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的使命就是保护东西,而我们使命,就是解锁。”这是外公听他父亲讲的,也是我从小听到大的。
传说每个有机关锁盒的墓里,都会有一个锁匠的陪葬,目的就是为了在墓主需要时,随时随地给他解锁,以至于制机关锁这个行业慢慢消失。后来有个锁匠发誓,要将天下所有墓里的机关锁都解开,一定要让冤死在墓里的锁匠得到安息。之后就有了解锁人这个行业,也称解锁匠。
我就是一名解锁匠,叫魏坎,跟的是外公姓,名也是他起的。外公说我五行缺水、土旺,就在我名字里挖了个坑,说什么“坎”就是个坑,按水往低处聚的特性,这一辈子都不会缺水之类的。
当然,一个有寓意的名字背后总会有一段让人心酸的往事。这外公把坑挖好了,水流没流进来不知道,反倒被人叫成成了“欠土”。不知不觉这个外号也跟我融为一体,明目张胆的陪了我二十二年,就连外公也时不时的抚着我的头,意味深长的笑着叫我两声欠土。
小时候很不喜欢外公叫我这个外号,但现在却想听也听不到了。
我从小和外公相依为命,不知道父亲是谁,母亲也没有印象了。只知道八岁时,一个高大强壮却有些斯文的男人急匆匆的来家里后,没说几句话就着急的把她带走了。当时我傻傻的以为母亲只是去买菜,就在家里等,这一等十四年过去了。
外公是个为数不多的解锁匠之一,专解没钥匙的机关锁。所谓机关锁,就是上了密码的密码盒,这些盒子,大小各异,有的精美小巧,嵌满宝石;有的粗狂简单,却不失个性,但在它漂亮的外表下都具有相当的危险性。
这些机关盒的制作方法非常繁琐,用材也极其讲究,在不发达的古代,只有有地位的人才会拥有。而且盒子里装的都是死者生前觉得最宝贵的东西,就算死后也不许别人去碰,所以强行开盒,不小心触动机关,只会落得个物毁人亡。
外公就是这样一个解机关盒的高手,但他开盒有个规矩,盒里的东西可以拿走,盒子必须留下,而且姓“易”的一律不接。
外公不喜欢姓易的,到底是和我的父亲有关,还是仇人有关,我不得而知,只知道我一问他,他就会好几天不跟我说话。以至于,我一直在想,这是他这个一向开朗的人对自己的惩罚,还是对我的惩罚。
但在三年前,他去世了。去世前还发生了件很诡异的事。
那年的一个晚上,已经七点多了,有个奇怪的人拿着一个足球大小的秦朝阴沉木盒子找到了家里。我之所以觉得他奇怪是因为,他从进门到解锁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而且只站在一个地方死死的盯着那个盒子,更奇怪的是外公没让我上茶,也没让我给他搬椅子,只让我坐在他旁边。
我感觉那人外公好像认识,因为他第一次对顾客这么冷淡,直到解开盒子,两人也一直没有说过一句话,外公打开盒子,发现里面却是用两绺头发编成的同心结,头发上竟然插着一个篦子,当时外公表情很奇怪,一直看着篦子双手还有些发抖。当我们抬头,奇怪的人已经不见了,可我根本没发现他出门,也没听见人走时的脚步声和门声,只是感觉那人就这么在我们两个活生生的人面前前突然就消失了。
我问过外公,秦朝的盒子里怎么会有篦子,可外公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拿着篦子坐在椅子上,让我早些回屋睡觉。我觉得有些诡异,就把盒子放到其他盒子旁边后,坐在外公旁边睡着了。
半夜我被烟呛醒,发现那个秦盒上和旁边的盒子上都着起了无名火,看向旁边时,外公依然对着那个篦子发呆。直到我大声叫了两声外公,外公才慢慢转过头看着我,我直接把外公拉出门外想办法救火,可外公却突然冲进屋里,脱下上衣后直接包住了那个秦盒,这场火烧坏了很多祖传下来的木制机关盒,当我跑到外公旁边时,外公又说了句更奇怪的话,说就让它烧吧!我尽力想把外公拉出去,可抬头发现火越来越小了,当我再次地下头时,却发现外公在秦盒里拿出了什么东西,上面还散发着浓浓的松脂味。
那东西是几张纸,我突然好奇,秦朝的篦子和纸?那时候有纸吗?当我正想问外公时,外公却让我回去睡觉。
第二天外公总算正常了,但对昨晚的事却只字不提,好像并没有发生过一样。也是从这一天开始,外公的身体开始越来越差,修复完那些被烧的盒子后就卧病在床了,加上年迈,没过多久就离世了。
两个舅舅和舅妈得知消息后,大老远从别市赶来,分了外公的财产,将房子留给了我暂住。
他们都是有钱人,都有各自的事业,这么做的原因大概就是提醒我,我是外人吧!
