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大力住在父母为他准备的房子里，他的生活在一成不变中变得循规蹈矩，一般情况下绝不打破固定的作息时间。他不熬夜，怕晚上一个人的时候想起太多事情；他也不会像过去那样早上四点起床，怕工作的时候坚持不下来。除了工作，他几乎不思考其他事情。谁要是试图打破他的这种生活规律，没准儿他会跟对方翻脸。但是，社会就是这样，社会不会让他活得随心所欲，而是会不断地给他制造麻烦，同时也会给他许多机会。
高耀祖给姚大力打了电话，叫他马上下楼。姚大力上了一天班，虽然有些疲惫，可一想到他和高耀祖真的很久没有一起挥霍过青春了，便又来了精神。只是，那时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的青春还在不在了。
姚大力来到楼下，看到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停在那里，车窗降了下来，高耀祖从车窗里向他招手。
“我靠，S600。”姚大力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半天都不能从惊讶中缓过神来。
“大力，吃饭了吗？”高耀祖边开车边问。
“吃了，下午回我爸我妈那边吃的。”
“咱俩去唱歌吧。”高耀祖说。
“就我们两个男人去唱歌？”姚大力不解地问，“关燕呢？”
“这次主要是给你介绍几个朋友，关燕跟着不太方便。”
高耀祖在等信号的时候拨了一通电话。
“喂，乔伊娜吗？我一会儿要去你那里唱歌，马上就到。你先帮我定个房间，就我和我兄弟两个人。把小爽、大芳、晶晶也叫出来。好，好，你看着办吧。”
“是你的朋友吗？”高耀祖挂掉电话后，姚大力好奇地问道。
“嗯，我的好朋友。”高耀祖无关痛痒地笑着说，“你也不能老是在家憋着，也该认识点新朋友了。”
“我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挺好的，每天都忙忙碌碌，心里也很踏实。”
“那你更应该适当放松一下，你也不是老头子，要什么踏实的生活。”高耀祖说着白了姚大力一眼，“对了，还没有问你，你现在有女朋友了吗？”
“大学时处的那个已经黄了，目前还没有。”
“那正好，否则我还真怕你今晚给我丢脸呢。”高耀祖神秘地笑着。
奔驰车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车上的两个人此刻都在思索自己的事情，没有说话。
高耀祖把车停在姚大力单位附近的一座大厦下面，那是衡阳市最豪华的娱乐场所之一。他们刚下车，正好看到从大厦门口出来几个人，都是男性，位于中间那个大腹便便的人边走边用双手在那里比划着什么，脸上的肥肉都快要笑得掉下来了。
姚大力和高耀祖与那些人擦身而过，原来高耀祖的奔驰恰巧停在他们的车旁边，那是一辆老款的雷克萨斯。怪不得他们其中的几个人刚才一直在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他和高耀祖，看得他毛骨悚然，姚大力心想。那些人可能是在心里合计着，一个年轻人开的车竟然比他们的还要好。有些人就是擅长关注这些东西。
姚大力和高耀祖来到大厦三楼。
“高哥，怎么才来啊？”乔伊娜说。
“我兄弟不让我开快车。”高耀祖随便编造了一个理由，“大力，这是乔伊娜。乔伊娜，这是我兄弟，姚大力。”
“姚哥好。”乔伊娜露出职业般的灿烂微笑。
“你好。”姚大力微笑着回应。
