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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残酷狠毒 祸及骨肉(2)

来俊臣说:“这个办法能行?”“行,不招就加火呗!”来俊臣说:“也好,那我们就当场试试吧。”说着,他让人抬来一个大瓮,说:“请贤弟指点一下,看如何架起,如何生火。”周兴兴致勃勃地帮来俊臣把大瓮架起来,烧上火。待瓮里的残渣被烧得冒起烟来的时候,来俊臣对周兴说:“贤弟,真对不起。现在有人告你谋反,陛下让我来审。现在,请君入瓮!”周兴一下子就瘫坐在地。他自知这些年来害人太多,这一定不知是哪一个被他陷害的人,反过来又把他给告了。但事已至此,有什么办法?他知道别人进入火瓮中的惨状,自己怎么忍受得了?如不承认,只有做鬼一条路了。他只好给来俊臣跪下,按照他的要求,“供认”了全部犯罪事实。来俊臣得意地对他的打手说:“我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武则天念及周兴往日的功劳,宽恕了他,只是把他流放到岭表(即五岭以南地区)。但他在流放途中,被仇人杀死了。

狄仁杰是一个有名的正直官吏。在高宗李治的年代,他曾任大理丞,是负责狱讼的中央官员。他审理的久审不决的积案涉及一万七千余人。当时的右监门中郎将范怀义误伐了皇陵的两棵柏树,高宗要治他死罪。狄仁杰冒死力争,终于说服了高宗,救了范怀义一命。武则天称帝后,垂拱四年(公元688年)琅玡王李冲、越王李贞起兵讨伐武则天,试图匡复唐室,被武则天镇压下去。武则天要求把参与此事的人一律处死。当时,狄仁杰正在豫州刺史任上,越王李贞的部下两千人由他处置。按皇帝的命令,这两千人都得被处死。狄仁杰先把这两千人的枷锁卸下,将他们关押起来,然后暗中上疏说,这些人只是受越王的蒙蔽,误入李贞的队伍,他们也是身不由己。如果陛下能宽恕他们,他们将永远感激陛下。这些话,如果说出来,可能让陛下生气;如若不说,还担心会影响陛下的声誉。请陛下三思。

武则天也愿意人们都拥护她,也就批准了狄仁杰的奏疏,下诏免去这些人的死罪,让他们去戍边。这些人出发的时候,父老乡亲们都来送行,他们纷纷对这些人说:“是狄使君让你们活命的。你们永远也不要忘记。”乡亲们斋戒了三天,然后才让这些人上路。

在他这个杀人如麻的酷吏身边,还有一个保护了几千人性命的狄仁杰存在,这是来俊臣难以接受的。如意元年(公元692年),来俊臣诬告地官尚书狄仁杰与益州长史任令晖、冬官尚书李游道等六人谋反,武则天照例把这几个人交给来俊臣审问。

狄仁杰被单独绑到丽景门。来俊臣假意为他解开绳子说:“狄大人是当朝著名贤臣,怎么能受绑呢?狄大人,我也是受皇帝的命令,没有办法,如果有什么不周的地方,还得请大人多包涵。我看,还是请大人在推事院中先巡查一遍如何?”

“这是洗鼻室。”来俊臣像个现代导游似的,带着狄仁杰在一大排刑讯室前走过,一边走还一边介绍,“一般来到我院的人,先在这里用醋灌鼻。有的人没有等离开这间屋子就招供了。”狄仁杰捂住自己的鼻子,这里又臊又臭。一个犯人看到有人来,爬过来说:“大人啊,给点东西吃吧。你看我把棉衣都吃了一多半了。”原来,这一间牢房连马桶都不预备,也不给送饭。来俊臣对那个苦苦哀求的犯人说:“你如实招供了不就结了吗?”那人说:“大人,我确实没有谋反啊。”“那你就在这间牢房里待着吧。”来俊臣接着说:“请大人来看这十副枷,它们各有名号,各有用途。这是我同索元礼将军一起研究制作的,用起来很见效。”

索元礼其人狄仁杰也是知道的,他同来俊臣是一样的酷吏。

“这第一号叫作定百脉。它的各个开口都很小,让人手足血脉不通。第二号叫喘不得,这道机关卡住脖子,让人喘不上气。这第三号叫突地吼,戴上它,直不起身,抬不起头,只能把头抵到地上。第四号嘛,是着即承,多厉害我就不说了,反正不管谁戴上它,都得乖乖地认罪。第五号最厉害,叫失魂魄。第六号叫实同反,第七号叫反是实,带上这两副枷,什么事实不事实都不重要了。第八号叫死猪愁,戴上以后是什么感觉,我就不用介绍了。第九号是求即死。第十号是求破家……另外,还有一个铁笼头与这十副枷相配。你看,就是它。它实际上是个铁帽子。戴上后,压得抬不起头,在地上打滚,一会儿就会憋闷而死。那些囚犯进来后,我先给他们看这些刑具,不管原来是贵是贱,都得尝试一番。他们无不老老实实地承认。狄公,您看您戴哪一个比较合适?”

