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花开开未央（1）
青春是一朵荆棘花
带着刺，带着伤，鲜血淋漓地倔强成长
流年是一朵荆棘花
划过你，留下一道道生疼的疤
以此纪念，你活过，你爱过，你痛过，你恨过。。。
聂小雨蜷缩在火车站候车厅里的塑料椅上，疲惫已经让她睁不开眼睛，眼前的一切因为大脑的疲惫而变得像梦境。显得吵杂且不真实。
整整一天一夜，她坐在火车站候车厅里看着分别的人重逢，又看着重逢的人分别，看着火车站从喧嚣慢慢过渡到寂静。内心慢慢衍生出来的绝望感一点一点地啃食着她的期待。
我终究没有等到你，谨瑜！她在心里无力的叹息，也许是因为太疲惫，所以连悲伤都失去了力气。谨瑜，你是下定了决心要我死心吗？她从凳子上下来，腿已经发软。小雨扶着椅子定了定，缓和了已经发麻的腿，走到售票窗口：“阿姨，我要一张到N城的硬座票。”
售票的阿姨有着一张麻木冷漠的脸。没有表情，机械的递过来一张票，收过钱。
火车上的空气虽然浑浊，可在这寒冷的冬天，远比大厅里温暖的多。小雨手中捏得发烫的手机发出一声刺耳的警报，自动关机了。小雨看着手机黑掉的屏幕，眼泪开始不受控制，啪嗒啪嗒地掉在上面，晕染开来，像一汪一汪悲伤的湖泊。
我说过，我会在车站等你给我打电话，一直等到手机没有电为止。我告诉过你，我只带了一块电板。谨瑜，你为什么不出现？小雨盯着手机的屏幕在心里默默念叨着，埋怨着。也不顾是在火车上，旁若无人地哭了起来。
手机的屏幕已经被眼泪浸透，泪从屏幕上滑落，渗透进小雨的牛仔裤里。
她的邻座坐着一个年长的男生，他用奇怪的眼神看一眼这个掉泪的女孩，心里猜测着她应该是失恋了，或者遇到了什么困难。然后又迅速地转移自己的目光。男生的眼神里也充满着疲惫，他闭上眼睛。
火车终于发出了长鸣，热闹地启动了。
一天一夜没有睡觉的小雨看起来有些狼狈，居然靠在身旁那个男女生的肩头睡着了。感觉到肩头突然而来的重量，男生猛的睁开眼睛。小雨的脸上依然透着淡淡的悲伤，仿佛在那悲伤的背后，是巨大的委屈。这样寒冷的冬天，小雨却穿得极其单薄。于是她像极了一张纸片，仿佛风一吹就能将她吹走。
男生犹豫了一下，终没有忍心叫醒她。就任凭这个不知道受了什么伤的女孩在自己的肩头上小憩。
车窗外是大片大片的田野，天色是略带阴郁的灰色，灰色的天和枯黄的田野相应，一种冬日的萧条感被体现的淋漓尽致。冬日的雨清洗着这个暗色调的世界，一切就像一幅绝美的油画，自然且真实。只是，疲惫的小雨无幸欣赏。
“不要，别过来，给我滚开！”小雨从梦中惊醒，一身的冷汗。身旁的男生被她吓了一跳，慌乱地看着小雨。他的手被小雨捏得有些疼，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紧张地抓着自己的手。小雨抬起头的时候，他看到小雨的眼中，居然闪着泪光。
“做噩梦了？”男子不确定地问小雨
小雨这才惶过神来，看了看男子的肩膀被自己的头压过的痕迹，连忙道歉：“对不起，我睡着了。”
男子看着小雨无所适从的样子，淡然地微笑着。男生的笑容很好看，干净且明朗，好像冬天的向日葵。小雨这才看清身边坐着的人。他脸上透露出沉稳与成熟，是个显然比自己大很多的男生。不，或者是男人。
男子依然温暖地笑着，善意的，温柔的：“没关系，我叫高泽洋，你呢？”
“聂小雨。”小雨答，出于礼貌，小雨还硬是让自己挤出一丝笑容来。
“你刚是做噩梦了吗？”高泽洋试探着问。或许，他不应该对这样一个小女孩感到好奇，但是他好奇的是是什么梦让小雨变得那么慌乱紧张。
流年花开开未央（2）
小雨点点头，不再说话。那是一场绵密的梦。从一个场景跳到另外一个场景再到另一场景，让小雨筋疲力尽。其中有熟悉和不熟悉的人和事。只是，那个很久没有出现的梦境，又出现了。
梦里，一个猥琐的男人，有一张狰狞的脸。伸出他肮脏的爪子，撕扯小雨的衣服。每一次，小雨都要在梦里和那个男人抵死相抗，最后被惊得一身冷汗，从梦中醒来。
那个男人便是小雨的妈妈离开小雨的爸爸之后嫁的男人。小雨对于自己的亲生父亲毫无印象。只是每一次妈妈都会以说经典的方式描述父亲那一家人，其中包括了小雨这个名字的来历。
小雨出生那天，天空下着大雨。救护车因为天气的关系而晚到了，而小雨却对这个世界迫不及待。于是，救护车还未到医院，小雨就钻出了妈妈的肚子。
十月怀胎，大家都期待着从妈妈肚子里能跑出个男孩子来。特别是爷爷奶奶。一脸的严肃。然而，当救护车里的护士抱着刚刚出生的小雨对家属说：“还好，顺利生产了，是个丫头。”