乔伊娜在前面领路，把姚大力和高耀祖带进了一间大包房里。姚大力在后面偷偷地问道：“高耀祖，你这位朋友是不是比我们小？”
“十九岁。”高耀祖小声地告诉他。
乔伊娜个子很高，差不多接近一米七，纤细的腿上没有赘肉，腰身如水蛇一般，长得更是清纯。她穿着一件长到膝盖的黑色沙料裙子，裙子的后面稍稍向上凸起，就像古老的英国妇女穿的那种传统装束。她穿着黑色的高跟鞋，上身配一件白衬衫，头上扎着马尾，还戴着一束头花，很像汽车展上的模特。
来到包房，姚大力见到了高耀祖刚才在电话里提到的那三名女孩子。而他对那名叫小爽的女孩子印象深刻，她的打扮和乔伊娜如出一辙，只是没戴头花，烫着一头金黄的鬈发，年龄看上去与乔伊娜相仿。大芳和晶晶也都很漂亮，只是姚大力有些欣赏不过来了。
从四人的穿戴上观察，姚大力已经略知一二。他觉得高耀祖很可笑，他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还骗他说是朋友，估计是怕他知道真相后不肯来吧。
“乔伊娜，小爽，你们俩陪我兄弟。”高耀祖说道。
“高耀祖，没关系的，我不用陪。”姚大力虽然见过世面，但并没有亲身体验过，所以还是太紧张，脑袋里一片混沌。
这时，一名男服务员推门走了进来，拿着一本精美的折叠菜单。高耀祖坐在沙发上，在菜单上面指指点点。男服务员出去后不久，两个小弟走了进来，其中一个端来一大盘色彩斑驳的果盘，另一名小弟双手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一瓶红酒，一小桶冰块，另外还有若干空杯。少顷，刚才负责点东西的男服务员又走了进来，送来了牛肉干、鱿鱼丝、开心果之类的零食。
男服务员依次出去后，包房里就剩下他们六个人，乔伊娜和小爽陪伴姚大力，另外两位陪伴高耀祖。
起初，乔伊娜坐在姚大力身边一直不说话，姚大力以为女孩子比较腼腆，殊不知做她们这种工作的都是这样，先察言观色，再随机应变。
“你们这里的环境不错。”姚大力找了一个话题，开口说道。
“姚哥，你以前没来过这里吗？”小爽问道。
“没有，我第一次来。”
“我们这里的果盘可好吃了。”乔伊娜抢过小爽的话头。
“是吗。”姚大力机械地回答着，仍然感到浑身紧张。
“姚哥，你以前肯定没让人陪过吧？”小爽说着，与姚大力靠得更近了些。
“你怎么知道？”
“一看就知道了。”小爽笑着说，“没事，你就像平时在KTV那样就行，喜欢唱歌就唱歌，喜欢喝酒就喝酒，要是不想跟我说话，我就在旁边陪着你，你不用搭理我。”
“那怎么行？”姚大力皱了皱眉头，“我不能当你不存在啊。”
“要不你点歌，我给你唱歌。”乔伊娜又抢了小爽的主动权，“你喜欢听什么歌？”
“你会唱范晓萱的《雪人》吗？”姚大力想了想问道。
“我会唱。”乔伊娜开心地笑起来，“小爽，麻烦你点范晓萱的《雪人》。”
小爽对乔伊娜的指挥显然有些不满，但无奈这是客人的要求，所以她也只好忍气吞声，点了一首《雪人》，并在心里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把姚大力的注意力抢过来。
乔伊娜开始唱歌，她的声音略带沙哑，底气也有些不足，但调子把握得恰到好处。而且沙哑的声音更将她的性感发挥得淋漓尽致。
一曲唱罢，大家都为乔伊娜报以热烈的掌声，除了小爽。随后，高耀祖招呼姚大力和乔伊娜坐到他那边，决定四个人一起玩色子。
“乔伊娜，刚才你唱完歌，我兄弟给你鼓掌，你好像还没敬他酒吧？”高耀祖故意板着脸说。
“是呀，我忘了。”乔伊娜顽皮地笑了一下，先是给姚大力倒了半杯酒，自己又倒了半杯。这时姚大力才看清，原来这不是红酒，而是威士忌。
“姚哥，我敬你一杯。”