狄仁杰当然不害怕。但是,面前这些刑具告诉他,他如果不承认,来俊臣是不会让他活着离开这座牢房的。狄仁杰说:“我看,哪一个都不合适。”

“狄公,您是聪明人,您不应该在受这些皮肉之苦后再承认。我们是有仁爱之心的。所以,凡是先承认了的,就免于死罪。”来俊臣笑着看着狄仁杰。

“大周革命以来,”大周是指武则天建立的周朝,武则天把取代唐朝叫作革命,“一切都是新的气象。唐朝的旧臣受到诛戮也是应该的。看来,我只有承认自己是想反周了。”狄仁杰是想先承认下来,争取不死,然后再想办法。

来俊臣达到了逼供的目的,向武则天报了功。有一天,判官王德寿对狄仁杰说:“先生的案子已经了结了,免了您的死刑。不过,我还接到上方的一个新任务,要求先生在证词中,把杨挚柔牵扯进来。他以前当过某司的员外,你把他拉到你的案子中,也没什么不好的。”狄仁杰明白,这是要他用诬陷别人来为自己求生。

狄仁杰不是那样的人,他冲着天大呼道:“皇天后土啊,你怎么能让我狄仁杰干这种事情?”说罢,他一头向墙柱上撞去,撞得血流满面。王德寿不敢再逼他了。不久,狄仁杰被判死刑,等着到期执行。因为当时有个规矩,每年只在一定的日子执行死刑。狄仁杰很老实,来俊臣对他的戒备也有点放松。

那时正是春来之时。狄仁杰趁其他狱吏不注意的时候,同一个对他很关心的狱吏要了一支毛笔、一块小砚台和一块墨头。他又从被头上扯下一块布,趁没有人的时候,把自己的遭遇写下来,然后塞到棉衣夹层中。他对王德寿说:“天太热,这棉衣穿不了了。麻烦你让我的家人把它取去,掏出里面的棉花,再给我带回来。”

狄仁杰的儿子在拆棉衣时得到了这封信,便拿着这封信去求见女皇武则天。

武则天看到这封信,很吃惊,找来来俊臣问道:“你不是说狄仁杰已经招供了吗?怎么他的儿子又拿着他夹在棉衣里的信来喊冤?”

“这怎么可能呢?狄仁杰是主动认罪的。他现在在狱中受的待遇也很好,我们连他的官服都没有给他脱掉。他每天吃得香、睡得熟。”来俊臣辩解道。武则天派一个小官周去狱中看个究竟。来俊臣让一个狱卒穿上狄仁杰的官服,当周来时,让他远远地背对着他们站着,并对周说:“你看,他不是很好吗?”那周不敢得罪来俊臣,不敢要求细看。来俊臣还让人以狄仁杰的名义写一份《谢死表》,表示承认自己有罪,甘愿受死,还签上狄仁杰的名字,让周带给武则天。周回去后,就按来俊臣的意思向武则天禀报了。

周禀报的时候,有个姓乐的小奴隶在旁边干活,那孩子只有八九岁的样子。他是已经被族灭全家的前凤阁侍郎乐思晦留下的唯一的孩子,被留在司农当一名小奴隶。他听周向武则天禀报这段事,就插嘴说:“我听说来俊臣是很刻毒的。陛下最好还是能召见一下狄仁杰,看看他怎么说。”已经七十多岁的武则天看这么大点个孩子也敢在她的面前说话,就被逗笑了。

武则天果然把狄仁杰召到皇宫。她问狄仁杰:“有人控告你要谋反,听说你已经招供了。看来,你是确有其事了?”

“陛下,如果我不招供,恐怕早已死在枷锁和棍棒之下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写那份《谢死表》呢?”

狄仁杰愣住了:“什么《谢死表》?我从未听说过呀!”

