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溪大学图书馆门前的古松下树荫之中，一个样貌普通，眼睛之中没有多少神色的男生正不怀好意地看着一个瘦瘦的皱皮橘子和一个胖胖的白面馒头。
“孙膑？那是什么？”章东东脸上的褶皱更加稠密。
孙无梦不理他，转而看向了黎楠。
那只是很随意地一眼，一眼，就是万年。
“同学，你认识他们吗？”
黎楠的眼睛之中根本没有那对兄弟，她看着孙无梦。
那只是很随意的一眼，一眼，真的很随意。
“不认识。”
那句话也很随意，因为那句话很真实。
章西西不干了，他抖动着脸上的肥肉，焦急地说：“嫂子，表哥还在的时候我们一起吃过饭的，你怎么不认识我们呢？”
“一起吃过饭吗？”黎楠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很随意地说着什么。
章东东皱紧了脸上的皮肤。“对啊对啊，我们还说嫂子你美得像个人似的。”
孙无梦真的很想杀了他们，又真的下不去手。他们都已经这样了，再杀了他们，也于事无补啊。
黎楠的脸很冷，她的脸一直都很冷。但是现在那种冷，足以让四月飞雪。“那还真是谢谢，不过我不认识你们。”
“嫂子，你都和我们在这边聊了这么久……”
“抱歉，我只是想站在这里而已。你们两个刚才一直喋喋不休，我以为你们两个是在说相声。刚才，你们是在和我说话吗？”
“啊？”章东东着急地说。“我们刚才是在给你承诺啊，表哥走了，总该有个人照顾你吧，那当然就是我们俩了啊。”
黎楠歪着头。“表哥是谁？”
“章执虫啊！”
“有点印象，不熟。”黎楠平静地说。
孙无梦也是愕然，章执虫好歹也和黎楠交往了几天，怎么现在在她的嘴里变成了不熟？
章西西开始叫嚷起来。“嫂子，表哥是你前男友啊。”
“对不起，那只是我用来气一个人的笑话而已。”章西西的话让黎楠想起了很不愉快的事情。
同样，章西西的话也让孙无梦想起了非常不愉快的事情。
孙无梦的眼睛一点一点地移动，他的目光像可以被丈量一样，一点一点聚焦在章东东和章西西的身上。“你们和廖能的关系好吗？”
“孙龙飞你别闹，这没你事，你再胡搅蛮缠，我让能哥再打你一次。”章东东十分不耐烦地说。他仍然不能相信廖能会被孙无梦打伤，他以为之所以孙无梦会那样说，只是顾全面子。
孙无梦向前走了一步，那一步很简单，也很复杂。因为那一步把章东东和章西西分成了两部分，把脏东西和黎楠分隔开了。
尽管他们三个人站的位置不是准确的等边三角形，但是孙无梦只走了一步，那一步的位置到任何一个人的距离都相等。
因此孙无梦的位置显得很碍眼。
碍眼的位置能够轻易抓到两个碍眼的人，也能够保护黎楠不被碍眼的人靠近。
孙无梦的手很快，他的动作一直很快。
章东东和章西西飞出去的速度更快，也更远。
直到他们跌落在五米以外，他们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飞出来。
“你们两个太丑了，以后我见到你们一次，就免费让你们坐一次飞机。”孙无梦低着头，没人能看到他的眼睛。
章东东和章西西的头脑是有点不正常，否则他们也不会读了三年大一，否则他们也不会胡思乱想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即便再不正常，规避危险的动物本能还是存在的。
于是他们很默契地在地上滚了起来，直到滚出了十几米，他们才站起来，飞快地跑。
孙无梦眨眨眼睛，又看了黎楠一眼。“他们为什么要滚？”
“不知道。”
孙无梦的眼睛有些离不开黎楠，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你……叫什么？”
孙无梦脱口而出。“孙……龙飞。你呢？”
“黎楠。”
“很好听。”
“谢谢。”
“不客气，实话而已。”
“你的有点俗。”
“可惜我没有妹妹，不然她会叫孙凤舞。”
黎楠很淑女地微笑。“那也俗。”
他们谈的正开心，氛围却被人破坏了。
那个人刚才就想过来教训章东东和章西西，但是他还没登场，孙无梦这个“流氓”就已经打发走了另外两个“流氓”。
赵钱很生气，孙无梦抢了他的风头。
这小子先是在教室赖在唐笑身边，再是对自己出言不逊，现在居然又抢了他的风头。
赵钱认为，孙无梦的所作所为绝对是故意的，他是在针对自己。
“小子！你故意找茬的吧？”
孙无梦看了看赵钱，或者说是扫了他一眼。“你是？”
赵钱瞪大了眼睛，努力用下眼皮去看孙无梦。“赵钱！”
