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恨我的乌鸦嘴,经常说什么来什么。话音刚落,潘安电话响。隐约听到是个女声,让去她家帮忙看看电脑。我脑子轰地划过一道闪电:女股民!就是那个家里有个海归女儿的女股民!
她家不远,隔我家一条街。默默地,看着潘安穿上外套出去,揪心揪肺地等着他。两个多小时后,回来了,提着一个全是外国码子的大纸袋。我打开一看,是男士护肤套装,有香水、护肤霜、还有一把剃须刀。她们以为潘安这么漂亮潇洒的男人,一会用这些东西,其实他什么都不用,这么天生丽质的男人哪里还需要香水雪花膏。他只用一块香皂洗澡,浴房里放着洗面奶沐浴液和洗发水,都是我和女儿精挑细选的,但他就是不用,我常年不用香皂,经常会忘了补充,有天洗澡时突然发现好久没有香皂了,就问他用什么洗澡,说用洗手液。我说怪当大姐说你朝巴,你还真不精神。
但他就是让人无话可说的干净利落。穿的衣服和皮鞋,一尘不染,自己负责换洗烫熨,每天出门都要把皮鞋打磨一遍,顺手连我的都打了。还天天检查我这个邋遢老婆,看看头发上有没有沾了面糊,身上有没有饭嘎拉。经常地,他用手摸我的头,说有两根毛扎煞着,梳梳去;再嗅嗅我:有蒜味儿,喷点香水去。我就忍不住的乐,好像他没有蒜味儿一样。
我看着这些没用的礼物,说:“老潘,咱们以后不出台了昂,你看你,刚献了精又出台,还要不要命了。修电脑还那么长时间啊,这客户对你这么重要啊,重要也不用你出台啊,你是投顾,又不是客户经理。”说着说着我的泪要出来了,满腹幽怨。
潘安说:“她就是一朝巴,电脑软件都不会用,还炒股,我都跟他说几次了,说她这种人不适合炒,她不听,从大户炒成散户,200万炒成20万。”
我说:“所以她就想把你这个股神绑定了,捞本回来嘛,她闺女又回来了?”
潘安道:“是,回来了,一个劲要请我吃饭,我说我孩子在家没人管呢,他娘看他姥姥去了,就回了。”
我不知道该哭还是笑,只能扑他怀里,抱他:“你怎么这么好这么可爱啊!我上哪找这么好的男人?什么妖怪也勾不走的!”
潘安拍拍我:“放心吧,我没那闲功夫昂。”
“嗯。”我抹抹眼,乐颠颠干活去了。
但是,我心里还是有事了。真想来抢你男人的,她不会管你有没有老婆有没有孩,有,她也会把你给折腾没了,何况潘安真有还是假有,出门一打听就会知道,关宁这么小,潘安又是坐地户,同学朋友东扯西边能串起整个城。潘安也不是柳下惠,我更不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能拿得住男人,潘安一直不肯把我往人市场上带,说明我的存在,有可能还是糊在他心底的一块饭嘎渣,如果有那光鲜亮丽年轻貌美的不要脸来勾引,难保守得住,他守得住,他****也守不住。
坐立不安,忍不住在某一天以客户的名义去巡视了一下,一楼交易大厅,二楼大户室,三楼办公。潘安的投顾室在二楼。大户室有点有点冷清,上座率一半左右,看见几个妖冶娘们,抹着血盆大口,脸上糊着二斤铅粉,腥红的手指甲夹着烟,煞有介事地盯着K线。看年龄,应该是小商品市场的第一批老板娘,发了财,把店铺扔给打工妹,自己来当大户。我忍不住偷着乐,潘安,原来你投顾的就是这么些货,难怪到了点会按时回家。
潘安在他屋里守着五台电脑专心致志,没有看见我来,他这是自由市场,人来人往,他根本就懒得关心哪一个来或者走,除非有人叫他“顾问”一下。但至少,我去的那会儿,没有异常。突然转念一想,工作场所会有什么异常,有又会异到哪儿去,就狠狠地嘲笑了自己一下。
但他会隔三差五拿回来一些小礼物,有时一个MP几,有时是个手机,有时是一盒精致的小食品。我说你这样让我想起莫泊桑的《珠宝》,你可别告诉我你拿回来的东西都是山寨的,咱可是头牌,假的不要,只是,这些真的里面有没有暗藏某种玄机?我怎么看着这盒巧克力、这盒榴莲酥饼、这盒玻璃脆都是有用心有来头的呢?礼轻情意重啊,那个海归女又送你什么呢?嫌洋男人的口味重了,还想吃回头草?
潘安朝我翻翻白眼:“你希望她送我什么?”
我也朝他翻翻白眼:“我希望她送你一只大乌龟!”
老太太又住院了,冬天总是她住院的时间。潘安认识这家医院的心内科主任,所以老太太会得到很好的关照,可住可不住的都可以随时住进来。每次都可以住双人间。男女不分,老少不分。
老太太第一个室友是个六十多岁的大爷,哦,该叫大叔吧,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小,辈儿小年龄小,却经常忘了对方也会这样觉得。大叔宽圆脸,保姆陪床,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农村媳妇,很质朴很活泛,说已经来了两天了。这科的病号都不用打听,全部是心血管病。老太太住院的第二天,大叔的保姆不见了,老头儿要去厕所,潘安过去给举吊瓶。我问大叔的保姆呢,潘安就笑,说让大叔辞了。回家路上告诉我缘由:因为保姆过来和潘安以及老太太说话超过了三句,把大叔晾在一边,大叔狂怒,问保姆是来陪他还是陪老太太一家的,要保姆立即走人,他不出钱给别人雇工。
后来,大叔临时从医院门口找了陪护,并且五天时间换了三个。没见家人来看,潘大姐多嘴,问大叔家里有人没有?大叔立即头发直竖,扭头向窗答:“木有,都死光了!”
自此,谁也不敢擅自跟他说一句话了,这种性格,没有家人不奇怪,有家人让他给赶走了,也不奇怪。我奇怪的是,他们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一辈子,怎么就不知道改呢?
大叔走了,老太太还要继续住,检查说要在颈动脉已如头发丝般狭窄,要在那放个支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