姚大力和乔伊娜碰了杯，一饮而尽，顿时觉得胸口一股热流向额头上涌。他低头皱眉，表情痛苦。
“姚哥真敞亮！”乔伊娜惊讶道，“那我也干了吧。”
“别，你不用干，这酒太冲了。”姚大力的话刚说完，乔伊娜已经干了。姚大力看着乔伊娜表情痛苦的样子，十分于心不忍。然而，乔伊娜究竟是如何将这种演技发挥得炉火纯青，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你没事吧？”姚大力问道。
乔伊娜低着头，冲姚大力摇了摇手。姚大力觉得，谁一口气喝那么多酒，都不可能没事。
“你叫乔伊娜，对吧？”姚大力确认了一下她的名字，想对她有更深一点的了解，也方便接下来的交谈。
“对，”乔伊娜点头微笑，“或者叫我东东也可以，那是我的小名。”
“还是叫你乔伊娜吧。”姚大力说，“你别叫我姚哥了，我听着不习惯，你叫我大力，我的朋友都这么叫我。”
“行，你喜欢让我怎么叫，我就怎么叫。”乔伊娜说。
这时候又进来一个服务员，送上来一些寿司卷，还有一些糖果。高耀祖对他们迟迟不将东西上全而表示不满，服务员听后一点脾气也没有，连声道歉。
玩色子姚大力总是输，不仅输给高耀祖，而且还输给乔伊娜和晶晶。为此他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喝了不少酒，第一瓶威士忌早就喝光了，高耀祖又点了两瓶。被洋酒灌醉的感觉不错，姚大力忽然想到，醉酒的人之所以能把头枕在马桶上睡着，就是因为醉酒的人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大家继续玩，又是姚大力输。四个人已经喝了快两瓶威士忌了，而且大部分都是姚大力喝的。当姚大力最后输了一局，终于没有勇气再喝了。
“高耀祖，我有点醉了。”姚大力醉醺醺地倒在沙发上，“咱们能歇会儿再玩吗。”
“大力，我替你喝吧。”乔伊娜夺过酒杯，一饮而尽。
“你看人家乔伊娜多体贴。”高耀祖看着晶晶说。
“大力的酒量也太差了。”晶晶娇滴滴地说。
“我告诉你，不许这么跟我兄弟说话，听到没有！”高耀祖的表情严肃起来。
“我错了，高哥。”晶晶委屈地向高耀祖撒娇。
“来，接着玩吧。”姚大力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与其看着高耀祖那种盛气凌人的脸色，他倒宁愿多喝几杯。
不料风水轮流转，接下来的几局，掌握了游戏规则的姚大力竟然开始赢了，而输的人换成了高耀祖。姚大力不禁暗暗窃喜，可惜好景不长，接下来的几局，姚大力又输得一塌糊涂。原来，高耀祖是故意让他尝点甜头。
姚大力拿着酒杯，看着里面的黄色液体，万分痛苦。不料乔伊娜又开口说：“大力，我替你喝。”
“不用，我能喝。”姚大力倔强地对乔伊娜说。
乔伊娜又没理会姚大力，直接夺过酒杯，把里面的酒都喝光了。
“乔伊娜，如果你喜欢喝的话我就单独给你买两瓶，你干嘛把我兄弟的酒都给喝光了。”高耀祖不满地说道。
“大力都喝醉了，高哥你就别灌他酒了。”乔伊娜说。
后来，姚大力主动退出了色子游戏，因为实在不忍心再让乔伊娜替他喝酒了。姚大力把头靠在沙发上，乔伊娜坐在他旁边吃着牛肉干。
当时根本没有人唱歌，电视里放着节奏感强烈的舞曲。姚大力看了看坐在他斜对面的高耀祖，发现他正搂着晶晶，用手在晶晶身上摸来摸去。他吃惊地望着他，又看了看乔伊娜。乔伊娜一直在看着他，所以当他看她的时候，他们的视线交汇在一起。乔伊娜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膀。
姚大力实在受不了包房里昏暗污浊的气氛，于是离开了房间，到大厅的长沙发上坐着休息。