所有人的脸都耷拉了下去。妈妈说，特别是奶奶，看到小雨的时候，那表情跟恨不得把小雨塞回去变个男孩出来似地。小雨就在许多人的失望中出生的。取名字的时候爷爷很无奈地说：“就叫小雨吧。”没多加思考，敷衍极了。
妈妈自觉羞愧，更是毫无立场反驳，所以不发一言，也无异议。于是，这个名字就这样出现在了户口本上。小雨每次听妈妈讲起，就会很庆幸的想：“还好姓佟，后来又跟着后爸姓聂，要是姓个李呀王呀的。王小雨，或者李小雨那多难听。聂小雨虽然不特别，但是也不难听。”
小雨对这一家人或许不是喜悦也不是灾难，但是对她的妈妈来说，绝对是个灾难。因为生不出男孩，爸爸对妈妈的关心越来越少，爷爷奶奶也冷眼相对。终于有一天，爸爸走到了妈妈面前：“我们离婚吧！”
当时妈妈正在给小雨喂奶，惊慌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爸爸的眉头微微皱起：“我说我们离婚！”紧接着，将离婚协议丢到了妈妈面前。完全不是协商的语气，反而是命令。
“为什么？就因为小雨是个女孩？”妈妈将几个月大的小雨放在了床上。小雨开始哭了起来。但是，她的哭声却没能让那个男人心软。
“哪来那么多废话？”爸爸不耐烦地说。
妈妈打死不同意，差点就要和爸爸同归于尽了。后来爸爸说，他另外有了女人，而且那个女人已经怀了他的孩子，B超的时候，爸爸多塞了点钱。于是提前知道了那个女人肚子里怀着的，是个男孩。
听到这个，妈妈犹如遭受了晴天霹雳。无奈之下，同意和爸爸离婚。就这样，妈妈带着小雨过起了颠沛流离的生活。也曾寄人篱下，低声下气。
小雨对于六岁之前发生的事完全没有印象，只是一直从妈妈的嘴里了解过去。妈妈从家出来后，带着小雨寄住在小姨家。时间短还好，时间一长，人灵魂里的本性慢慢流露出来。小姨开始烦躁自己家里的不速之客。
那时候的小雨几个月大，总是半夜里哭个不停。吵得大家不得安宁。每次说到这里，妈妈的脸上就会露出一些些假装的气愤。小雨就趴在妈妈的腿上静静地听
“还能怎么样，为了不受人冷眼，我只能搬出来啦？”妈妈接着说
又是一段流离的生活，妈妈说。她一直很庆幸那时候的小雨还小，等长大了就会忘记了这些苦难。
为了养活小雨，妈妈换了一份又一份的工作。有时候会一天到晚干许多份工作。这样的辛苦像一座大山，压得妈妈喘不过气来。虽然小雨承受的爱不多，但是妈妈对她的爱，已经是倾尽了全部。
后来，小雨要上幼儿园了，妈妈也在无奈之下沦落到美容院工作。
直到妈妈遇到了一个男人，说愿意娶她，并且也愿意承担小雨的抚养责任。妈妈就带着七岁的小雨跟着男人，坐很久的火车，到了男人所在的N市。
流年花开开未央（3）
那是一个阴冷的夜，记忆中，那天下着小雪。
“小雨，到了。”妈妈温柔的喊声唤醒了睡梦中的小雨。小雨抬起头，揉了揉惺忪的眼。窗外已然是另一番光景，车厢的玻璃上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气，小雨就透过那雾气看到了窗外昏黄的灯光。这是个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车站。
妈妈牵着小雨的手，一起走下了车。刚踏出车厢，一股寒意就迎面袭来，惹得小雨控制不住地发抖。暮色里，一个穿皮夹克的男人远远向他们走来。那是小雨第一次见那个男人。他并没有想象中的温柔和亲切。表情冷漠得像一张扑克。那一股严肃让气氛和当时的天气一样的冷。小雨不敢出声，只是睁着一双铜铃大的眼睛，盯着眼前这个男人看。男人没有多余的话，只是接过妈妈手中的行李，淡淡地说了一句“走吧！”
男人招来一辆出租车，小雨看着车辆外的小雪走神。黄色灯光下的小雪好美。美得像童话仙境。或者说，气氛本就该沉默，谁都不应该说话。出租车的广播里正放着一首小雨不知道名字的曲子。小雨只是觉得，很好听。
然而，车辆越驶越偏僻，窗外的风景变成了一座座光秃秃的山，像脱发的老头。最后，车子停在了一个胡同口。
于是，小雨就跟着妈妈住进了这个陌生男人巷子深处的家。这个男人家里并不宽裕。小雨在心里微微的失落着，却依然不敢多发一言。她本幻想着，到一个新的地方，会有洋房住，房间里有小床，有洋娃娃，有公主裙。然而眼前的，是一个破小的房间，一张木板搭的小床，一张木桌子，一眼就能看出是哪个学校淘汰后的废旧书桌。椅子比桌子新一点。
