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以为这下终于招安到家了,一会短信飞来:“开不开门,走了。”你奶奶个腿,那个门就拧两圈的事儿你就开不开了,找茬也别这么弱智好不好。我立即告假起身,说你等等,我回来了。打车十分钟飞奔到家,他站在院子里,脚下放着一箱三聚氢氨。我什么也不说,径直上楼,开门,才发现这个门锁确实有问题,就是别得紧了,得往里推着门才好开,我习惯了这个开法,就忘了这回事了。
这个家他来过,不陌生。我给他拿出早准备好的拖鞋和睡衣,看着他换上,拉着他的手,挨屋转着看,说:“爷,看您把龙榻放哪屋?”这哥儿摇摇头叹口气,我知道他心里不恣,谁都不愿意换地方睡的,我换床都不乐意,除非床上有个他,才勉勉强强。这个男人,是一棵树,一棵大树,只可以别人从着他缠着他,他不可以从了别人的。
我陪着小心,小心地看着他的脸,生怕他一不高兴扭头就走。他看出了我的担心和不安,拍拍我的头,笑笑:“看着安排吧,给点地方就行。”
“是!”我巴不得地打了个立正,颠颠地铺床、找被,由于多年都是一个人睡,我家没有双人大被,就给他找出一个小被子,说,爷您先将就着,我今天就买新的。接着淘宝下单,买了一大堆新疆棉被,估计孙子都有的盖了。
睡觉时,我钻进他的被窝里,抱着他,不敢放手,可是早晨醒来,还是在自己的被子里。晨曦中,看着这个男人清俊硬朗的脸,简笔画一样横平竖直的五官,恍若当年这样瞅着自己的女儿,无限柔情,万般的爱怜。
第二天,我开车过去帮他把家搬来,也就是几件衣服,出门的时候,回头看看这间小屋,充满了我们的爱和欢乐和幸福的小屋,好久都舍不得离开,男人说快走吧,我看看他,问,你就不留恋吗,这还是你住了很多年的窝呢。
他看看我说:“快走吧,真是娘们。”
男人,男人都是这样吗?干嘛就干嘛,上哪就上哪,没有情思,没有眷恋,没有舍不得?
我满心欢喜跟在他的腚后头,和他保持着足够让别人认为我和他没什么关系的距离,直到回家。
住下后,他就开始当家作主了。这厮,也没就职演说,也没登基大典,就把自个儿当了家长,背着手,满屋遛达,东撒马西撒马:这个电视该换了,谁家还看方块电视;冰箱怎么那么大动静,几年了?换;电脑咋这么慢,几年了,多大内存?换;热水器热得慢?几年了?换;哎呀,橱柜的门子掉了?换。沙发皮子怎么破了?让孩儿划破的。换;马桶下水不顺溜?换。我很幽怨地看看他:“您不会把我也换了吧?都四十多年了。”
他说:“你?现在还有用,先帮我把这些东西都换了再说,还跟我吹呼什么收拾好新房了,就这个新房?”
“这个新房还对不起你呀,你又不是新郎。”我小声嘟囔着,还是让他听见了:“说什么,再说遍,我不是新郎谁是?”
我说:“你也不是新的郎,眠花宿柳,阅人无数,还拿自己当童子鸡,赵高也没这么厚脸皮。”
“滚一边去,给我好好的赶快把这些都换了。”
我就老实滚一边去,国美苏宁京东商城,颠颠地从网上刷卡下单,第一次花钱不用算计,第一次花钱不用想到以后怎么还,到时候只需给他对账单。
在等待新疆棉被寄到的日子,我找出一条被子,是从丝绸展销会上买来的真丝被,我是有品味的人,被子只买新疆棉或纯真丝的。被子因为太大,买来两年一直没盖,松软,厚实,拿出来两个人一起盖,结果,一晚上我愣是没睡着觉,热燥燥的难受,起来扒开被芯一看,他奶奶的只外围一圈桑蚕丝,里面全是腈纶棉。我偷眼看看男人,没有异常,但晚上不到十点就要上床睡了,他这个夜猫子,习惯于晚上研究大事,12点前睡觉的时候不多。我抱着他说我知道了,今晚咱不盖那床破被了,你怎么逆来顺受的,你别这么好,这么好我会心疼会难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