再也不来这里了，姚大力心想。简直如同来到了另一个社会，一个他不能接受的社会。以往和几个好朋友去KTV，无非就是唱唱歌而已，可从来没体验过这样的事情。正当他思考的时候，乔伊娜走了过来。
“你怎么也出来了？”姚大力问。
“高哥让我出来看看你。”乔伊娜说。
“高耀祖本来说今天要带我见他的几个朋友。”说完，姚大力笑了笑。乔伊娜没有说话，只是陪着笑。
“乔伊娜，你是外地人吗？”
“是。”乔伊娜说。
“刚才谢谢你替我喝酒。”姚大力笑着说。
“不用客气。你知道刚才喝的那些酒多少钱一瓶吗？”
“不知道，多少钱？”
“两千块一瓶，咱们点了三瓶，在加上果盘和小吃，至少要六千多块钱啊。”
“什么！”姚大力的头脑被这些数字吓得一瞬间清醒了，六千多，而且只是这短短的几个小时。姚大力虽然不缺钱，但是这也足以令他震惊了。
“你认识高耀祖多长时间了？”姚大力问。
“跟高哥是上个月认识的。”乔伊娜说。
“来这里的都是像高耀祖那样的人吗？”
“差不多，但是像高哥这么年轻的并不多，大多数都是三十岁以上的人，高哥家里一定很有钱吧。”
“他家的事业做得很大。”
这时高耀祖往姚大力手机里打电话，问他怎么还不回去，姚大力告诉他自己正在和乔伊娜聊天，让他别坏了他的好事。
放下电话，姚大力问道：“乔伊娜，你有男朋友吗？”
乔伊娜郑重其事地看着姚大力的眼睛说：“干我们这行的没有男朋友。”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以前有，干这行之后就黄了。”
“为什么不再找一个？”
乔伊娜似乎对姚大力的问题有些反感，但又不敢表现得太露骨，大概以为所有来这里的客人都不太好惹吧。
“你能容忍自己的女朋友干这个吗？”乔伊娜反问道。
“如果她是我女朋友，我自然不会让她干这个。”姚大力想了想，“但是，若她是出于生活所迫而干这个，如果是那样，我想我不会怪她，也不会因此而离开她。”
“那你会继续让她干这个吗？”
“当然不会，要是那样，我还算什么男人。”
“你们都是说得好听，真这样做的时候，就没有胆量了。”
乔伊娜的话激发了姚大力的雄性激素，他的心开始蠢蠢欲动了。
“你们住在这里吗？”姚大力问道。
“不，我在外面租房子住。”乔伊娜说。
“和别人一起？”
“自己。女人最好别合住，容易闹矛盾。”
姚大力和乔伊娜又坐了一会儿。当时他们并没有太多话题可供消遣，但在那种环境下，姚大力紧紧地挨着乔伊娜而坐，他感觉从这个女孩子身上所散发出来的一种气质一直在吸引着他。
回到包房，姚大力发现高耀祖和晶晶不在里面，于是姚大力边唱歌边等了他们一会儿。他唱了一首比较拿手的BEYOND的《无悔这一生》。乔伊娜听完后，说她喜欢这首歌的高潮部分，于是他更加投入地又唱了一遍。
没有泪光，风里劲闯怀着心中新希望能冲一次，多一次，不息自强没有泪光，风里劲闯重植根于小岛岸如天可变，风可转，不息自强这方向\u2026…
在等待高耀祖的这段时间里，姚大力和乔伊娜互留了电话。高耀祖回来后，大家又唱了几首歌，姚大力和乔伊娜的第一次见面就接近尾声了。
“大力，你给没给小费？”临出包房，高耀祖小声问道。
姚大力怔住了，摸摸自己的口袋，他记得自己只带了一百多块钱的现金出门，剩下的钱都在卡里。虽然并不知道给多少合适，但根据这里的消费层次估计，一百块钱的小费显然不够。
“别摸了，我是怕你给，因为我已经给过他们了。”高耀祖拍了拍姚大力的肩膀，朝电梯走去。
事后，姚大力得知，高耀祖给了她们每个人六百块钱的小费，总消费达到了一万块。
他们离开了大厦，上了奔驰车。黑色奔驰行驶在人烟稀少的马路上，只有路灯与它为伴。
