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重一回家就看到了客厅里放着两个纸箱子，里面是姚遥的办公室用品。房间里，姚遥在电脑上噼里啪啦地忙碌着。庄重立刻明白，老婆这是辞职了。
姚遥听见庄重进家的声音，走出来，脸上的歉意和疲倦一目了然。姚遥刚要说话，被庄重抢了先。庄重说：“老婆！是不是辞职了？”
姚遥点点头，说：“对不起！”
庄重叹口气，说：“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谁！辞了就辞了，是不是因为那个案子？”
姚遥说：“是！陈政来要和事务所签一个合同，聘我们事务所承接他们公司的法律事务，但是前提是我要帮他告邱伟华。我拒绝了。所以，我必须辞职。”
庄重有点愤怒，说：“他以为有钱就能摆平一切！老婆我支持你，辞职了就辞职了，大不了在家里当太太，让我养你好了。”
姚遥浅笑：“我辞职是为了能专心打这场官司，等打完了，我再考虑当太太的事吧。”
庄重有点凝重，说：“这是我的错！我早就应该让你能自由选择的，想工作、想回家都可以。是我让你没得选择。”
姚遥若有所思地说：“是啊！我一度认为我已经别无选择。其实到现在我也不肯定，我是不是还有信心做你的妻子。这些日子，尤其是看到邱凤华跳楼以后，我一直在反省，一定是我自己的原因，是我太顾及工作、女儿、父母，而忽视了你的感受，让你对我有了厌倦和不满，所以你才需要通过另一种方式来寻求感情的满足……”
庄重快要窒息了，他打断姚遥说：“不是这样的！老婆，我只想说对不起。我知道我伤害了你，但是我真的没想到把你伤得这么深。我不想为我的行为辩解，但是，我真的没有背叛你。我只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取代你。你跟我吵的时候，我真的想过。你不在家里住的时候，我也想过。我能这样在网上寻求这种东西，我能放纵自己，那都是因为我有这个家！我有你！你不在了，我的家就没有了，我的一切就都没有了。真的老婆，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我不会做对不起家庭的事！你一定要相信我。就算我说过的话你都怀疑，也不要怀疑我这句话。我只希望你能开心，无论是在家还是工作。看着你前几个月的样子，我真是太难受了，我觉得你是在惩罚自己！我希望你不要用我的错误来惩罚你自己，更不要用陈政的错误来惩罚你自己。你恨我就骂我、打我都可以；你恨陈政就用法律的手段来对付他！我一定会支持你！”
姚遥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有笑，眼睛里还有泪花在闪。
之后的一个月里，姚遥两耳不闻窗外事地组织上庭的材料。这中间，姚遥见过一次邱伟华，是邱伟华自己找上门来的。邱伟华去事务所找姚遥，听说姚遥辞职了，辗转联系上了她。邱伟华见到姚遥，第一句话是：“我不想说对不起。”
姚遥看着越发消瘦的邱伟华，说：“本来也不用说。我还想感谢你，要不是你的那一巴掌，我还会蒙在鼓里，根本就不会知道一个鲜活的生命是因为这样的缘故被扼杀的。”
邱伟华问姚遥：“为什么要帮我？”
姚遥看着邱伟华的眼睛说：“我不只是在帮你，我是在帮自己。做律师，我跟别人不一样。好的律师应该只看到法律，不管他的当事人有罪或是无罪，他都可以完全从法律出发来工作。在他的心里，法律与个人好恶、情感无关。但是我不行。如果我认定一个人有罪，或者说他的所作所为违背了我做人的原则，我是不会为他辩护的。所以，我不是一个好律师。但是我一直认为，我是个有正义感的律师。但是，当你告诉我你妹妹跳楼的真相、陈政是那样一个人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真是愚蠢极了。就因为我有个人好恶，就因为我的先入为主，就因为我的个人原因，我从一开始就认定你妹妹对婚姻不忠！我个人的情感完全左右了一切，你说我逼死了你妹妹，我觉得并不过分。如果说你妹妹是被人杀死的，我想，凶手中，也应该有我一个。”
邱伟华叹口气，摇摇头，说：“我想恨你，但是现在，我恨不起来。我也不想说什么了，感谢的话说多了，就虚伪了。”她拿出一个大信封，“这是给你的，你的助手说为了要告陈政，你被迫辞职了。”
姚遥笑笑，说：“辞职是真的，没有被迫。我不能为事务所的利益服务，只能辞职。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和那个案子没有关系。”
邱伟华说：“我知道我应该找你。你在为我妹妹忙活，我也该为你做点什么。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代理人了，是我要打这场官司。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孤军奋战，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说着，邱伟华打开了手中的大信封，里面都是陈政的照片，有很多还是和一个女人在一起的艳照。姚遥一张一张地看，时不时地问一句：“这是……”
邱伟华说：“这是陈政外遇的证据！是我从他电脑里弄到的。还有这些，你看是同一个女人吧！这是我自己拍的。我在北京三个月，我找到了他外遇的所有证据，包括这个女人的名字、年龄、住址和职业，还有这个，这是他们订婚的协议书！可笑吧！你看看那上面的日子，我妹妹正得着抑郁症，正在千辛万苦地盼着这个男人回家。”邱伟华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
姚遥问：“你是怎么得到的这些？”
邱伟华说：“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姚遥坚决地说：“我必须知道！否则我在法庭上提供的证据就没有可信度，因为我不能提供它们的来源。”
邱伟华说：“很简单。我找到了他们公司的网管，给了他一笔
钱，他给了我这个U盘。他说，专业人员可以检测出，U盘上的东西都是来自哪个电脑。这个是陈政电脑的IP地址，他说可以当做证据。”
姚遥收起所有东西，看着邱伟华，说：“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
邱伟华也看着姚遥说：“我可以承受任何后果。因为没有任何一样东西，能比我妹妹的生命还重要！”
姚遥低了一下头，说：“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也必须要告诉你，我会尽一切努力，可是这场官司我没有胜算。这也是我辞职的首要原因，在事务所，我不能打输官司。”
邱伟华沉默了几秒钟，问：“一点胜算都没有吗？百分之十？百分之五？”
姚遥摇摇头，说：“我甚至没有百分之一的把握！很难！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尽全力。”
邱伟华自嘲地笑笑，说：“如果不相信你，我就不来了。没关系，我也看过一些法律的书籍，在你之前，我也咨询过一些律师。没人肯帮我，他们都说我没有胜算。所以我才异常地恨陈政，也恨你，是你们让我妹妹死得不明不白。现在我只有信任你了。没关系，输赢都没关系，你尽力了，我尽心了。打完这场官司，我也就解脱了。不用每天晚上都要面对我妹妹的灵魂，也不用给她去解释，不是我不帮她……”
姚遥低着头，拍了拍邱伟华的手，说：“对不起！”
邱伟华笑笑：“我相信，陈政一定会受到惩罚。人在做，天在看。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