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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三年(下)

三百年前,大卫的末代君王献宗昏聩奢淫,不顾民生,引得天下各路诸侯纷纷竖起反旗、烽烟群起,最终让大卫皇族高氏的江山沦丧,血祚断绝。

大晋趁势取而代之后,将天下的疆域分为九州,对功臣一一封之,做为藩镇。其北依荒漠,南靠无尽大山,西邻蛮族大草原,东临大海,国势极强,雄踞当世,就连历年以来自恃武力、桀骜不驯的蛮族人都不敢进犯,只能俯首称臣。

可是繁华再如何绚丽,也终究会归于落寂。三百年过去了,眼下的大晋早已不复当年的强大,蛮族近几十年来不时挥兵东进。延州做为地处大晋最西部的大州,成为抵挡蛮族入侵的第一道屏障。

这些年来在蛮兵的铁蹄下,凡延州男儿,战死沙场者不计其数。

三年前,在击退蛮族的大战中,就连延州的州牧、大将军元破敌,尽管有侍卫的拼死保护,却也身负重伤,回到延州城后不久就溘然逝去。

虽然时刻面临着蛮族人的侵掠,但做为延州的府城,延州城却是十分繁华,商贾和店铺无数,其中就包括百花楼这样的风月场所。

同样也是在今夜,延州城的西北角落里,左军都尉纳兰正德的府邸上,此时正弥漫着紧张和焦灼不安的气氛。

在灯烛的照耀下,纳兰府上下一片通明。

正厅内,一个年约三十许的美貌妇人不停地走来走去,显得心神不宁。这妇人正是纳兰正德唯一的原配妻子,自从她丈夫早上被长公主殿下召入大将军府议事后,她便一直觉得自己的眼皮在狂跳,冥冥中感觉到仿佛有极为可怕的事即将来临一般。

到了深夜,丈夫仍未回府。眼下的延州并无战事,一般来讲,大将军府不会商议军情直到半夜,纳兰夫人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厅外,站着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还领着几个身躯雄壮的家丁家将。他们和主母一起,不安地等待这自家都尉的平安归来。

厅内厅外,一片寂静,只是偶尔传来远处的打更声。忽然,外面的老管家出声问道:“小姐,您怎么还没休息?”

话声刚落,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走入厅内。这少女身着绿色裙衫,相貌极其美丽。她走到纳兰夫人身边,轻轻扶着她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轻声问道:“母亲,父亲怎么还没回来?”

语气中尽是担心,这少女是纳兰夫妇唯一的掌上明珠。

这姑娘不仅人长的美,性格也十分乖巧孝顺,平日里被夫妻二人珍逾性命,名字也是起得极好,纳兰明珠是也。

看着爱女的身段已经高过自己,纳兰夫人轻叹一声,伸手抚上纳兰明珠如丝绸一般光滑的黑发,低声说道:“你父亲平时都回来得极早,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算他有要事耽搁了,也应该派个人回来通报一声,真真是让人担心得很。”

纳兰明珠问道:“母亲,要不让府里的人去大将军府打听一下?”

纳兰夫人叹气道:“早就派过人去了,不只没有打听到消息,就连派去的人也没有回来一个。”

听到这里,少女心里也是咯噔一下,登时泛起不祥预感。

见到母亲眉头紧锁,脸上满是焦急,纳兰明珠安慰道:“母亲别太担心,父亲身边带着好些亲兵呢。再说了,延州城里又有谁敢对父亲不利?”

纳兰正德随身带着的亲兵,尽是百战余生的勇士,战力极强,寻常人不可敌。

纳兰夫人摇摇头,道:“现在不比大将军在世的时候了,魑魅魍魉,小人横行。你父亲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消息,为娘心里又怎么不担心呢。”

说完,纳兰夫人向厅外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夫人,马上就到子时了,”站在外面的老管家恭敬地回答道。

纳兰夫人再也忍耐不住,霍地从椅子上起来,疾步走出正厅,小姑娘纳兰明珠紧随在母亲身后。

看着在厅外的青石地面上,如标枪一般站立的这些家丁家将,纳兰夫人缓缓说道:“都尉至今未归,管家,你怎么看?“

由于年老体弱,又在外面站了半夜,老管家腿脚早已酸麻不堪,他婉拒了纳兰明珠让人搬来的椅子,回道:“夫人,这事情不同寻常。依老奴看,无论如何,府里须得再度派人前去打探,我们必须清楚知道,都尉到底因为什么事情给耽搁了。”

纳兰夫人点头,对着面前的家丁家将说道:“各位,府里起初派出的两个人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说不定已经遇到不测。可是都尉的情形不明,我们也不能一直眼巴巴地等下去,府里还得再去人打听消息,这件差事有危险,不愿意去的可以不去,我不会怪罪你们。”