“高耀祖，你喝成这样开车不要紧吗？”姚大力关切地问道。
“我没喝多少，全让你喝了。”高耀祖说完哈哈大笑。
“对了，刚才你和那个叫晶晶的女孩干嘛去了？”
“你说能干嘛去？”高耀祖反问道。
“你们不会是去……”
“我逗你呢，别瞎想，我们在另一间包房聊天来着。”高耀祖的谎话并不高明，但姚大力却信以为真了。
“别吓我啊，说实话，我觉得她们并不像那样的女孩。”
“傻瓜，她们是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她们看你跟个学生似的，当然要装得纯一些了。”
“我觉得乔伊娜并没有装，我这方面的直觉还是挺准的，我觉得她今天说的都是真实的。”姚大力思索着说道。
“我还想问你呢，你跟乔伊娜都说什么了，你给她催眠了不成？”
“我们就是随便聊聊天啊。”
“有一件事我必须要提醒你。”高耀祖的语气里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味，“这些女孩，你可以跟她们扯淡，千万不能拿出真感情。”
“为什么呢？”
“你这个白痴，什么都要我教你。”高耀祖笑了起来，“这个世界有一样东西不能碰，那就是毒品，一旦碰了会将自己和家庭彻底摧毁。一样东西可以适当地接触，那就是这种地方，但你一定要把握尺度，否则会毁了自己。”
“你很瞧不起那些女孩吧。”姚大力说。
“我没瞧不起她们，但我明白一个道理。”高耀祖顿了一下，“一个女孩一旦涉入这种行业，就等于踏上了自我毁灭的过程，她会沉醉在纸醉金迷的世界里，会很轻易地赚钱，会看到很多社会的阴暗面，同时她也会对社会失望，对周围的人失去信任，但又沉迷在金钱的世界里不能自拔。”
“这只是表面的东西，你不说我也明白。我只是还不明白，你所说的自我毁灭的过程，有那么严重吗？”
“你要站在对方的角度想想，或者站在全局的角度来想。女人一辈子是要结婚的，一旦做了这种行业，不管这个女人以后能不能从良，她都要面临一个永远也不能说的秘密，那秘密尤其不能对自己最信任的人说，那个人就是自己的老公。面对一辈子生活在一起的人，却要永远守着一个秘密，那种痛苦是难以想象的。所以，千万不要对这样的女人动情，从你的角度来说，父母最终不可能同意你和这样的女孩子在一起。从对方的角度来说，既然你知道了她的身份，她永远都不会对你敞开心扉。”
高耀祖作为领路人，让姚大力体会到这个社会的不同面貌，他的那些话其实是说给姚大力听的，因为他感觉姚大力有点把持不住自己。他相信他的兄弟能够理解他的话，可是他把姚大力看得过于聪明了。
那一晚，乔伊娜三个字整晚都在姚大力耳边萦绕。他已经陷入了社会上的一个黑暗漩涡，这个漩涡对他这种感情受挫的男人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所以无论到什么年代，这种漩涡都不会从社会上消失。之后的一个星期，姚大力总会时不时地想起乔伊娜。他实在受不了这种煎熬了，此时的他已经无法再承受孤寂。他觉得这一切都拜高耀祖所赐，对于独处的男人来说，女人就像是毒品，一旦尝试便欲罢不能。
周末下班以后，姚大力立刻给乔伊娜发了一条短信，内容是：乔伊娜，还记得我吗？我是姚大力，高耀祖的朋友，今晚无论如何也想见你。
过了一会儿，乔伊娜回了短信：我要半夜下班，能等我吗？
姚大力回道：能。
发完短信，姚大力没有回家。他先去了一趟商业街，逛到所有商店都打了烊，之后又去麦当劳里坐了一个半小时，要了一份套餐。等到麦当劳也闭了店，他打车来到大厦门口。那里正好有一家咖啡厅，他就在里面挑了个靠窗的位置，要了一杯咖啡，边看夜景边等待着。等得无聊时，便从杂志架上随便拣一本杂志来读。那晚他足足等到凌晨两点钟，才等到乔伊娜的电话。