武则天让人把那份《谢死表》拿来,说:“这不是你写的吗?”

狄仁杰看了那份表后说:“陛下,请赐臣纸笔,看看我署的名字和这份表上署的名字是否一样。”武则天听了这话,也就明白这不是狄仁杰自己的签字了。到此,狄仁杰的冤案才算大白。武则天下令把狄仁杰和其他五人都无罪释放了。

来俊臣并没有就此停止作恶。他又诬告大将军张虔勖(xù)和大将军内待范云仙谋反。张虔勖不堪受刑,想办法托人向司刑少卿徐有功申诉。徐有功是一位正直的老臣,他曾经不顾自己死活,在女皇武则天面前与来俊臣争得面红耳赤,拯救了上百人。可惜,张虔勖的申诉信还没送到徐有功那里,就被来俊臣发现了。来俊臣恨死徐有功了,张虔勖向徐有功申诉,使他更加愤怒,遂下令把张虔勖乱刀砍死。

在给范云仙上刑的时候,范云仙怒斥来俊臣说:“我是历朝老臣,有功于国。你们竟这般无道,我定要向陛下揭发你们的恶行。”来俊臣笑了,说:“好啊,你这就去揭发吧!”他转身对打手说:“把他的舌头给我割下来!”几个打手果然把范云仙按倒在地,割下了他的舌头。

并不是所有人都怕他来俊臣的。有一次,他贪污了一大笔钱,被人抓住把柄,告到武则天那里。因为赃证俱在,他被逮捕下狱。但武则天觉得他毕竟有很大的功劳,不久就把他放了出来,并让他当了殿中丞。后来他再次贪污,被贬为同州(在今陕西省大荔县一带)参军。万岁通天元年(公元696年)又被任为洛阳令。武则天还赏给他十名奴婢。

他不肯干什么具体事,整天看这几个奴婢跳舞唱歌。看了几天,又有点腻了。一个打手对他说:“大人,昨天您让我们去买东西,我们在一个西域商人那里看到一个舞女,漂亮极了,高鼻深目,皮肤白白的,我们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子。”来俊臣问:“那商人姓什么?”“叫斛瑟罗。”“那好,你们安排几个人,告他谋反。”来俊臣又玩起他的“绝活”来了。不想这回惹怒了西域商人,他们联合起来,到长安去替斛瑟罗申冤。为了表示他们的冤情,有的人当众割掉自己的耳朵,有的人刺伤自己的脸。这件事惊动了长安,来俊臣才不得不把斛瑟罗放出来。

来俊臣有点利令智昏,他竟诬告起武氏诸王和太平公主来了。所谓武氏诸王,都是武则天娘家的人。武则天称帝以后,把自己的兄弟都封了王,被称为武氏诸王。而太平公主是武则天的女儿。所以,武氏诸王和太平公主也反过来告来俊臣。起初,武则天还为双方平息。来俊臣以为这是则天皇帝向着他,就更加肆无忌惮,给他们罗织了很多罪名。其实,来俊臣说的也有很多真话,因为武氏兄弟干的坏事也确实不少。不过,武氏兄弟是武则天在政治上的主要依靠,她夺取皇权,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为武家夺取天下。来俊臣在政治上帮了武则天很大的忙,但在政治的天平上,来俊臣的分量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同武氏兄弟以及太平公主相提并论的。在来俊臣与武氏诸王及太平公主的较量中,武则天曾经保护过来俊臣,但是当这种矛盾发展到很激烈的程度的时候,武则天就顾不得来俊臣了。

武则天神功元年(公元697年),武氏诸王及太平公主联合起来控告来俊臣贪赃枉法、残害忠良。武则天也知道来俊臣名声太臭,决定批准逮捕来俊臣并弃市,也就是处以死刑。由于来俊臣害的人太多,积怨甚深,所以来俊臣被处死后,人心大快。那些仇恨特别深的人争着把来俊臣的肉剐下来。所以,他的头被砍掉没多久,他身上的肉也被人剐净,只剩一副骨头架子了。

八年后,就是公元705年,武则天被迫把政权让给儿子李显,恢复“唐”的国号。李显就是中宗,这一年就叫神龙元年。他继位不久,就发布一道诏令,宣布给受来俊臣等人迫害的人平反,并把来俊臣等二十三人列入酷吏名单,他们的子孙不许当官。

也不能说来俊臣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给我们留下。有两个俗语——“请君入瓮”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是他和周兴共同为后人创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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