这些家丁家将都面容冷肃,为首的一个满面虬须、体似铁塔的家将上前两步,应道:“夫人,您这话说得属下们都羞愧不安了。我们深受都尉和夫人的厚恩,就是刀山火海,哪怕是舍去了我等的性命,我们也要去将都尉接回来。”

其他的家丁家将也纷纷说道:“夫人,宝山兄长说的就是我们的心里话,您放心吧,我们定去将都尉完好无损地接回来。”

纳兰夫人眼角微有湿润,道:“齐宝山,那你就亲自带人去一趟大将军府。记着,现在不同以往,你们千万不要同大将军府的人争执。”

齐宝山答应道:“夫人放心,宝山绝不莽撞行事。”

然后,他点上两个人,朝纳兰夫人和明珠行礼后,转身便走。

三人刚刚转身离开,前府的大门便传来一连串的敲门声音。这阵敲门声十分急促,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听起来十分突兀和刺耳。

敲门声传入耳内,纳兰夫人心中一紧,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前厅方向。

不多时,齐宝山和另外一个家将,一左一右地搀扶着一个满身是血的人来到厅前。

在火烛的照耀下,纳兰夫人看得分明,这个人是丈夫身边的一个亲兵,她惊声问道:“姚昌,发生什么事了,都尉呢?”

姚昌衣裳破碎,身上血迹斑斑,连带着齐宝山的手臂上也沾染上血迹。他气喘如牛,浑身瘫软,若不是旁边有人扶持,怕是早已摔倒在地。

喘了几口气后,稍微回复了一些体力的姚昌挣开齐宝山的扶持,奔前几步到纳兰夫人的身前跪下,刚叫出一声“夫人”,便说不出话来,口中呜咽出声,俯身在地上只是磕头不止。

纳兰夫人直感到眼前一黑,身体晃了一晃,差点软倒在地,

旁边的纳兰明珠手脚极快,伸手搀扶住母亲,低声唤道:“母亲,母亲,您先别急,先问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一边劝慰母亲,自己心里却是万分焦急,十分担忧父亲出事,星眸中直欲滴下泪来。

纳兰夫人以手抚额,静了静神,在女儿的搀扶下,她低声喝道:“姚昌,你既为堂堂的七尺男儿,又是我纳兰府的人,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还不赶紧说说,都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声音低沉威严,不复刚才的娇弱之态。

被夫人怒声呵斥,姚昌赶紧伸手擦去脸上的热泪,说道:“回夫人,我等清晨跟随都尉到大将军府,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都尉同长公主和大公子起了争执,然后被大公子下令软禁在大将军府里。我等随行亲兵全数被大将军府的卫士拿下,后来在都尉和其他弟兄的掩护下,小人才伺机逃出,赶回来向夫人和小姐报讯。”

他身上血迹斑斑,遍布伤痕,显然在逃亡的过程中也并不顺利。

姚昌又趴在地上磕了两个头,悲伤说道:“都尉和其他弟兄全部陷在大将军府内,生死不明。”

姚昌口中的长公主,正是延州当今的女主人,大将军元破敌的遗孀。她身份极其尊贵,是大晋的长公主、当今皇帝陛下的亲胞妹,自从三年前元大将军逝世后,长公主便主政延州至今。

当年由于元家镇守延州,有累世大功,先帝和大将军元破敌之父元啸天约为姻亲,将长公主下嫁于元破天,婚后两人育有一子,名唤元慎,现在刚满十八岁,目前奉了母亲严命,在离延州城三百里远的阳山别院,为父亲元破敌守孝。

陡闻噩耗,夫妻情深的纳兰夫人,心中只感到如刀绞一般,疼痛无比。

她喃喃说道:“世子三年的守孝期就要满了,这些人也终于忍耐不住了吗。”

仿佛有无边的黑暗和寒冷袭上身来,将她牢牢笼罩住,纳兰夫人想到目前生死未卜的丈夫,还有身边年方十六岁的娇女,她强忍悲痛,急思对策。

旁边的纳兰明珠听到父亲的噩耗,心中大痛,无比担忧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而厅前的家丁家将,个个神情踊跃、人人悲愤,只拿眼看着自家主母,等着她拿主意。

纳兰明珠低泣着搀扶住母亲,唤人从厅内搬出一把木椅,将纳兰夫人轻轻扶在椅子上坐下。

以齐宝山为首的家丁家将,心里都是存了一样的心思,自家都尉凶险难测,当下众人最为紧要的事情,就是护得保护夫人和小姐的周全。

少顷,纳兰夫人心中悲痛稍复,拿定主意后,她看着面前的爱女,热泪盈眶地说道:“明珠,你父亲一生光明磊落,从来不做违心之事。当年为了保卫延州百姓的安宁,他追随着大将军血战无数,至今身上仍有十余处伤疤,想不到我们今日竟然招来这般横祸,可见老天之上,未必存有公道。”