“喂，是大力吗？”
“是我，你下班了吗？”
“下班了，你在哪呢？”
“我就在大厦下面的咖啡厅里。”
“没想到你还真的等到这个时候啊。”乔伊娜似乎觉得很不可思议。
“反正明天休息。”姚大力说。
“好了，先挂了吧，我马上就到。”说完，乔伊娜挂了电话。
姚大力抖擞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想以一个精神饱满的面貌与乔伊娜见面。不一会儿，身着便装的乔伊娜出现在姚大力面前，她看上去清纯可人，若不是因为脸上的装还没卸去，大多数人都会以为她至少是出自中产阶级家庭的那种从小在父母的关爱中成长起来的女孩。即使对于了解她工作性质的姚大力来说，她也丝毫不比那些在温室中长大的有教养的女孩差。相反，欲望冲昏了他的头脑，他觉得乔伊娜在某些方面更胜于那样的女孩，因为不到二十岁的她在生活上已经完全独立，吃穿全部靠自己的劳动所得。单就这一点来讲，就足以让许多人相形见绌。乔伊娜在姚大力眼里已经没有了缺点。
“嗨，好久不见了。”乔伊娜大方地向姚大力打着招呼。
“也不算很久，不到两个星期。”姚大力口是心非地说，“来一杯咖啡吗？”
“不来了，喝完晚上该睡不着了。”她在姚大力对面坐了下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上次不是说你一个人住吗，我想让你陪我一天，今晚你别回家了，去我家。”姚大力鼓足了勇气说道。
“你不是开玩笑吧？”乔伊娜瞪大了眼睛，“我还以为你会稍微和他们不一样呢，没想到你比那个高耀祖还厉害，一点前奏也没有，直接就想和我睡觉啊。不好意思，我走了。”
乔伊娜说完立刻站了起来，转身就走。
“等一下。”姚大力追上她，“你先别激动，你误会我了，我想让你陪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没有别的意思。其实，我也并非只想让你陪我一晚。”
“那你还想让我陪你几晚啊？”
“其实，我想让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姚大力说，“我也是一个人住。”
“你疯了。”乔伊娜无奈地看着他说。
“是啊，我也觉得我疯了。自从上次见到你之后，这几天心里想的都是你，尤其是晚上寂寞的时候，就会想起那天和你在这里聊天。不瞒你说，我已经失恋过两次，而且都是被别人甩了。本来我已经不打算奢望新的爱情出现了，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这辈子就这么完了。但是，那天和你聊天的时候，我的确感到很平静，我能感觉到你在跟我讲心里话。虽然很多人都会认为那是你们的工作技巧，但……”
“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乔伊娜打断了他的话。
“不是，我相信那天你是在真诚的和我交谈，所以今天我鼓起勇气来了。也许你还不了解我，我并不是你想的那种人，那天是我第一次去那种地方。我需要你陪我，但我向你保证，我绝不会对你动手动脚。”
姚大力天真地把自己完全暴露给对方，高耀祖那一晚说的一席话完全失去了意义。乔伊娜用疑惑和忧虑的眼神打量着姚大力，依然犹豫不决。
“你还是不相信我，是吧？”姚大力失望地问道。
“我相信你。”乔伊娜此时已经平静了下来，“只是，你怎么会想到让我去你家住呢？”
