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泉宫里,敏贵妃遣开了李葆玉,自己呆坐在寝宫的梳妆镜前。镜子里的那张脸虽然已经三十七岁了,可是皮肤仍旧吹弹可破,五官精致,看不到半点皱纹,依旧美丽妖娆,风华无二。只是,此时那张脸上多了深深的落寞。
陛下在宫外有了新欢她何尝不知?十七年前,淑妃齐容婉逝世,她以为,自己终于熬到了头。可是,她没想到,陛下从此常常逗留宫外,不再施恩后宫。她还记得,陛下在淑妃逝世后不久就召幸了她。那天的她,就像久旱之后重遇甘霖的牡丹,她快乐着、幸福着。可是,在那个晚上,陛下一直在看书,半点没有看一眼窝在龙床上的她。随后的几次召幸也是同样的情况。身为女子,这是莫大的耻辱。可是,这种耻辱又能给何人说呢?
敏贵妃扬手打翻铜镜,心里的愤恨像要喷发的火山一样。可是,她依旧极力地克制住自己,愤恨使她浑身忍不住地颤抖。不过,她也不会让人看到。她有自己的底线,那就是,在皇宫里,她敏贵妃永远是那个最高贵的人。
过了半晌,敏贵妃打开宫门。站在寝宫门口的宫女太监刷拉一声跪了一片。敏贵妃眼皮都没有低一下说道:“起来吧!”众人战战兢兢地站起。她接着对其中一个宫女说道:“彩屏,传旨太尉府,本宫想在中秋给陛下亲手绣一个荷包,请太尉夫人明天亲自送几个精致的小样来。”“是!”彩屏领了旨快速地跑开了。敏贵妃嫌恶地看了一眼众人:“散了吧。”众人像拿到特赦令一样,纷纷跑开了。
忽然,陛下贴身太监赵忠传旨:玉泉宫敏贵妃勤政殿见驾!跑散的宫女太监们纷纷聚拢和敏贵妃一起在中庭接旨。
赵忠从入宫就一直侍奉陛下,而且他从不揣测圣意,颇受陛下信任,在晋朝皇宫威望极高。敏贵妃从不吝啬巴结他,谢恩后,连忙让人送上一份贵重的谢礼。赵忠本分地推辞道:“为陛下做事是奴才的本分,怎敢收娘娘这么重的礼。”敏贵妃连忙陪笑道:“这天气都冷了还劳烦赵公公跑一趟,一点小钱给公公添点茶水而已。”赵忠这才笑眯眯地收下道:“最近天气不是很好,陛下心情也不是很好。娘娘可要小心伺候。”
“多谢公公提点!”敏贵妃颔首表示谢意,心里隐隐不安。
庄园里,九宁一个人闷闷地躺在床上,连玉梅也被赶了出去。婉夫人送走四爷后,端了厨上早就备好的压惊茶走了进来。她轻轻扶起九宁说道:“娘知道宁儿今天受了委屈,也受了惊吓。是娘不好,没保护好宁儿。”九宁看着温婉的婉夫人,鼻子一酸:“不是娘的错,是我的错,我今天又闯祸了。只是,我看到那个人就这样被扔进了河里,我却救不了她,我心里难受。”婉夫人把九宁拥在怀里:“娘知道,娘的宁儿是一个善良的孩子,娘都知道。”
九宁又哭了一阵,终于完全平复下来。婉夫人擦着她肿的像核桃一样的双眼笑道:“眼睛已经红得像兔子一样了!”九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婉夫人这才端过压惊茶道:“我是我让厨上煮的茶,趁热喝下,心里会舒坦一些。”九宁接过碗大口地喝了起来。婉夫人宠溺地摸摸九宁的头说道:“宁儿,我们生活的晋朝和我们的庄园其实是不一样的。走出庄园,外面的人分三六九等。高贵的人,被世人捧在手心,他的命可能价值连城;而贫贱的人,可能一条命连一颗白菜的价值都没有。你迟早要认识它,并且适应它。”
九宁心里有些悲哀:是啊,这些常识从前的历史书里不是讲得很清楚吗!只是从一个呼吁人权,尊重人权的世界,穿越到这样的世界,心里还不适应而已。可是,我真的要去适应吗?九宁轻轻地呼唤婉夫人:“娘啊,那你说,走出庄园,我们是哪一等啊?我们的生命会不会也被其他人捏在手里?”
婉夫人愣住了,她没有想到九宁会这样问。稍微思索之后,她对九宁说道:“宁儿,率土之宾,莫非王臣。有些事是注定的,我们逃也逃不掉。”
九宁似懂非懂,忽然她翻出颈上的玉佩问道:“对了娘,我这个玉佩有什么来头,为什么宫里那个太监看到我的玉佩就放了我们?”婉夫人眼里忍不住闪动着泪花:“娘本来打算一辈子瞒着你的,可是你看你也成了大姑娘了,你爹说,该让你知道了。”九宁心一沉:不会还有什么惊天秘密吧?
果然,九宁又一次见识了什么叫狗血。原来姬四爷不是众人口中所说的商人,而是晋国的皇帝姬昶。婉夫人原名齐容婉,原本是乌丸国的护国公主,乌丸国被灭后流亡到晋国,直到遇到了微服出访的姬昶,两人一见钟情。在遇到姬昶后,婉夫人彻底背叛了自己的族人,不再想复国和报仇。为了不让族人找到自己,婉夫人还自废修为。婉夫人一开始和四爷一起进了宫,可是宫里的明枪暗箭让她防不胜防。在生下九宁后,婉夫人以假死的方法逃离了皇宫。于是四爷就购下了这个梨花庄,而且为了梨花庄的安全,他从赤羽营和巡防营抽调了两百个没有任何背景的护卫队来保护梨花庄。
见九宁没有太大的惊喜,婉夫人也比较安心了。其实九宁心中早就翻江倒海,老血吐了一大滩了。她接着说道:“自从我住进这个农庄,你爹就没再选过妃。你爹还和现在一样,得空就在农庄陪我。我的存在一直没有被宫里知晓。除了敏贵妃的亲哥哥闵太尉疑心过四爷在宫外有了新的女人,并派出杀手。宫里的女人嫉妒心强,可是我都能忍,谁让我是后来者,还抢了别人的丈夫。可是,九年前那一次,差点让你丢了命,我才让你爹必须制止这样的事。后来,你爹肃清了护卫队,我们的生活也恢复了平静。”
婉夫人见九宁听得津津有味,叹了口气说道:“所以,我一直不希望你出门,更不希望你和皇宫有接触。”九宁轻轻地说道:“娘,宁儿错了。”婉夫人笑道:“我都说了,有些事是注定的。反正你爹一直想让你回皇宫,这也许就是命运。”九宁搂住婉夫人:“娘,我才不去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要永远陪着娘在农庄。”
婉夫人也轻轻搂住九宁说道:“我也不希望你去那种肮脏的地方。可是,李苞玉已经认出了你脖子上的玉佩是解语花。他不会错过在敏贵妃面前邀功的机会。敏贵妃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九宁撒娇道:“娘不怕,我和爹爹会保护你的。”婉夫人呵呵地笑着。九宁忽然问道:“娘,你真的不想为你的祖国报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