房间里陈设简单，弥漫着灰尘的味道，那是一种陌生的味道。第一夜，小雨躺在这陌生的房间里无法入睡，她似乎无法相信，自己会在这里生活下去。
男人的脾气不是很好，爱喝酒。喝醉了又像神经病一样发酒疯。男人对妈妈不好，会打她，有时候也会打小雨。那时候的小雨已经懂事。这些记忆不可能在她脑海里抹去。她永远都记得男人当着她的面抓着妈妈的头发将妈妈拖走的画面。
妈妈痛苦的哀嚎着，男人就狠狠地打妈妈。
小雨哭着抓住男人的手：“妈妈，走！妈妈，我们走！”小雨对着妈妈喊着。小雨伤心得居然只会说“走”字。她想说的是，让妈妈离开这个男人，离开这里。回到原来的城市，回到原来的生活。
然而，小雨的话会再一次激怒了男人，男人狠狠甩了小雨一巴掌：“有种就给我滚出去，别再回来。老子还不想养你这拖油瓶。小贱货！”接着，又是对着妈妈拳打脚踢。小雨愣愣地看着一切。
从那以后，她再也不随便说“走”。她害怕激怒那头野兽，她害怕伤害到妈妈和自己。她小心翼翼地活着，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和妈妈。
然而，在妈妈生下弟弟后，小雨的悲惨生活才真正的开始。
“很可怕吗？”高泽洋的问话打断小雨的思绪。小雨猛的回过神来：“什么？”
“噩梦，很可怕吗？”高泽洋又问。
小雨淡淡地笑，然后点点头，紧接着又摇摇头：“以前觉得可怕，现在不可怕了。”
流年花开开未央（4）
火车还在前行，两个人陷入了沉默里，或者是因为都累了，也不愿再开口说些什么。高泽洋显然看的出，小雨不愿谈起噩梦，他也只好什么都不问。
窗外的天也渐渐暗了下来。
“谨瑜，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我就知道。”睡梦中的小雨突然紧紧抓着高泽洋的手，吐字不清地说着。她好像看到了谨瑜，那个她等了一天一夜的男孩。谨瑜笑着朝自己走来，小雨的脸上就露出了天真的笑容，仿佛所有的等待和绝望都成了云散到了天边。有的，只有喜悦和兴奋。
高泽洋看着小雨的异常反应，忙用手去摸小雨的额头：“你的头怎么这么烫？你发高烧了。”高泽洋开始有些担心，很显然，小雨已经烧糊涂了。从她含糊不清，断断续续的语句里。高泽洋清晰得听到了“谨瑜”两个字。
“快，车上有没有医生，或者带了退烧药的。”高泽洋开始不顾形象地在车厢里喊。他这一喊，把车上所有在睡的或者没在睡的旅客都喊清醒了，还有乘务员也赶了过来。
“这个女孩发高烧了，很严重，大家赶紧帮帮忙。”大家纷纷看了过来。
“等等，我去别的车厢看看，有没有医生！”乘务员说着，忙起身走到另一截车厢。
“让我来看看。”一个四十左右的男人走到小雨和高泽洋的身边。小雨的嘴里还在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只是没人听得清楚她在说什么。
“她说什么？”医生好奇地问高泽洋。
“先别管她说什么，给她看看，喂点药下去。她烧糊涂了。”高泽洋着急地说。
医生满口答应，才想起正事忙对小雨察言观色。
“还好我是出差来着，包里带了许多应急的药物。”医生边说着，边走回自己的位置拎过自己的包。从包里翻出了体温计。医生给小雨测出的温度是四十度二。“我的天！”医生看到温度脱口而出。这个温度吓坏了所有围观的人。
“快，去打杯水来。”医生吩咐站在身后的乘务员小姐。乘务员连忙去端了一杯温开水。医生拿出退烧药给小雨喂了下去：“待会她会很不舒服，你得照顾好她。”医生郑重的对高泽洋说。高泽洋点点头。小雨开始发抖，蜷缩进了泽洋的怀里。
小雨的脸色犹如一张苍白的纸，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看着她现在的样子，泽洋忙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盖在小雨的身上。可是好像一点都不管用，小雨还是抖得厉害。
“拿这个毯子给她披上，把她抱紧点，吃完药会忽冷忽热。。”一位老奶奶从自己的箱子里扯出一条毛毯，边给小雨裹上边对高泽洋交代。高泽洋连说谢谢，听从老奶奶的叮嘱将环着小雨的手抱得更紧。那一刻，也许小雨应该庆幸，所有的好人，似乎都在同一时刻被她遇上了。
小雨的发抖显然已经好多了。
此时，小雨脸上的肌肤紧贴着高泽洋的心脏。高泽洋感觉到心口一阵一阵的灼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