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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黑衣骑士

在大比武的场地上,两匹马像旋风一样地冲了进来,看台上却突然出现了一片沉静。这两个比武的骑士,当中的一个来自圣墓城,名叫盖伊,当两名骑士在场中相遇时,盖伊突然发现对手居然没有盾牌。他很纳闷,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的人就这样把他送到比武场上来了?这责任自然在他自己人那方面,既然如此,骑士盖伊即使刺伤了对手,也无损于他骑士的荣誉,因为这都是大比武的规则允许的。

此时,这些想法在盖伊的头脑中只是一闪而过,对他来说,此刻最重要的还是如何运用自己的技艺,来进行开赛的第一个回合。

当对手与自己骑马相遇时,盖伊突然向斜刺里一转,脚踏马蹬站了起来,像马路德比武时那样,猛地挥剑劈了下来,没想到这一剑却劈空了。布莱克拨转马头,直向盖伊武士的肩膀撞去,布莱克的剑向对方落下的宝剑上猛地一挡,只听得咣啷一声,盖伊的剑失手被撞落到地上。

这时盖伊只好举起他的盾牌,来抵挡布莱克刺来的宝剑,岂知布莱克的马快,早已窜过盖伊的马头,布莱克的剑从后下方拨开了盖伊的喉部护甲,向他的颈部斜割了一剑。

只听得盖伊大叫了一声,接着,好像血流堵住了他的咽喉,他的声音似乎也被塞住了,他只喊出了一半,就仰身从马屁股上滚落在地上。南看台的观众喝彩声哄然而起。

按照大比武的规则,凡是已落马的武士,就被视为已经被杀或者出局,所以,最后结果性命的那一剑也就可以免去而不执行了。胜利者就可以骑马向自己一方的看台驰去,在那里骑上一趟,穿过看台前的广场,然后在一侧等待传令官给他颁发应得的奖赏。

然而,布莱克却没有像别的胜利者一样驰回自己一侧的看台,相反,他翻身下马,提着剑向跌倒在地上的盖伊走去。这时南看台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而北看台的人们却响起了一片愤怒的吼叫。

司令官和传令官疯狂地从落马者的看台前疾驰而来,看到这种情况,查理怕布莱克受到伤害,也率领几个人,从赛场的另一侧骑马赶了过来。

布莱克走到跌下马来的盖伊身前,看到他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无力地挣扎着想站起来。这时远处的观众在注视着布莱克,见他并没有用宝剑去刺对手的脖子,却把手里的宝剑丢到地上,俯身单腿跪在受伤者的身旁。

布莱克把胳膊伸到盖伊的肩膀下把他慢慢地扶起来,让他的上身倚在自己的膝盖上,同时撕开他的护喉甲。当司令官和传令官跑过来,围住他们的时候,布莱克正用手压住盖伊武士的颈部血管,尽最大的努力企图止住他的血,不要再往外流。

他对围着他的人喊道:“快点!去找一个外科医生来,他的喉管并没有伤着,只是这流血的伤口需要马上处理,不能让血再流了。”

已经有几个武士从马上下来,围了过来,其中也有查理。这时,盖伊方面的一个司令官跪了下来,从布莱克的胳膊上接过了受伤的盖伊。

查理说道:“我们走吧!把受伤的武士留给他们自己人好了。”

布莱克站了起来,这时他才注意到,他周围人的脸上,都有一种异样的表情。但当他要走时,鲍汉王方面一位年长的司令官说道:

“你真是一个大度而且具有骑士精神的武士。”停了一会儿,他又继续说,“你同时也是一个勇敢的人,你没有触犯大比武的规定和我们多年来的习惯,而且你做的甚至超过了你应该做的。”

布莱克面对着他回答说:“我可不管你们的规定和习惯,我是我们民族的后代,在我们那里,即使是一个家养的动物,也不能看着它流血死去而不去救助。何况我伤着的是一位勇敢而有骑士风范的青年武士呢?因为他是被我的剑刺伤的,按照我们的习惯,我有责任去救助他。”

查理也跟着说:“是的,否则他就要受到斥责的。”

这一天的第一次胜利,不过是尼玛武士今天一系列胜利的前奏。当最后一项单项比赛结束时,尼玛城这边获得的比分,已经是452分比对方的448分,只相差了4分。

这么一点分差,对整个大比武来说,也实在算不了什么,因为在最后阶段,还有100分,它将一次性分给胜利的一方。这在整个大比武中,可说是最壮观的一个项目了,这是观众最热切期望看到的一场比赛。一百位尼玛城的武士和一百位圣墓城的武士相对抗。他们各自占据竞技场的一方,当战斗的号角吹响,骑马的武士都手持长矛冲上前去,直到一方完全被打下马来,或者因受伤而退出竞技场。如果长矛折断了,可以更换,就像马球比赛中球手可以暂时退出场外更换球杆一样。此外,很少再有什么规则来约束这场最终的决斗。这场赛事,比起三天来其他的单项比赛,更像是一场真正的战争场面。