“孙李？”孙无梦下意识地问。
“周吴？”黎楠有些诧异，这是在干嘛，为什么要说百家姓？于是她也顺口说了一句、
“这是在对暗号吗？”孙无梦苦笑，他不知道对面这个男的为什么要和自己对百家姓。不过他好像对这个人有点印象。
孙无梦某些方面的记性很差，他有些轻微脸盲。除非这个人和孙无梦见过三四次，否则孙无梦很难记住他的长相。
而且赵钱的样貌很普通，他既没有唐笑千回百转的笑，也没有黎楠万年如一的傲。
那么孙无梦有什么必要记住他？
“你够了！臭小子！我是赵钱！”赵钱有些抓狂地大吼。
“哦，什么事？”孙无梦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人，他觉得他很莫名其妙。
赵钱做了个深呼吸，努力平息自己的怒气。“你是故意的吧？处处和我作对。说吧，是谁让你针对我的？李魂？还是苟吒忠？”
“离婚？狗杂种？你在说什么？”孙无梦现在怀疑眼前的这个人精神有些不正常。
“少和我装蒜，你刚才在教室为什么坐在唐笑旁边？”
孙无梦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了，他又扫了一眼赵钱。“哦，是你。那是我的位置。”
“什么你的位置？上个大学你还找位置，你小学生吗？”赵钱破口大骂。
孙无梦很无辜。“我们班级只有我会坐在角落里，这是谁都知道的。至于唐麻烦，她想坐在那我也没办法。”
孙无梦没有发现，当他说只有他会坐在角落的时候，黎楠的眼睛之中出现了名为怀疑以及怀念的情感。
“唐麻烦？那是谁？”赵钱的脑袋有些转不过来。
孙无梦无奈地摊摊手。“唐笑，因为她太麻烦了。”
“孙龙飞，你在说谁？你才麻烦，你全家都麻烦。”唐笑施施然地走了过来，她的脸上依然带着笑，不过那笑并不是很生气，反而有些娇艳。
“对啊！你有什么资格说笑笑是麻烦？”赵钱迅速站到了唐笑身边。
黎楠不喜欢这样吵闹的坏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急于离开。
“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就走了。”孙无梦站的位置很奇怪，他像是一个外人一样站在其他三个人身边。赵钱在唐笑的右手边，而黎楠和唐笑似乎是在一条直线上。
所以孙无梦这句话是问谁呢？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不是问赵钱。
可是赵钱认为他是在问自己。“我说你可以走了吗？我是赵钱！”
“知道了知道了，你到底有什么事？孙李？”孙无梦很顺口地说了这么一句，险些把赵钱气炸。
“你不认识我？我是赵钱！”
孙无梦皱紧了眉头，他有些生气。“我为什么要认识你？”
“小子，你不认识我为什么处处针对我？是不是看我不顺眼？”
“第一，我没有针对你；第二，我没有看你不顺眼，因为我从来没正眼看过你。”孙无梦说的话很冷，冷得像黎楠。孙无梦轻易不会生气，他生气的时候很容易呼吸急促。
所以黎楠曾经教过他，预期急躁，不如冷淡，冷淡面对那些让你生气的，慢慢的，就淡了。
黎楠愈发觉得熟悉，因为这个人生气时候说的话，和自己很像，自然，和某个人也很像。
“小子，你没听过赵财神？”赵钱咬着牙，一般他不会把自己的爸爸抬出来，但是眼前这个小子太不是抬举了。
“你很老吗？”孙无梦斜着眼睛继续扫了他一眼。
“啥？”
“你如果不是快入土了，请别小子小子的叫个没完。我叫孙龙飞，谢谢。”
“谢谢？谢什么？”
孙无梦咬咬牙。“没事。”
“我管你孙龙飞孙虎飞的，你想死是不是？”
孙无梦的眼睛眯了起来，这是赵钱第二次问他是不是想死。死过一次并且亲眼见过亲人死亡的孙无梦很忌讳这个字，他慢慢走到了赵钱身前。
唐笑有些吃惊，因为孙无梦走的很慢，又很快。很慢是因为唐笑能够清楚看到孙无梦每块肌肉的运动；很快是因为，走的速度真的很快。
之所以孙无梦的身上会出现这种矛盾的感觉，是因为他在走那几步的时候，调动了全身肌肉，从而让人产生了视觉错误。
孙无梦在压制自己的力量，他可不想以孙龙飞的身份，在黎楠和唐笑的面前把赵钱的肚子打穿。
孙无梦的拳头很慢，慢到赵钱能够清楚感受到拳头上的力量如何传递到自己的胸口。
孙无梦的拳头很快，快到赵钱根本看不清那只拳头是如何来到自己面前击中自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