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弥漫,绚丽多姿,云府里流光异彩。云秋坐在梳妆台前,羞涩看着镜中穿着喜袍的自己,掩不住的笑意。平君啃着大苹果进屋,一屁股坐到梳妆台上,在一个锦盒里挑挑捡捡,看哪只朱钗合适新娘子,比来比去,还是觉得大红流苏好看,喜庆。新娘子看了皱眉说,“太俗了。”
“什么嘛,大红色喜庆,快来,我给你插上。”平君毫不客气,一把扳过新娘刚梳好的头发,然还是很细心的别了上去。嬉笑,“很美呢,原来云秋这么美,不过,我成婚的时候也很美,可惜你没看到!”
都当娘了还这么不端庄,云秋笑道:“你当新娘子当天有没有过人的举动啊?”
平君咤舌,扣了扣脸道:“什么意思嘛?”
“你当新娘子呃。有没有跟孩子们争糖吃?或者有没有跟客人比酒划拳?有没有把新郎扑倒?”
“人家是那是那么粗鲁的人嘛!”平君假意咆哮,面上潮红,抿嘴笑,“不过确实是把新郎扑倒了。”
“啊?”云秋惊奇,无解。平君则是一脸得意。相比来来往往忙傻了的旁人,两人在云府小院闺楼里打趣闲聊乐开了花。
平君母亲在大红新房床撒上花生、大枣、桂圆。意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李牧和云秋的婚礼很简单,云家无甚亲,父亲生前认下的义子前几日已经回洛阳了,走之前留给她一块金镶玉,意为吉祥如意!
看着她出嫁的有平君一家人和月牙沟里的五姨他们。
而李家最大的便是老祖宗了,老祖宗发话,叫云秋不用担忧李牧他爹娘,脑子慢,腿笨,赶也赶不过来,不如不叫他们过来了。
碧空如洗,风和日丽。老宅云府上热闹了一整天,处处张灯结彩,火树银花。尽管没有很大的排场,很响亮的炮竹,然尔并不影响一对新人跪天拜地,敬高堂,随礼相敬,二人在众人祝福下被挽扶着入了新房。
到了晚上,忙活了一整天的人们都已离去。新娘子欲掀开盖头立刻被制止。李牧紧张道:“别碰,你别动,让我来。”说着,他轻轻上前,掀开一角,露出她娇笑的侧面。他两手同时往上翻,还未全罩顶上,便被新娘子拉扯掉。云秋道:“我可饿了。”
说完也不管李牧,自顾坐到桌上,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酥肉放嘴里,咀嚼时不忘唤他道:“你也来吃啊!”由于嘴里含着东西,叫他时含糊不清,云秋猛然想到自己今天是在当新娘子,应该端庄优雅一些,她放下筷子故作矜持道:“你、你也一起来吃吧!”一会好像还得喝交杯酒,嗯,这件事情得由他去说。
李牧含笑与她同坐,从明洞回来,整忙活三天,着实累坏了,也饿坏了,拿起两双红筷,两人一人一双,三两下就把六个盘子里的佳肴扫个干净。李牧给两人欺斟上酒,却自顾饮了两杯。
吃饱喝足后,李牧抓了她的手,道:“来,喝交杯酒吧!”
火红烛光映照下,男人的脸略微泛红。递到她手上一杯,自己握了一杯从她臂弯穿插过去,两人都拿着酒杯,杯到唇边又都不饮,双目对望。
云秋愣住,歪着脑袋,若有所思:“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我?”那时候,九年前,她个子小,头发也乱,脸上也脏。她喜欢他时,他居然也喜欢上她了。
新郎官羞涩的低了头,云秋也低下头去看。男人嬉笑出声,云秋不解。他道:“因为。。”
“因为什么啊?”新娘子追问:“什么啊,你说啊?”
“边关军营里,你父亲带着你去迎我。。”
女子明眸眨眼,他停顿,她追问,“然后呢?”
“然后,我、我看到。”
“看到什么了,鬼吗?”憋不住的云秋心直口快。
李牧摇头,轻啄一口小酒道:“你在沐浴。”
“什么?”云秋猛然反应过来,“什么啊,居然偷看我洗澡?什么时候啊?”可气,人家那时候才多大呀!
李牧无辜道:“我没偷看啊,因为我那时也在泉池里。”看着她宽衣解带,张大嘴惊的说不出来,那三个字一直憋到她洗完,擦干穿衣离去。
“有人啊。。”
云秋捂脸,摇头,摇的头上环佩叮当作响。李牧揽她入怀道:“来。交杯酒。。”
一室春光,荡起一夜涟渏。
一场秋雨一场寒,李家小娘子越来越美,嗜睡的病也越来越重。有时候睡上两天,有时候好几天。。
沉睡中,她又开始作梦,梦里她笑的很甜。冬至,大雪覆盖了乌兰城,她笑着睡过去后,再没醒来。
乌兰城里的天不是灰蒙蒙的就是蓝澄澄的,乌兰城里没有夏天,春天天寒地冻,秋日凉风嗖嗖,冬天一片茫白。
老城尹大人府上,人烟慢慢稀少。满院子落叶无人清扫,石台上长满青苔。后院山石垒成墙被风吹倒,岸上月桂树干枯败落,只有泉池里的水悠悠腾着热气。
新城府建在城中央大街,没有人知道曾经风光的府尹大人去了那里?有人说他孤身一人回京了,有人说他去了洛阳,还有人说曾在东郊大荒山上见过孤寥的身影。
云府旧宅,珠丝儿结满墙梁,厮虐的狂风吹开了阁楼门窗,将焕白纱布吹了几丈远。某居中,破门陋室,房顶一个井口大窟窿。深夜里,月光还能耀到里间檀木床,朱漆退色,尘埃与月光同流泻。。
掬一捧光阴,握一份懂得,走过红尘喧嚣,时光深处依然是岁月的静美。大荒山明洞里,内间别有洞天,偶尔会有炊烟升起,误以为里间常有人居住,其实触碰杯盏,已是冰凉!可真是往事如烟,抖落一地的风尘。
一年后,乌兰城里来了个新官,他不嫌弃此居所简陋,没住在总督安排在新城的府门,反指挥众小丫小厮收拾着破败陋室。众人拿着扫帚,抹布卖力的清扫着。
添砖增瓦,栽枊种桃。旧宅成新居,有了人,便有了烟火,逢年过节,府君大人命人买来百只灯笼,从入府大门挂到内阁长廊。孩童玩耍被大人训斥悄悄躲到后院墙外泉水边,小小的指尖摸上石壁上刻的两行诗文。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小女孩稚嫩的声线念叨完,拧眉。小男孩羡慕她竟识字,会读诗文。他懊恼抓头,其实两人都不知这诗什么意思,也不知道是谁刻在岩石上。有大人过来,本想问问,却听官事语气不善,急开溜跑掉。“臭小子,胆敢到这来,还跑?”等追上了,可得给个他们些教训。
晚上,女孩爬在窗台,对着月光,念叨着下午在后院里看到两句诗,皱眉疑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呢,可那一定很美吧!”
她再次来到,却见走道被石墙堆起,也不敢再往前了,稚嫩童音唤着她的名子,她提裙转头回应小伙们,再没回头。
当年月流去,她早已忘了曾在一块长满青苔的石上看到过那么一句让她疑惑过诗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