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以前,一家人欢声笑语,不笑不说话,出门,他把手机让我拿着,上哪都拽着我一块,前年去美国待一个月回来,见了大人孩子就待亲是,咬这个一口再咬那个一口,去年去X委X校进修了半年,结果回来后,变了个人了。我说,哎,资本主义的教育是不行,一个月对你没有任何改变,这社会主义的大学校,去了一半年,回家就神魂颠倒,不认识老婆孩子了。”
“就这样成天唧唧,后来他就干脆不回家了,和谁,上哪去住也不知道,有次我听说他病了在医院里,就做好饭送去,结果,他说:“”你别在我脸前晃,我不愿意看见你!这是二十多年的夫妻啊,多么穷的日子我跟他过来了,现在什么都有了……”小文妈痛哭流涕。
两个孩子在旁边专注于她们的话题,似乎这边的两个怨妇与她们毫无关系。本来就没有关系,仔细想想,自小到大,成人间的事真的与孩子没有关系,父母子女号称最最亲密,却又互不关心,父母不关心孩子玩什什么看什么书,孩子也不关心父母的一切,除非影响到彼此的生活,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是陌生人,我和我的父母就很陌生,一直生活在两个世界,无话可说。对小文妈这样的怨妇,我同样无话可说,只能安慰她:“你这个家,散不了,他过一阵子就回来了”
她晦暗的脸一亮:“真能?那敢情好。”
我无言以对。我和她同样是两个世界,我,一切依靠自己,所以,无所畏惧,她,把一切放在男人身上,结果,男人靠不住了,自己也倒了。散会后,我问小丫,小文妈就比我大两岁,怎么感觉差距这么大,十岁不只。小丫说:“一个死人,一个活人,怎么比?”
不知不觉地,一个月过去了,虽时时会想潘安,但没有空,我有空的时候都和女儿在一起,小丫也有意把各种活动安排在工作日,以便周末和她妈一块作。所谓的作,就是一起出去吃遍了各种馆子,再把吃过的东西在家里研发出来,怎么能有空去看他。小丫还有一个月就上大学了,就去很远很远的外地上大学了。想到这,我禁不住地微微一笑,又想起小丫的死活人之说。活人,我是活人,有了这个男人后,脸上总是兴高采烈,不活才怪。
又一个周六,小丫和我一块作够了,没有多少项目可作了,就和同学出去玩了。我去看看潘安,看看他饿死没有。头天晚上还在网上聊天,知道他指定在家,在床上睡觉,不想叫他起来了,就用钥匙开门,哦,红辣椒走后,他就给了我一套钥匙,开不开,里面锁着。是还睡呢。我笑笑,发短信叫门,又拨号让他的手机响了下。没有反应,里面是静寂,让人惊心的静寂。
接着敲门,声音足够能听得见了,还是没有动静。“他有女人!他有女人了!”我心里挣扎着,整个人就从八万米的高空直线坠落、坠落,坠到没有底的深渊。我全身轻成了一片纸,一个魂灵,一点力气都没有,扶着楼梯的栏杆,一步一步走下楼,飘在马路上,恍惚有汽车急刹的声音,还有司机的叫骂。骂谁呢?那时候我脸上一定浮现了笑容,笑这个司机,居然会有如此旺盛的怒气,对一个心如死灰的人,你撞上来都无所谓,何况骂几句。上了公交车坐下后,眼泪开始滚滚而下,同样游魂野尸一般走回家,一头倒在床上。我死了,那个时候我一定是死了,没有思维,没有了热气,没有了行动能力,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