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安爬在云秋住的阁楼前一个劲认错:“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
云秋重重合上门,一屁股坐在木凳上,重重掷下手里梳子。铜镜里两眼红肿不堪,头发散乱,衣裳皱巴,看样子明安又把她气哭了。
云秋气头上,当然不理他。原来每个月都要到城里给将士们采购用物,云大人让言管家帮衬,叫了府上十几个壮年帮忙搬卸。明安自然也在。
忙活了三天,十几辆马车刚打发走,云秋便吵着说要去西街看相。
看手相的白胡子老头一看是她止不住摇头。云秋道:“你摇头干嘛,给你送钱还不乐意啊。”
明安一把拉过她道:“骗你那么多钱还上当啊,笨蛋。”
老头抚摸着白花花长胡子对明安道:“小子,我看你印堂发黑,近期定有血光之灾,你是乌兰楼南镇人氏是吧!”
明安白眼一翻,没好气道:“我是洛阳人。”整个西街都知道他是楼南人,还拿这招来骗人,装意味深长状:“老神仙,您不灵了。”
云秋倒是很兴奋,高兴的拉着老神仙衣袖道:“老爷爷,你看我的名子起的好不好,我叫云秋。”
“听着倒显清爽,云高秋爽,只是。。”老者停顿,看了看她手中钱袋。
她拿过一吊小钱放在八卦摊上。“您说吧。”
“‘云’看得见摸不着,美丽却缥缈。从字面上看捉摸不透,而这‘秋’嘛,收获之前,忙碌之命却无福享受啊,怕是姑娘你命浅福薄啊。”
“是啊,我命最不好了,六岁就没了娘。”云秋垂着脑袋,满脸不开心的问:“那姻缘何时到啊?”
“姑娘看似福相,实则不真,圆圆的小脸积了福,稚气退却后,五岳隐没,三停倒是精致,五官六府灵气充沛,就怕再长开些,将你前半生福相全冲走了。”说完这些,白胡子老头才掐指给她算起姻缘。“姑娘命中姻缘怕是。碰不着了。”
“什么呀?”明安将头转到一边,不屑道:“生辰八字都没问,不称骨不摆卦就说人家没有姻缘,我看您老还是收拾收拾改行吧。”
云秋小脸皱成一团,什么五岳六府的听不懂。她问道:“那先生一定有破解的办法是吧。”
“是的你买下这两张符,一张管福贵,一张管姻缘,拿回去午时煮了混着茶水咽下去,准你一生无忧。。”
“这符三两纹银是不?”明安一把抓起放在手里撕个稀碎,将地上摆的签筒一脚踢了老远,还要去撕扯地上八卦图,被云秋制止,“你有病啊,干嘛踢人家东西。”
“他骗你这傻瓜的,知道不知道,笨蛋!”
明安在她头顶咆哮,她身后还跟了十几个府里其它人,一个下人居然敢对小姐发脾气。云秋本不是个厚脸皮的孩子,他这么不顾忌她颜面冲她发火,她抓紧拳头道:“你才是笨蛋,言明安你去死吧!”
“小伙子脾气太火爆,折寿损命之相..”
“损你大爷!”明安恼恕,三两下把脚下所有卜卦东西踩了个稀巴烂。
云秋拉也不住,骂他道:“言明安,你发什么疯!”
“一个姑娘天天到街上算姻缘,也不嫌燥。”鄙夷看着她,“蠢成这样,要不是投胎成云家千金,谁乐意搭理你,你就任那老头说的,福薄无姻缘,成天跑来送钱,你傻啊!”
云秋没想到他当着众人面数落她这么多,气的脸色铁青。哆嗦着只嘣出四个字:“关你屁事!”
“当然不管我事,也别喝符文点铢纱了,没用!如这老头子所说,你就嫁不出去的命!”
云秋咬唇,直被骂哭,明安这才收声,想去拉,却见她一把打掉手臂,自己一人先跑了。追了一路,她没回头,到云府自己住的阁间才重重摔上门。
明安叫了一会便走了,云秋哭了一会就睡着了。
不过后来,她就不太理他了,李牧说一个下人敢去欺负主子小姐,都是她平日里太好说话的缘故。李牧这么跟她说。“主子的事,岂容下人来管,这等猖狂粗人,不理便罢!”
云秋也觉得父亲和自己太过于纵容言家人。她换上许久未穿的绫罗袖裙,发上挽鬓戴钗,听教引阿妈的话,学着擦脂画眉。打那以后,明安来找她不见,平君来叫她也不去。
久而久之,三人渐行渐远。七八个月光景,云小姐闺阁里多了个叫桃儿的丫环,平君每每来找都让桃儿通传。吃饭亦不混在厨房里,桃儿端去小姐食好才送盘子回去。言妈妈道说,云秋长大了,学会摆主子谱了。
平君劈柴烧水,帮着母亲洗菜,明安挑水咚的一声,将木桶踢了老远。她知道哥哥喜欢云秋,酸溜溜说道:“人家本来就是主子小姐,咱能跟她说上话千恩万谢才是。哼!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投了个好胎。”
云秋嫌这两天饭菜油腻,叫桃儿跟言妈妈说声,桃儿看见平君就怕,云秋只得自己来说,一进杂房就听到平君在跟她母亲数落自己的不是,吸气欲跟她吵,又想李牧所言,不跟下人一般见识,转身出了杂房。
却见明安站在当下,她低头绕,他后退一步拦着,无话找话。“你。画眉了?还擦了胭脂?”
云秋习惯性的要脱口而出:关你屁事!却没有。她摆起脸,“你拦我作什么。”
“你。。真的还在生气?”明安挠挠头,咧嘴憨笑:“就.。。打算一辈子不跟我说话了。”
云秋沉默了一会,说:“我们都长大了,不该天天闹在一起,别人看见会说闲话。”
“就算不跟以前一样到处疯玩,至少不能像不认识啊。”云秋刚来乌兰城时才七岁,那时跟平君甚至明安都同吃同睡,现在虽然都长大了,也不能像陌生人一样装作没看见。他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小布包,递给她。
她不接,他拉了她非要她拿。接过来后当着他的面扔到地上蹙眉离开。
“乌峰征兵,我应征上了,明天就走。”
云秋没有回头,顿了身子。良久后才道:“..。李牧不高兴我跟你走的太近。”
说完便离去了,她不知道,那是他一生中最后一次讨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