她伸出双手,轻轻抚摸着女儿那张酷似夫君的脸庞,眼中满是不舍。

“宝山,我有一事委托于你,”纳兰夫人说道。

心里想着纳兰都尉往日里对自己的诸多恩情,齐宝山眼中也含着热泪,听到夫人唤他,齐宝山跪在地上,说道:“夫人,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吩咐便是。哪怕是粉身碎骨,齐宝山也一定会办到。”

纳兰正德虽然治军严苛,但是一贯以来他都不存私心,对待麾下军士都是赏罚分明,行军之中也往往和普通士兵一起同甘共苦,极得军心,因此这些麾下的军士,对纳兰一家都是忠心耿耿,从无二心。

“这场祸事来的十分突然,在有心人的封锁下,远在寸延关的仲山衡将军将无法得到确切消息,我打算让明珠前去寸延关向仲山将军报讯。这一路之上的八百里路程,未必会太平无事,小姐此行前去的安全,便由你全权负责。”

夫人看着眼前的纳兰明珠,心想母女二人今夜一别,此去祸福难料,一家三口此生也再难团聚。在她的心中,既舍不得此时生死不明的丈夫,也同样舍不得即将远行的爱女。

齐宝山还没答话,纳兰明珠跪在母亲身前,泣声道:“母亲,孩儿哪里也不去。就算是死,明珠也要和您同父亲在一起。”

纳兰夫人听了爱女的哭诉,心痛如绞。在她心里,又何尝不想和女儿长相厮守呢。可在这座延州城里,失去了夫君纳兰正德的保护,母女二人只能沦为砧上之鱼,毫无反抗之力。万一长公主和大公子心狠手辣,弄的不好,就会绝了纳兰家的血裔,到时她又有何面目去见纳兰家的祖宗,去见她最亲最爱的丈夫。

纳兰夫人低下身子,双手捧住女儿螓首,柔声说道:“明珠,你从小就乖巧懂事,十分孝顺,娘亲和你爹爹都十分疼你。让你去仲山伯父那边,不是为了其他,而是要你给仲山伯父报信,免得你伯父伯母遭这同样的祸事。”

纳兰明珠心中舍不得母亲,闻言只是摇头不语。

见爱女执意不从,夫人狠心,举起皓腕,啪的一记耳光落在纳兰明珠的脸上。

少女白莹如玉的脸上登时浮起一道红痕,她登时呆住了。从小到大,父亲母亲都将她视为掌上明珠,莫说打骂,就是重话也不曾说过一句。

这一记耳光,让她有些错愕,一时之间缓不过神来。

齐宝山见小姐挨打,向夫人说道:“事不宜迟,还请夫人立即动身,末将等人就是舍了性命,也要将夫人和小姐安全地送到寸延关。”

纳兰夫人摇了摇头,对着纳兰明珠喝道:“枉你平日里乖巧孝顺,原来却是这般的不明事理。你父亲是生是死,目前谁也不知道,府里自然会设法营救,可这也是娘亲的事,你留在这里又有何用处?你世子哥哥还在阳山服孝,目前唯一能救你父亲的,只有你仲山伯父。你若是不去,便是绝了你父亲的生机,如此忤逆,何来的孝顺可言。”

纳兰明珠听了,放声大哭,母亲在盛怒之下,她不敢再执拗,只能点头答应。

旁边的老管家年长多智,知道夫人的良苦用心,就是以都尉的性命要挟小姐离开,这实是为了维护纳兰明珠的安全。

可是身为纳兰府的管家,他又如何能不顾夫人的安全。

摆手止住老管家的再三劝说,纳兰夫人对着纳兰明珠喝道:“还不赶紧去收拾,莫非直到看到你父亲的尸体,你才肯离开么。”

纳兰明珠不敢多言,用手背擦去眼角的泪珠,小跑着回到自己房间。

听齐宝山和老管家等人一再劝说自己离开,纳兰夫人厉声说道:“我纳兰家向来规矩森严,说一不二,夫君不在,阖家上下便由我做主。你等一再推脱护卫小姐之责,又是什么道理?”