布莱克今天的开场赛,就为尼玛武士赢得了15分,接着,他又和尼玛城的四位武士,与来自北面的五位持剑武士进行对抗赛。又为尼玛城一方增添了分数。

布莱克之所以又被选中参加最后这场大赛,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司令官对他的骑术评价很高,认为这一点足以补偿他在使用长矛上的不足。

两百位全身披挂的武士,已经列队整齐,准备参加最后的这场大比赛了。他们各自在竞技场的一方,排列成行,场地的一方是圣墓城的一百位武士,另一方则是尼玛城的一百位武士,他们的战马是特别挑选出来专为这场对抗赛用的,既有力又迅猛,和骑乘它们的年轻人一样,勇敢而且饱经战阵。

挑选的武士绝大多数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因为年轻人在这样的比赛中好胜心切,这一点,从中世纪到现在无不如此。队列中还零星夹杂着几位中年人,老兵的心和手是经得住长途跋涉和耐力的考验的。有他们在,对青年人将产生一种坚定的影响,同时可以督促他们全力以赴。同时,青年骑士的功勋,也可以被中年武士公平地看在眼里,使得优秀的青年武士在尼玛城的大厅里得到表彰。

在这令人骄傲的行列中,有竖立着的长矛,有飘扬的三角旗,也有从擦亮的铠甲上反射出的耀眼光芒。甚至马的笼头、颈饰和华丽的马衣,无不使骑手和这支队伍颜色倍增。这两百名武士的行列,形成了一种高贵而庄严的气氛,此时他们正等待着号角声的召唤。

许多战马显出了不安,它们时不时地被主人勒住,因而跳起来用后腿站立,有的挺起颈项,用前腿踏着地,或猛地向前冲两步,又被主人勒了回来,但只过一小会儿,就又显出要向前冲的姿态,这种姿态,就像被栏杆挡住的骏马要跳过围栏时的状态。此时,在远离竞技场中心的两侧,各有一个传令官,在等待着双方队列排齐的一刻,随后他们将根据司令官的信号,让这些铁骑投入战斗。

布莱克发现,此时他自己几乎就排列在尼玛武士队列的中央,他骑着的一匹大黑马,正烦躁地等待着向前冲去。而在他的对面,大概是圣墓城武士中最强悍的骑士。布莱克的右手,握着一支沉重的铁头长矛,长矛的底托就搁在他马镫里的右脚的靴尖上。他的左臂上挎着一个大盾牌,他现在可不像过去用剑时那样抛弃盾牌了。

当他向对面看去时,知道竞技场上那长长的一列百人队伍,不久就会向他冲来,现在,队伍在整齐地排列着,马头前林立着向前伸出的长矛。布莱克突然感到,他的盾牌实在有点渺小,似乎不足以应付那些长矛。而且,就在此时,他好像正经历着一种在球赛现场开赛前的紧张感,使他记起从前在赛场上,等待裁判开赛哨音的那种心情。不过,他现在觉得那都是很遥远的过去了。

信号终于发出,他看到司令官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剑。这时两百个武士同时控制住他们胯下难驾驭的骏马,而把长矛都指向前方。然后,司令官手中高举的宝剑突然向下挥去,从竞技场的四角,同时也响起了号声,两百名武士的喉咙里也高声喊出了冲杀的声音,两百双靴子的马刺,踢向了乘骑着的战马,使它们立刻纵身向前。

战马踏出了轰鸣的声响,像一条潮涌似的激流冲向战场。这时,二十多位传令官也紧随在队列的侧翼和后方紧追不舍,以防止在喧哗冲撞的队列中有任何违规的事件发生。每一个武士必须向他马头前的对手进攻,如果偏离地去攻击他右侧或左侧的对手,那就是一种违规的动作了。因为这样就会成为两个人同时攻击一个对手,而使被攻击者难以招架了。

布莱克从他的盾牌上沿望过去,他看到迎面冲来的长矛密匝匝,包着铁护甲的战马和大盾牌,似乎都一起向他压过来。这种速度、重量和势头,好像都有点不可抗拒。他对这种整齐划一与同心协力,不能不怀着一种深深的敬意。

