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磨牙过干瘾，说了一万回也没给小安子弄来家新媳妇，日复一日还是要对着眼前的老货。我总是会对着镜子，仔细研究眼角的纹路，又多了几条，又深了几分。三十岁的时候，我还用过眼霜什么的化妆品，后来，就只用一种东西：雪花膏，对，就是我娘用过的雪花膏，现在改名叫护肤霜，我相信越简单、越便宜的东西越无害。晚上洗了脸就睡，什么也不擦，早晨洗把脸，有时候甚至不洗脸，就把雪花膏往脸上一抹，去上班了，抹雪花膏的原因也和我娘一样：不抹会觉得脸皮子发干。这样过了好几年，反而觉得脸很干净很透亮，谁见了都说皮肤好。
四十知天命，五十不惑。活到这些节骨眼上就明白了这些话，的确是宇宙真理。管你卖什么长生不老药玉女还魂丹，谁也别想蒙我。
练功期间，禁欲。每天晚上裹着自己的小被子睡觉，闲汉不招惹。五天后，钻进小安子的被子里，浪着要检验成果，小安子也真行，不计前嫌，一如既往，这些时候我总是感谢妇女解放运动和一夫一妻制，就守着这么个破布袋小安子也没起二心，出门就是百花园，不知道他图的啥。好在，经过五个工作日坚持不懈的努力，总算能兜揽住了，不再像个破布袋了。此后，此法便成为我常练不衰的功法，虽说不能玉女还魂，总算，对付得过，供参考。基本功法锻练肌肉力量。
要过年了，小丫放寒假。那天两头机场都下雪，航班晚了两个小时，因为我单位离机场近，就一直在单位等着，直到她登机，我再出发。我把车停在停车场，去接小丫出来，远远地拿遥控器开车门，小丫顺着遥控器的方向望去，看见的只是一台台盖在雪里的车，走近后，发现车子不一样。她看看我：“怎么回事？换车了？”
我无比得瑟：“当然，看看，好不好，拉你够不够，自驾游帅不帅？这车，满足了我所有对车的梦想，高大宽敞，轻快灵便，还是一辆SUV。”说最后一句话时已经很拽了，找不着地的感觉。
小丫说：“你发财了？你不是成天唧歪炒股赔了个底朝天，怎么有钱换车？”
我说：“小安子发了一笔横财，到处派利是，我就给了他一个满足施舍心的机会。”
小丫瞅瞅我：“老叶，没看出来昂，你还挺值钱的。”
我说：“是的，女人并不是就一定会贬值地，丫头，学着点吧。”
回家已经十点了，小安子跑下楼来提箱子，回家安顿好。就又盘腿坐回大铺，问长问短。一点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对小丫，他的确是很熟悉了，这么多年，我无时不会提小丫说小丫，小安子总是笑嘻嘻地听着，有时就会说，你出本书吧，叫小丫语录。
小丫却看不惯了，扯一把我，扭头进了她的屋。我跟进去，她说——这个单纯坦荡的孩子，长这么大她第一次小声地跟我查查第三个人，小丫又扯扯我说：“他怎么能这样？你看他盘踞在这个大铺上，和个座山雕似的。”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可以当杨子荣了。”
小安子不管我们说什么，他同样是个坦荡的人，问心无愧，盘踞在大铺上，说明他把自己当成了这个家的男主人，并且一直一直地履行着男主人的责任，无可挑剔，无话可说，足够的合格和模范。我把小丫揪出来，对小安子说：“小丫说她沦陷了，她的地盘被人抢占了。”
小安子咧嘴笑：“该，还敢不敢出去上大学了？快在家看着吧，门口埋上机关枪。”
小丫没理他，估计心中得有一阵子的不自在。开箱子，从里面翻腾给大家捎的礼物，摸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潘安说：“给你的礼物！”小安子打开一看，一套茶具壶，茶壶有火柴盒那么大，茶碗指甲盖那么大。只能她真的是个孩子，没长大的孩子。
潘安一个劲地夸着好孩，讨好一般地说礼物真好，喜笑颜开。管它有没有用，关键是孩子想着他，看得出他心里的快乐。
潘安迫不及待地宣布：“过年跟我回老太太家过昂，都准备好了。”
这话估计他憋古了不是一天了，要不不会在孩子刚到家的时候就说。小丫很惊愕：“怎么，露馅了？揭盖了？上门了？不是当叶丽倩吗？”
我把老太太来家以及众人来看媳妇开会的事儿简要叙述了一遍，小丫咯咯笑着：“你们这是在演戏吧？老叶这下半生，把上半辈子没过够的戏瘾，都过足了。”
至于过年的事，我们两个当然都不乐意。小丫说：“我就愿意趄在床上看电视，去那儿有吗？还能有我的地方吗？”
潘安说：“那你更得早去，老太太的床，谁占着是谁的。”
潘安啊潘安，你以为你和我们很熟，但是，我们和他们，不但不熟，人家还不爱待见，能去抢在老太太的床上占着看电视吗？我们过去，只能当一对拘束的小丫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大年夜的，嫩就别难为我们了好不好？
小丫说：“不去。”
潘安说：“不去，你们娘俩在家多冷清啊。”
小丫：“我们就喜欢这冷清，我们这么多年就这么小家小户过，过不惯大家大户的日子。”
潘安起来，从那儿摸索出来一沓红包：“谁去老太太家过年？悬赏！”
小丫乐了，从自己箱子里找出钱包，掏出来两块钱抖抖：“谁来这儿过年？悬赏！”
这一下把潘安说醒醒了，对啊，何不来这儿过年，他岂是个愿意离开大铺的，不妨让大家伙都到我们家。三十多平米的客厅，等于他要悬赏招客的那套过气豪宅三个房间面积的总和，还有大铺和沙发。天真烂漫的小安子，第二天就回家把这意见说了，碰了个灰头土脸。我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谁愿意沦陷自己的地盘到别人家当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