“因为我本来就是一个人住嘛，自然就想到让你和我一起住。我想反正你是一个人租房子，还不如搬到我家来，这样你每月的房租就能省下来，而且平时在家的伙食和各种费用都可以由我负责，我就是这么想的，还有你不是说你没有男朋友吗，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做你的男朋友。”
乔伊娜低头寻思了片刻，终于同意跟姚大力回家，至于交往的事情，她没有给姚大力一个答复。
乔伊娜离开了咖啡厅，坐上了姚大力的车。一路上她抱怨姚大力家离市中心太远，要是真的住进来，平时上班至少要提前一个小时出家门。而且，下班回来也是个问题，她不想让姚大力每天晚上接她，所以半夜只能打车，那样花在车费上的开销就太大了。但乔伊娜在心里粗略地算了一下，依然要比一个人租房子便宜。乔伊娜每月的房租高达一千八百块钱，她租的是一座高档小区里的两室一厅。姚大力不理解她一个十九岁的小姑娘为什么要租那么大的房子。乔伊娜说，因为自己经常半夜下班，高档小区安全性高一些。
到了姚大力家，乔伊娜走进客厅，显得很拘谨，站在客厅里像个指挥交通的交警。
“放松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姚大力说。
听了姚大力的话，乔伊娜稍微轻松了些，但是她依然不能不想很多事情。遇到姚大力这么个人，对乔伊娜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体验。这种男人她见得多了，无非是没有真正被欺骗过，或是陷入了某个感情问题无法解脱，最后自己欺骗自己。很多男人都曾经觉得自己真正喜欢乔伊娜，就像眼前的姚大力一样，等时间久了，那些男人逐渐摆脱了曾经困扰着他们的感情折磨，才会理智地发现，他们根本就不可能接受一个风尘女子做自己的老婆。乔伊娜并不憎恨这样的人，但她打心里觉得这种人很傻，也很窝囊。姚大力还在试图向乔伊娜证明什么，乔伊娜却早已在心里将他看扁了。
“你喝牛奶吗，有助于睡眠。”姚大力问道。
“来一杯吧。”她对他笑了笑。
姚大力独自一人到厨房去热牛奶，把乔伊娜一个人扔在了客厅。乔伊娜却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
“这房子是你自己的？”乔伊娜问。
“我父母的。”姚大力说，“我只是借来住。”
“跟自己父母还能用借这个字吗？”她笑着问。
“不知道，反正我挺在乎这些事的。”
“哪些事？”
“就这些事啊，关于吃父母的和住父母的这些事。我想早点独立，就像你一样，可现在做不到。”
“你羡慕我的生活？”乔伊娜怀疑地问道。
“不是羡慕，是佩服，我佩服你能独立。”
“你真是怪人。”
“奶好了。”
姚大力倒了两杯，一人一杯。
“你放糖吗？”
“不放。”
姚大力将牛奶拿到客厅，放在茶几上，自己也坐了下来。室内的气氛因为牛奶的腾腾热气而变得温馨。
姚大力的牛奶很快就喝光了，乔伊娜的还剩下一半，她像是舍不得喝似的，半天才酌一小口。
那天，姚大力和乔伊娜聊了个通宵，姚大力的这个三居室只有一间卧室有张双人床，而且也没有多余的被子，他只好让乔伊娜睡那张床，自己穿着衣服在客厅的沙发上对付了一宿。
第二天上午九点钟左右，姚大力昏昏沉沉地睁开睡眼，往父母那边打了个电话，骗他们说有同学在这里，如果可以的话就不要过来了。李凤除了提醒姚大力按时吃饭和记得关煤气之外，没说别的。他放下电话，本想去敲乔伊娜睡觉的那间卧室的门，但想了想，决定还是不敲了。
乔伊娜一直睡到中午才从卧室里出来，姚大力认为，既然乔伊娜敢放心地睡在他的家里，说明乔伊娜和他之间已经建立了信任，并不像高耀祖说的那样。姚大力丝毫没有想到，就在乔伊娜睡觉的时候，她就已经将屋门反锁了。
“睡得还习惯吗？”姚大力问。