现在两条互相对立的阵列就要相遇了,两边看台上的观众也因看得出神而安静下来,传令官脸色严肃地紧闭着嘴唇,一切都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布莱克的长矛从他马头旁的肩胛处伸向前去,他选中了向他左手冲来的武士,有那么一刹那,他注视着对方的眼神,然后使自己藏身在盾牌之下,紧接着就听到长矛与盾牌的震耳欲聋的撞击声。

布莱克的盾牌被一股可怕的力量撞了回来,反弹的力量使盾牌几乎直碰到他的脸上和身上,使他差一点从马上翻下去。他觉得自己的长矛折断了,有的地方似乎被撞成了碎片,他自己也几乎被震晕。而他的战马却依然一往无前地驮着他冲过钢铁般的战阵,发狂得几乎控制不住地向鲍汉王的武士们冲去。

经过好一番努力,布莱克振作起了精神,收紧了缰绳,最后才使他的大黑马驯服下来,于是他趁这个机会扫了一眼刚才混战的战场,此时,他才看清了自己参加的这场对抗的战果:七八匹战马倒在了地上,正挣扎着想站起来,另外有二十多匹鞍上没有骑士的战马,在竞技场上乱跑,而有二十几位骑士躺在地上,大约有双倍的侍从和男仆,匆忙跑来救助他们的主人。

现在已经有一些武士,重新端平了他们的长矛,对准了新的对手。而这时,布莱克看到一个圣墓城方面的武士,正准备向自己冲来,他马上举起了手中被折断的长矛,高高地举过头顶,向对方示意,自己暂时丧失了战斗力。然后迅速纵马疾驰回竞技场自己的一方,在那里爱德华手中拿着一支新的长矛,正在等着他。

等他走近了,爱德华大声说:“你干得真漂亮,我亲爱的主人!”

布莱克问道:“我刺中那个人了吗?”

爱德华脸上露出骄傲和快乐的神色,非常肯定地说:“你当然刺中了他,长官!你的长矛正因为刺在他的盾牌上,才折断了的,你已经把他挑下马去了!”

布莱克换了长矛以后,重新驰回竞技场的中心,许多武士还在对阵,挑更多的武士落马了,胜利者又在寻找新的对手。而这时看台上也响起了对胜利者赞赏的呼喊,甚至有人在大声提着建议。当布莱克纵马又驰入竞技场时,他被圣墓城看台上的许多人看见了,于是他们齐声呼喊起来:

“留神那个黑武士!他在这儿!这儿!威尔卓得爵士!这就是那个把盖伊打下马来的那个黑武士,威尔卓得!干掉他!”

这时威尔卓得在一百米以外,他平端着长矛,高声喊道:“你敢来吗?黑武士先生!”

“你算找对人了,看着吧!”布莱克说完,用马刺猛踢了他的大黑马一下,于是大黑马飞驰向前。

威尔卓得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人,相形之下,他骑的雪青马却显得瘦了一些,不过,这匹马可不能光看外表,它是一匹出色的好马,它有鹿一样的速度,又有狮子一样的勇猛,这一人一马在竞技场上已经颇具声望了。

也许在布莱克的眼里,威尔卓得就像别的武士一样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他却不知道,威尔卓得在圣墓城的英雄中,可是最出众的。

事实上,圣墓城的许多武士对这个穿着一身黑的布莱克有些胆怯,但布莱克自己却没有明白,他是怎样在头一次交手中,就把他迎面的武士打下马来的。

狭路相逢勇者胜。这就是爱德华告诉他对手落马的时候,他心里确定的原则。

当他挺起长矛,像一个武士一样,去面对这个不好对付的威尔卓得时,这个圣墓城的武士也同样纵马向他奔来,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布莱克无意间瞟了一下南看台,他瞥见一个女子的细长身影,从她的包厢里站了起来,尽管他没有时间看清她的面目,但从那急促起立的姿势上看,显然她是十分关心他的胜负的。

当威尔卓得径直向他冲来时,他小声自语地默念着:“为了我的公主。”

两个武士面对面直冲而上,长矛都刺向了对方的盾牌,他们都用足了十分力气。布莱克觉得他身不由己地离开了马鞍,竟一个跟头翻了下去,直跌到地上。但他既没有跌昏,也没有受伤。当他坐起来时,一个微笑挂在了他的脸上,因为,在不到一根长矛那么远的地上,威尔卓得也照样坐在那里,只是威尔卓得却笑不出来了。

威尔卓得吼道:“该死!你敢嘲笑我吗?小子!”

