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后,极力把表情调整到正常,啥也不说,上菜。罗宋面包有点凉,但依旧明艳地开放着,散发着甜香的诱惑。另外还带了我自己做的酸奶,调了蜂蜜,反复强调都是叶大厨手工自制,可能会与外头卖的有差距。潘安夸张到很虚伪地赞叹了几声,迫不及待地洗了手,吃起来。我期待着的场景是,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尝着,享受着一个女人的精心和用心,或许,还会有什么热热的东西在胸腹间涌动,一种叫感动的东西。但是,没有,依旧稀里胡鲁地吃下去,看看我,说:“刚才我爸爸的老同事过来,问我股票的事,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找到这来的。”
“你爸爸的老同事,应该是个老头吧?”我听他说过他爹是从油田一线退下来的,应该没有什么女同事。
我又说:“这老头说话像个女的?”
他愣一下,笑:“可不是怎的,像个女的。”
“爱什么什么。”我说,“男的在一块一样干坏事,还更容易得不治之症,何况,是男是女,与我何干,我又不是居委会大妈,管着纠查男男关系、男女关系、女女关系和不男不女关系……”
我接着说:“这个老头也是,光来问事,就不管吃饭?他问事,我管饭,你说我亏不亏呀,所以,你也得教我炒股,不能白吃,你是怎么看盘的,怎么知道压力位支撑位的。”
他打开软件,指给我:“看这个EXPMA指标,上轨就是压力位,下轨就是支撑位,股价一般在这个范围内波动,日线是短期指标,周线比较准。”
我说:“我就会看CDMA和均线,发现底和顶都很准。”
他笑,问:“那你抓没抓到过底和顶。”
我说:“抓到过,一直就抓到过,从来都是卖在底,买在顶。”
他大笑,说:“股市就不缺你这号的。”然后,继续给我上课:“这个技术指标是参考,最重要的要是看基本面。”
“基本面怎么看?”
“财务指标,年报。”
“这个我内行,但是,更知道这东西会做假。”
我承认我浪费了我的学费,我这个老学生,中年老大妈,根本就心不在焉,他讲课的时候,我在端详他的脸,剑眉星目,鼻直口方,长方脸,站起来修长的身材,玉树临风。脸上的表情气质很像陈宝国,就是那个大明星,但绝对比他更清爽帅气,脸庞和五官的线条简洁流畅,一笔到底都不带拐弯的。一脸大胡茬,很雄壮的男人气。我心神恍惚了一下,我这是怎么了,我对男人的评价标准从来都只是大脑和性格以及品行,怎么这么关心起他的外表来了。
所以我就走神了,跑题了,如果是在上学的时候,一定会被老师提问了,现在,没等老师提问,我自己先开口了:“你在街上走的时候,脸上糊不糊块泥巴,抹不抹锅底灰?”
他奇怪:“那是干嘛的,我又不当特务。”
我说:“不抹,我奇怪你怎么能平安无事的长到这么大。”
他说:“咋了,我招谁惹谁了。”
我说:“你招惹老少娘们了,你上街他们会拿面包包子什么的砸你的。”
我又说:“你知道我一直叫你什么吗?潘安!你在我的Q上就叫潘安。”
他大笑,后面露出几颗钢牙,一看就是小时候惯得不行,糖吃多了。
没想到还有比我更脸皮厚的,我一句话提醒了他,开始吹嘘:“小时候我姐就爱抱我到人堆里去让人夸,你不知道,等我拿个百日照给你看,肯定没见那么漂亮的孩子。”
我说:“现在我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了孩子,我就叫你潘安了,我只拿包子砸潘安。”
这么明显的调情和暗示,如果他继续讲基本面,那我只好和第一天一样,飞速撤退,从此永别。那时候我和他坐在一台电脑前,很近。近到只有歪一歪头的距离,这段距离,跨越,只需半秒,但也可能一辈子不能。那时候我已经完全木化,什么也不能想,也没有力量去用嘴皮子调情了,只等着发生点什么。
他站起来,拉了我的手,我立即像山洪溃堤,瘫软在他身上,筛糠似的,发抖。
他问:“你怎么了怎么了?”
我满脸是泪,埋在他的怀里,说不出话来,也不想说。
很自然地,两个人倒在床上。一居室的好处,现成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