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遥从河南回来,第一天上班,李欣就迫不及待地赶过来了。
晶晶看见一个时尚白领,挎着普拉达的仙女包,穿着菲拉格慕的高跟鞋,一路小跑着进了玻璃门。晶晶看见门口的前台小姐刚站起身来问了一句:“您找哪位?”话音还没落,白领已经冲到门前了,回头说了一句:“找姚律师,预约了!”就自己去拉门。门是有门禁的,前台小姐没刷卡,任凭白领使多大劲,门也拉不开。
晶晶看着白领的脸色从急转怒,而前台小姐还在那里低头查看预约表,晶晶就赶紧走过来刷卡开门。白领正在使劲,也正在回头跟前台的姑娘嘟囔着什么,这边没注意晶晶把门打开了,还使着劲呢,一下子险些把玻璃门拽到自己怀里,下意识地趔趄了一下。白领脸色更不好看了,有惊有吓的,还有急。幸亏晶晶的话跟得快,说:“您是李欣女士吧!不好意思,姚律师刚回京,前台不知道,您请进吧!”
李欣这才压着心火进来了。
晶晶看看李欣的脸色,暗地里吐了一下舌头,赶紧去泡茶,一边泡一边说:“姚律师昨天下午回京,晚上就赶着去办手头的案子了。她一早给我打电话了,说您今天要来,她说要是您提前到了,就先在她办公室坐一下。她今天一早要到公安局了解情况,得十点回来。”
李欣有点不耐烦地说:“我知道。我也是想早点来等她,万一要是她提前回来了,不是还能节约点时间吗?”
晶晶边端着茶边把李欣请到了办公室,出来赶紧给姚遥发短信:“你同学已到。脸色难看,说话呛茬,速归。”
姚遥看见这条短信就乐了,她赶紧打电话给晶晶:“怎么了?我已经往回开了,应该二十分钟之内能到。她脸色很难看吗?”
晶晶捂着话筒,看着玻璃窗里坐立不安的李欣,小声说:“很难看,而且很着急,好像情况不一般。你那里怎么样?顺利吗?”
姚遥说:“一切顺利。公安机关已经立案了,我代表于小凤提供了一些证据,医院的鉴定,邻居、街道居委会、妇联工作人员的证词,还有照片。基本上就等法院宣判了。离婚是一定的,赔偿情况要视他们共有财产来定。”
晶晶出了一口气,说:“那就好。你赶紧回来吧,我看这个也是十万火急。”
姚遥答应着,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事务所。晶晶看着姚遥也一路小跑着上来,就赶紧去给姚遥开门。接过姚遥的包,晶晶冲着办公室里努嘴:“喏,就在屋里,来回走溜儿呢!你赶紧吧!”
姚遥赶紧跑进办公室,李欣像看见救星一样跑过来,拉着姚遥的手说:“你可回来了!怎么一去就是一星期呀!”
姚遥笑着说:“哪有一星期!是咱俩从上次见面到现在一星期了。说吧,什么情况?”
李欣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站得足够久了,溜达得也足够累了,就一屁股坐在沙发里,看着姚遥说:“你上次让我问的我都问清楚了。人家家政公司的人说了,有没有老公不清楚,可有个孩子是真的。都上高二了,她们一起来的老乡都知道,这保姆每个月都得定点给家里寄钱。”
姚遥问:“那这不能证明什么呀!她这个岁数,四十多是吧?有个孩子也很正常,一直独身才不正常。关键是,她家里有没有老公呢?还是离异?丧偶?”
李欣说:“家政服务公司说,他们那里没有登记,当时让她填
表,她那个‘婚姻状况’一栏就没填!公司的人说,她们填表那天呼啦来了一大群人,都急着忙着抢保姆,谁也没注意她没填这一项。说她表还没写完呢,就让人给抢走了。”
姚遥笑着说:“不是被你抢了吧?”
李欣说:“嗐!这会儿了,就别说这个了。公司又去问她们老
乡,老乡是一个县的,可不是一个村的,就知道她有孩子,说是聊天时候说过,孩子大了,上高中,正缺钱,自己这才出来干这个。挣的钱都得寄回去,给孩子交这个那个费用,还得预备着孩子上大学用。人家还说了,压根也没听见她念叨过老公。你说我可怎么办?这以后我们家是不是就成了她儿子的了?”
姚遥问:“那现在你父亲什么态度啊?你跟他谈过了吗?”