布莱克却平静地望着他说:“如果我看起来也像你一样可笑,你也会像我一样发笑的。”

威尔卓得皱起了眉头叫道:“他妈的,难道你是一个尼玛城的武士,而我是一个撒拉逊人吗?你到底是谁?听你说话的口音,不像是我们峡谷里的人。”

布莱克站起来说:“你伤得重吗?”他一面问着一面走向威尔卓得说,“现在让我来帮你一把,扶你站起来。”

威尔卓得说:“你肯定是一个古怪的武士。我想起来了,你曾救助过盖伊,当时,你很敏捷地打败了他。”

布莱克问道:“是的,这样做有什么错吗?我没有任何理由反对你们,我们都是一个祖先的子孙,我们为什么坐在这儿,彼此直眉瞪眼的?”

威尔卓得摇着头说:“你真让我不理解。”他不得不这样承认。

就在这时,他们双方的侍从以及赛场人员,都来到了他们跟前,但两个跌倒的武士都没有伤到没人帮助就不能走路的地步。当他们俩起身走向各自的看台时,布莱克转身向威尔卓得微笑着说:“再见,老家伙!希望有一天我们还能相遇。”他说此话的神情,看得出来他是很开心的。

威尔卓得还是不解地摇着头,一面一瘸一拐地走去,后面跟着两个跑过来准备帮助他的人。

在竞技场上,布莱克知道大比武的最终结果仍没有出来,这是因为在比赛结束前半个小时,尼玛武士又丢了2分,比赛场上还留有两个没被打败的圣墓城武士。但是,即使这样,在最后一天圣墓城也无法胜过尼玛城多出的4分。又过了一会儿,司令官们终于同意宣布尼玛城武士仅仅以2分之差,获得这次大比武的最后胜利。

在南面尼玛城的看台上,人们欢呼声不断。那些参加过比武并且获得分数的武士们,组成了一支队伍,骑马驰向竞技场,准备迎接他们作为奖赏的五位女士。但此时并不是所有获胜的武士都在这里,因为有的人不幸身亡,或者在对阵时受了重伤,尽管他们也取得了胜利,但却已经无法参加到这支队伍里来了。双方伤亡的人数都不多,有五六个人死亡,约有二十人因伤势太重而无法骑马,不过总的看来,双方伤亡的人数,差不多是一半对一半。

正当尼玛城的武士驰向平原,去迎接来自圣墓城的五位新娘时,鲍汉王却把他所有的武士集中在他的帐篷周围,看样子好像是准备回他们的营地。但这时,人们却没有注意到,有一个圣墓城的武士,戴了尼玛城武士的豹皮头盔,混进了竞技场南部的尼玛人的看台,并且在趁别人不注意时,在悄悄靠近哥伯瑞亲王的包厢。

鲍汉王这时看到,尼玛城的武士们都在竞技场的另一侧,全神贯注于例行的颁奖仪式,也就是按照大比武的规定,去接纳五位美丽的新娘。

在鲍汉王身边有两个年轻的武士,都骑着骏马,他们的眼睛,紧盯着鲍汉王,而他们其中的一个人,还牵着一匹空马的缰绳。

突然,鲍汉王像发布命令一样举起了他的一只手,而且打马穿过赛场,他的武士们紧跟在他的后面。他们向赛场的一侧跑了一段,跑到赛场的另一侧,恰巧挡在围成一团的尼玛城武士和哥伯瑞的包厢之间。

这时,在鲍汉王身边的年轻武士和他的另一个同伴,拉着那匹空马,打马直奔向尼玛人的看台,而且直奔哥伯瑞亲王的包厢而去。当他们靠近包厢以后,一个武士突然跳上看台,且进了包厢,以极快的速度抱起闺娜塔公主,扔给了守候在包厢外的武士,那个武士接住了她,然后跳过包厢前的围栏,把公主放在那匹空马上,在哥伯瑞亲王的惊讶之中,在周围的人们来不及阻止他们以前,就挟持着公主飞驰而去,他们后面紧跟着鲍汉王和圣墓城的武士们,直奔灌木丛的营地而去。这一连串动作,似乎都发生在一瞬间,使尼玛城的人猝不及防。

这时,大家立即都混乱起来,在哥伯瑞亲王的包厢旁,一个号手立刻吹起了警示号,有一个武士迅速地给亲王牵来了一匹马,亲王也立即奔到马前。这时,很多尼玛武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知该到哪里集合,对抗什么人,惶惶不安地在竞技场上转来转去,有好几分钟。

哥伯瑞亲王看到这种情况,马上跑到这群武士面前,高声喊道:“鲍汉抢走了闺娜塔公主!尼玛的武士们!快追!……”在他还没喊完这个指令之前,一个骑着黑骏马的黑衣武士,已猛踢了一下自己的坐骑,穿过周围的人群,像一股旋风一样,紧紧地向撤退的圣墓城的武士们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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