齐宝山跪在地上,悲伤地说道:“都尉和夫人平日里待我等恩情厚重,我们便断没有舍去夫人的道理,还请夫人以自己安全为念。若是你和小姐出了什么差池,我等纵然是粉身碎骨,又有何面目再前去见仲山将军和世子殿下。”

纳兰夫人知道众人的忠义,知道话不说透,齐宝山等人肯定不愿离开。她叹道:“到了这个时候,你们还能说出这些,便没有辜负都尉平时里拿你们当手足一般看待。实话告诉你们罢,一直以来,长公主和大公子都将我纳兰家视为眼中钉,现在既然撕破脸了,都尉已经凶多吉少。既然如此,你们更应该立即带着小姐离开,不要绝了都尉的血脉才是。”

她顿了顿,吩咐家丁从账房里取出足额银票交给齐宝山。此时纳兰明珠也收拾了一个随身的小包裹,匆匆而来。

由于担心大公子连夜派人围困纳兰府,纳兰夫人催促众人赶紧离开,她对齐宝山说道:“马车的声音太大,你们立即从后门徒步离开,在城门口附近找家客栈暂时住下,天一亮就出城。出城后不要耽搁,在附近的镇上买了坐骑就去寸延关。”

纳兰明珠跪下,朝母亲磕了个头,悲声说道:“母亲,孩儿这便去了。”

纳兰夫人背对着女儿,她不敢转过身来,怕女儿看见自己脸上的滚滚热泪,她压抑着自己,用冷淡的声音说道:“纳兰家的女儿,就不应该拖泥带水,还不赶紧离去。”

纳兰明珠强忍悲痛,站起身子,在齐宝山等人的护卫下,静悄悄地从后门离府。

见女儿离去,纳兰夫人擦去脸上泪痕,喃喃说道:“明珠我儿,不要怪母亲心狠,黄泉路上,就由母亲一人陪你父亲就够了。”

夫人转身向厅内走去,向老管家吩咐道:“除了留下几个轿夫外,将府内的所有人都遣散吧,给每个人都发下足额的银钱。如果都尉安然无恙,我纳兰家的大门随时为他们打开,要是都尉遇到不测,大家便各自去寻安身之地好了。“

“注意声响不要弄得太大,莫要让府外的人听到动静。”

夫人停下脚步,对着跟在自己身边的老管家说道:“常三叔,你也在府里好几十年了,伺候了纳兰家的三代人。原本我和都尉都打量着给你养老送终的,现在看来也是不能了。我记得你在城东有个开布店的本家侄子,天一亮你也去投奔他吧。”

老管家白发苍颜,他正了正衣裳,郑重地朝着夫人跪下道:“夫人,我今年六十一岁了,已经没多少日子好活啦。这老朽之身的安危,当然是算不了什么的。请夫人开恩,就让我陪着老爷和夫人走完这最后一程路吧。”

在纳兰府内,老管家的地位十分特殊,阖府上下,只有他一人称呼纳兰正德为老爷,其余人等都称呼为都尉或将军。

纳兰夫人看着眼前这位在府里辛勤操持几十年的老管家,颤声说道:“常三叔,非是我不愿意,而是留在府里就是凶多吉少了,我夫妇二人又如何忍心连累你老人家。”

老管家从地上站起来,微笑道:“夫人,我伺候了纳兰家一辈子,要是你和老爷不在,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见老人家执意如此,纳兰夫人不忍拒绝,说道:“也好,明日你便随我去大将军府,我们去向长公主问一个究竟,我家夫君到底身犯何罪。”

说到这里,她冷笑道:“至于那个来历不明的江怀玉,在延州的这片地上,也居然敢自称大公子。和世子比起来,他又算得了什么呢。”

然后,夫人压低声音吩咐道:“常三叔,你安排一个可靠稳妥的人连夜赶赴阳山,将纳兰府的变故禀报给世子殿下,并请他千万当心。”

老管家答应后便去安排。

夫人转身,缓步向后厅走去,用冷幽幽地声音说道:“这偌大的延州,每一寸土地都是元家男儿用鲜血浸染而成的,我倒要看看,这位天家的长公主,还有那个想要李代桃僵的大公子,凭什么敢谋害我家夫君,和谋取这延州的大好基业。明日我便要让他们看看,什么是人心公道,就以这延州城老百姓的良心当做镜子,来照出他们内心的不堪和黑暗吧。”

纳兰夫人依靠在门框上,突兀地笑了笑,低声道:“夫君啊,昔日你曾对我调笑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这话可大错特错了呢。这夫妻两个人呢,无论生死福祸,本就是一体的,黄泉路上有了夫君的相伴,娴君终究不算是白来世上这一趟了。”

“明珠孩儿,在这个世界上,你父亲和为娘是最疼最爱你的人。无论什么时候,我们在九泉下都会护佑着你。”

梨花带雨,笑颜如花,这两种极致的表情浑然一体,让这一刻的纳兰夫人颜若桃花,美丽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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