“嗯。”乔伊娜点了点头。姚大力看着她，感觉睡梦中或半睡半醒的女孩子都像是小婴孩儿一般可爱。
“牙刷和毛巾在厕所的柜子里，有新的。”
“你怎么把家弄得像宾馆似的，好像专门为客人准备的似的。”乔伊娜笑着说。
“这地方连个大型超市也没有，每次买东西都要去很远的一家超市，所以每次都买很多东西回来。”
“真麻烦。”
“你什么时候上班？”姚大力问。
“我们的工作不那么正规，要是有事的话，提前打声招呼就行。”
“那你今天还去上班吗？”
“不想去了，一会儿给公司打个电话，就说昨天陪了客人一宿就行了。”
“那太好了，一会儿你想吃点什么？我请你。”
“不想去饭店吃，”乔伊娜摇了摇头，“你会做饭吗？”
“你想吃我做的菜？”
“想尝尝。”
“那好吧，这附近有一个农贸市场，等你收拾完了，跟我一起去买菜吧。”
“你自己去吧，我还有点困，想再睡一会儿。”
姚大力很同情她，所以答应了她的要求。他一个人来到农贸市场。买了茄子、黄瓜、香蕉、胡萝卜、丝瓜、苦瓜。因为母亲偶尔会来做饭，所以其他材料家里一应俱全。鸡蛋也多得很，李凤经常叮嘱儿子，要是上班来不及做饭就煮几个鸡蛋吃。
一路上，姚大力的心情格外激动，好像自己一下子就成了一个居家男人。回到家之后，姚大力把买来的东西放到厨房，便叫起乔伊娜的名字。叫了两声，没人回答，他以为乔伊娜已经睡着了。这一次他走到卧室门口，打开了门。卧室里只有一张表面凌乱的双人床，却不见乔伊娜的影子。姚大力莫名其妙地走了出来，走到另一间屋子。这时他发现书桌上有一张纸，他拿起来看了看，上面写着：干不干是你的事，但小费是一定要给的，我陪一晚一千五，抽屉里的钱我没有全拿，以后也别再联系我了。
姚大力打开抽屉，放在里面的钱果然少了一些。他看着那张纸条，笑了。他倒是没有伤心难过，只是在嘲笑自己愚蠢。高耀祖明明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他怎么就没有虚心接受呢。直到这时，姚大力终于能理智地看待这件事了。如果是关燕在他家里，他是不会害怕母亲忽然到来的。而他刚才对母亲说了谎，这充分说明了，他不想让母亲知道他跟一个风尘女子呆在一起。他无法摆脱世俗的偏见，更不可能跟乔伊娜有什么结果。所以，他非但没有觉得自己吃了亏，相反还感谢乔伊娜，没有继续帮助他欺骗自己，也没有给他带来任何伤害。
“你是怎么想的！”这是高耀祖在电话中得知这件事之后的第一个反应。
“我也不知道，我想自己当时是鬼迷心窍了。”姚大力解释说。
“我看你是饥渴难耐吧。”
“才不是，要真是那样，昨天晚上就不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了。”
“你是说你花了钱，却什么也没干成。”高耀祖讥讽地笑着，“那你岂不是更傻。”
“你说够了没有，照你这么说，不管我怎么做，都摆脱不了傻子的头衔了。”
“你觉得你做的事情还不够傻吗？”
“是挺傻，所以以后你别再带我去那种地方了，我现在不适合去那种地方。”
“就算你想去，我也不敢带你去了。”高耀祖叹了口气。
事情还没有结束，就在那之后不久，那家高档会所就把乔伊娜开除了。不仅如此，还有两家同样的会所拒绝了乔伊娜的加入。据高耀祖说，那三家会所的老板都跟他关系很好。乔伊娜事后给高耀祖打了电话，想把那一千五百块钱还给姚大力，之前的一切全部一笔勾销。高耀祖没有接受那一千五百块钱，因为高耀祖认为，姚大力拿他的话当耳旁风，那一千五是他应该付出的代价。而乔伊娜敢欺骗他的兄弟，那她就必须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