李欣说:“别提了!那天你在河南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说这个事!我回去先跟我妹商量的,我妹觉得咱们说的婚前财产公证这事可行,我们姐俩这才回去跟老头商量。还得先把那保姆给支出去,还得掐好了时间,这才能说。可是我爸就是不同意呀!说得实心待人,他活这么大岁数从来没听说过过日子之前还得先算账的。还说要是真是结了婚,他先走了,家里这点东西不就应该是人家的吗!还说我们俩不厚道,说,这要是你亲妈,你们能给我出这个主意吗?弄得我们俩真是哭笑不得。反正现在老头是油盐不进,我妹那天都有点急了,眼泪都下来了,说我爸‘我妈这遗像还挂着呢!骨灰盒还热着呢!您就来这出儿!您考虑过我们姐妹俩的感受吗?’我爸这才不说话了。后来我一看这样也不行啊,你不是跟我说了吗,别跟老头急!我就又拉我妹,又劝我爸,说您想往前再走一步,我们不拦着。我们就是觉得您和咱们家这阿姨无论是生活方式还是知识结构都不太般配,万一生活在一起不合适,咱们这么做也是对您的一种保护。我妹也赶紧插话,说我们现在就可以写字据,您和我妈的东西,我们什么都不要,都留给您支配,就是一点,您也给自己想条后路。”
姚遥点点头,说:“这样的思想工作做得可以了。怎么,还不管用?”
李欣皱着眉头说:“我头发都快白了!你说这可怎么办呢?你那天说你在外地,我妹就说,咱们两条腿走路,一边等你消息,一边找我爸我妈的老邻居老朋友,想让他们给老头做做思想工作。人家那些叔叔阿姨一听,都觉得我爸疯了!还有人问我,说是不是我妈走得突然,老头受什么刺激了,说要不带着去医院看看。哎呀,弄得我呀,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妈以前一特好的阿姨,还专门去了我们家一趟,想跟老头说说这事,可是那保姆死死盯着,就不让我爸和人家单独说说话。你说我还能怎么办?现在你回来了,我刚才听你那助手说了,河南那个案子不也近尾声了吗?我这事你得好好帮帮我,必须帮!”
姚遥笑着说:“你还是这么霸道!我没说不帮,可我怎么帮呢?要不你想个辙把老爷子弄到我儿这来一下,我给他老人家普普法?危言耸听一下?”
李欣的脑子马上就开始动,想了几秒钟,说:“我看也只能这样了。希望你这个专业人士能说服我爸!”
姚遥没想到自己半开玩笑的话李欣也当真,说:“真来呀?我说什么呢?你用什么理由让来呀?”
李欣没想到这个问题,又开始转脑子。转了一会儿,说:“就这个吧!这么着,我们就说你是街道居委会聘请的普法宣传员,挨家挨户做讲座,给大伙咨询什么法律问题之类的。我们家老头老太太一直热衷参加居委会组织的各种活动,什么健康讲座、养生讲座……这么一说,老头肯定欢迎。不过就是得麻烦你辛苦一趟,我来接你,把你接我们家去!”
姚遥哭笑不得地说:“人家讲养生的推门进去还说得过去,我一搞法律的我也挨家挨户进,我这也不像样呀!再说,寻常百姓家,有什么法律问题需要上门答疑的?”
李欣又开始想,想了一会儿,一拍大腿,说:“有了!你就说是街道请的,专门解决老年人司法问题的。什么针对老年人的维权、赡养啊、退休保障啊……哎呀,你是律师,你给想个借口嘛!”
姚遥想了想,看着李欣焦急、期盼的目光,说:“行吧!我勉为其难,去一趟。不过,你千万别抱什么希望。就听你跟我说的你们家老爷子的情况,我可真不敢保证他能听我的。”
李欣说:“不瞒你说,我现在是死马当活马医,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你是我们姐俩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要是连你都不管用了,我们就只能看着老头把保姆娶进门了。”
姚遥笑着说:“我一定有多大力出多大力。时间你安排,提前告诉我,我好把事情安排一下。”
李欣答应着起身,说回去跟妹妹商量一下,俩人得对好词,还得把保姆想个什么辙给请出去一段时间—这些日子,保姆跟老爷子形影不离,俩闺女想跟老爸说点私房话,那是难了去了。李欣说,弄不好,还得跟街道居委会都打好招呼,不然,这要是穿了帮,老头可更听不进去任何反对意见了。
姚遥送李欣出大门的时候还不放心,说这不是让人家居委会也跟着咱们做假吗?
李欣说:“你放心!居委会那几个大妈早就被我们争取过来了。她们都觉得这保姆居心叵测,都说我爸被油脂蒙了,对我爸这事早就看不过眼了。你放心,我回去一说,保准露不了馅!你就等我电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