外公的丧事结束后,我就带着行李和外公留给我的三个机关盒,离开了家。耳边一直想起,外公临终前的话。
“小坎,外公解了这么多年锁,却始终有两把锁没有解开,那两把锁一直在小坎和外公的心里……,现在外公把外公的这把锁也放到小坎心里,希望小坎有天能看到这两把锁,帮外公解开,告诉外公,这把锁的名字……。”
我始终忘不了外公指着我心脏闭眼的情景,也忘不了过去的点点滴滴。
住在旅店,我花了一周时间,解开了那三个盒子。第一把机关锁里,我开出了一把钥匙和地址,第二把机关锁里,我开出了九张我从来没见过的解锁图纸,三面还有松脂味,应该就是那秦盒里的东西。而第三把锁里却是一张小时候和外公的合照,那张相片里我们笑的很开心。
按着地址,我在一个离家很远的市中心小区里找到了那栋房子,两居室的房间里已有些灰尘,侧室的书架上有一个机关盒,发现那个机关盒比较新,是外公做的。大概外公是在告诉我让我集满整个书架吧。
一年多浑浑噩噩的生活,在朋友的帮助下,我慢慢走出了这段悲伤。后两年里,我拼命的收集,却只收了六个盒子。但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在这个书架上摆满机关盒。
听见开门声,知道是他回来了。我揉了揉眼睛,放下手中外公留下的图纸。
他叫冯均城,是我发小,比我大一岁,一直在酒店上班,是个爱管闲事又毒舌的家伙,我一直叫他城子。这几年就是他一直毫不留情面的打击和刺激下,我才慢慢走出的低谷。
他的家庭条件很好,有疼爱自己的父母,就是常年在外,从小也是老人养大的。从小我俩没少打架,长大后却成了最好的朋友。
“嘴还能动,就把东西吃了!我猜,你应该很饿!”冯均城把两盒东西,扔到桌上摇了摇头,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打开了方便袋。
闻着生煎包的味道,我不自觉又看了眼桌上和外公的合影。
冯均城直接站起,拿起相片摆到我面前,又把生煎移到相片前,看着我说道:“明天我休息,带你去剪剪稻草,买买衣服,如果你愿意晚上还可以带你去见见小姑娘!”又拿着桌上的一个我做的机关盒,继续道:“帮你接了个活儿,明天下午三点。”
看他出去的背影,我抓了抓快过眼睛的头发,看了看已经掉色的黑色T恤,两个两个吃起了生煎。
冯均城是个善于观察的人,他说察言观色是他一直在学的东西,他喜欢那种猜透别人表情的那种感觉,也一直教我,但我对那些兴趣不大。
他也是最了解我的人,知道我很情绪化,所以就算我一天不跟他说话,他也不会生气,只会在我旁边一直笑眯眯的唠叨到我生气发火为止。
他还很注重外表,每天的头发都是根根立的,从衣服到鞋,甚至连什么样的衣服上的拉链拉到什么位置上都很讲究。虽然对此很无语,但我的衣服很大一部分都是他选的。
吃完了生煎,我擦了擦嘴上的油,收拾好垃圾,整理完桌上的图纸,洗了把脸,回了房间。
卧室里有两张并在一起的大床,其中一张是城子买的。我们时不时也会挤在一起,聊着小时候的故事。
外公和冯爷爷是好朋友,他家里客人多了,总会把城子带到我家,而舅舅他们来了,外公也会把我送到冯爷爷家。那时候的我们天天打架,还天天盼着家里能来客,好一起玩儿一起睡。
“桌上有绿茶、可乐!我猜,你现在嘴应该很腻。”冯均城趴在床上玩儿着手机说道。
看着他目不转睛摆动手指的样子,走到桌边拿着绿茶,一边走一边拧开盖子,坐在城子旁边喝了一大口,看着他正在聊小姑娘,便回了自己床上。
“我店里的小曼相中你,想认识你,跟我要你电话号好几回,我看她这几天身材不错,就把你微信和QQ告诉了她。”城子转过头,看着我又补充道:“谢就免了,多说说话。”
我脱掉上衣,躺在床上揉了揉眼睛,又把胳膊压在眼睛上说道:“我只喜欢漂亮的!”
城子一个鲤鱼打挺但没挺起来,敲了一下自己腿,又走到我旁边,说道:“喜欢就好!其实和人类相处和解锁差不多,都是把钥匙放进去再拔出来的过程。互相了解,就这么简单!”
我有些无语。想到他刚才说下午会有人来解锁,便问道:“来解锁的是什么人?”
城子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过头,看着天花板说道:“俩年轻人,为人很挺低调,没叫女孩儿,两人开了四瓶皇礼,小费给了五百。”又看了我一眼说道:“你那“稻草”我收了!”
突然又坐起来,仔细的看了看我说道:“还别说,其中一个和你有些连相,我才多留意了几眼,听到他们在找解盒人的事,就把你介绍给了他们。欠土先生!”
城子又奇怪的看着我脖子上的墨玉珠,问道:“既然说话了,那就多说点儿。你戴的这个黑球,会不会跟你的身世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