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微笑着看着姚遥,姚遥可笑不出来。安东递给姚遥一块德芙,半开玩笑地说:“我以为你是为自己的事来找我的,原来是这个。”
姚遥像是在对安东,也像是在自言自语,她出神地说:“周韵走了以后,我每时每刻都在想,周韵真的就是我的一面镜子。虽然我们面临的情况不一样,可是我们的举动却是出人意料的一样。说实话,从一开始,我见到周韵的第一眼起,我就不喜欢她。她完全不顾忌他人的感受,放任自己的情绪,甚至……”
安东笑着接下茬说:“甚至觉得她没教养吧!”
姚遥诚实地点头,说:“是。我真的很奇怪,当初邢斌怎么能为这样一个女人放弃了自己的家庭。但是等她平静以后,我就开始同情她了。我真的觉得她很不容易,我也相信,当初他们是真心相爱的,他们经历了那么多波折才走到一起,而且相守得又是那么艰难。我第一次从感情上认定,他们不能离婚,可是我又没有办法。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多情、这么懦弱。我没勇气给他们办离婚,我又不知道怎么办,我只能让他们来找你。你一定比我有办法,是不是?”
安东看见巧克力一直在姚遥手里攥着,就伸手把它要回来,剥开,再递给姚遥。安东说:“你把它吃了,甜食对稳定情绪有好处。”
姚遥很听话,吃了一口,丝滑的甜味弥漫在嘴巴里,姚遥扑通通狂跳的心脏也跟着一起享受了一下,渐渐有所缓和。
安东说:“姚遥,你能用感情思考问题是个好事,但是我要提醒你,不要受感情的困扰。你必须要找回从前的冷静和理智,周韵哭的时候你不能哭,你都无法自拔了,谁还能客观地分析理智地判断呢?”
姚遥奇怪地说:“你怎么知道我哭了?”
安东说:“周韵来过了。她也很听你的话,你让她来找我她就来了。这个举动说明,她其实也不想离婚,她内心纠结得很厉害。一方面,她放不下。周韵很清楚放任事情发展下去会怎么样,虽然她很愿意相信邢斌不可能再爱上他前妻,但是如果他前妻要求和他再生一个孩子,他不能拒绝,因为他不能做杀害自己女儿的刽子手。他是父亲,他必须要和前妻上床,可能还不止一次。这个念头在周韵的头脑里存续了太久,她真的快崩溃了。所以她想选择逃跑,我不得不说,这个女人很善良。”
姚遥几乎是恳求地说:“我知道,我了解。那么,他们该怎么办?”
安东说:“周韵走了以后,我约邢斌谈过了。这个问题的解决关键要看他的态度。邢斌说了很多,他和周韵结婚这三年来过得非常开心,他说他的第一次婚姻真的是个错误,最大的错误是还有了孩子。他觉得自己不可能离开周韵,他也离不开,但是说这一切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周韵已经对所有的事情了如指掌。我告诉他,周韵都知道了,并不是他一直想的那样只是在猜疑,没有证据。其实,周韵跟你也没说,她和邢斌的前妻见过面,周韵跟我说这次见面的时候,眼神里完全是绝望。第一,她知道邢斌别无选择;第二,她看出了邢斌前妻依然对邢斌恋恋不舍。这个很好解释,离婚这三年来,邢斌的前妻始终没有找到伴侣,她对那段婚姻也没有客观冷静地思考过,她认定自己婚姻失败的所有原因都是因为周韵。从道德上去评判,这个女人这么想没有错,但是从心理学上去分析,一定是他们的婚姻出问题在前,才会有周韵后来的事情。”
姚遥无奈地说:“可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邢斌的前妻也很可怜,现在就算告诉她这些,也是雪上加霜。”
安东说:“所以,这段感情何去何从要看邢斌。我已经很清楚地告诉他,不能再要求周韵一味地付出了,这不公平。如果邢斌的前妻在周韵面前所表现的只是想拯救自己的女儿,周韵有可能迈过自己那道坎儿;可是偏偏他的前妻刺激了周韵,这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姚遥急于知道结果,问:“周韵现在怎么样?”
安东说:“我给她的建议是把心里想的一切都跟邢斌说出来。而且只能说过程,不许讨论结果。周韵只需要告诉邢斌自己的感受就可以了,不要急着去判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只有离婚这一条路。她答应回去跟邢斌说。”
“那邢斌呢?你说你也见过他了。”
安东接着说:“我给邢斌的建议是,不管你对女儿和前妻有多大的愧疚,你一定要作出选择。这两个女人到底要谁?邢斌在我这里表现得很坚决,他说他要周韵。我说那好,你回去就去跟你前妻谈,生孩子可以,但是别的不可以。”
姚遥说:“上床之后的事情你能控制吗?这个男人答应得再好,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去上前妻的床,我不相信他会没有想法!”
安东笑着说:“你说得对。我也不相信一个男人能对上过几次床的女人无动于衷,更何况还是前妻。所以我建议他去寻求医学上的帮助,比如,人工授精。”
姚遥惶惑了,说:“你说什么?”
安东说:“我不是搞临床的,但是我也要学习临床医学的常识。如果这个办法可行,那么邢斌就只需贡献一枚精子。周韵的纠结在于难以接受自己的男人和别人发生关系,但是她和邢斌一样想救这个孩子,所以,一枚精子,对于周韵,应该可以接受。”
姚遥半信半疑地问:“你确定他们三方都能接受这个方案?”
安东开玩笑地说:“这个嘛,要分三步走!首先,医学手段可以实现;第二,邢斌要明确地把自己爱周韵并且只爱周韵的信息传递给前妻;第三,说服周韵同意。我认为,在目前胶着的状态下,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姚遥说:“那要是行不通呢?”
安东摊开手说:“那就要看是在哪个环节上出问题了。如果问题在她前妻,我可以帮忙;在周韵,我相信你可以帮忙;在医学的话,我们就真的没有办法了。他们只能离婚。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周韵心里好过一些。不过你也别担心,就算他们离婚了,我相信,邢斌还会有可能把周韵追回来。这要看这个男人的诚意了。一个女人,忍辱负重跟了他这么多年,他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姚遥叹口气说:“那我们就静待佳音吧!我真希望现代医学技术能帮助他们!”
安东说:“到时候你还会有事做!我想作为律师,你有义务提醒他们为两个孩子的抚养和治疗作出分配,邢斌仍然要尽很大的义务。这个,你要跟周韵说清楚。既然选择了这个老公,就得陪着他一起承担。”
姚遥看看安东,说:“我相信周韵可以。”
姚遥打算告辞,出门的时候安东送她到电梯口,对她说:“我没有赶你走的意思。这些天我在你那儿蹭饭蹭得很开心。但是有一样,我希望你和庄重的分居不要超过两周,你们应该好好谈一谈。如果你不好说,我可以约他,反正我们也认识。”
姚遥站在电梯间门口,并没有伸手按按钮,她说:“老实说,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这么多天,我们之间连一个电话都没有。他或许很解脱吧,不用再当着我的面跟另一个人谈情说爱,可以放纵自己。”
安东低着头,说:“姚遥,女人在家庭里应该学会示弱。你要传递给他明确的信息,你需要他,因为他是男人。如果在现实生活中他感受不到你的这种传递,那么他就会在别的渠道去找。所以这个世界才会有那么多不想离婚的男人却又出轨,因为他们需要别的女人给他们肯定和赞美,让他们有满足感。你也要好好想一想,自己在家里是不是太强势了?很多事情是他不愿意做还是你不想让他做?这就和养孩子一样,他第一次做不好,你必须让他做第二次,否则他永远不会做。你要相信,没有你,他也能做好。并且,有些事,他必须做,因为你不能做,只有他能做!”
姚遥深深叹了口气,说:“我在反思。从见到周韵开始,我就在反思了。”
电话响了,安东笑笑说:“是庄重吧?找台阶下了?”姚遥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来电显示,笑了一下说:“不是!是他爸妈家。可能老头老太太又有事情了。”
安东看着姚遥接电话,听着姚遥的声音从平静转为焦急,然后匆匆说了一声:“现在怎么样?我马上过去。”挂了电话,姚遥说:“我得走了,我婆婆摔了一下,大腿骨折,我得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