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彦舟扶着婉夫人,还有已经蒙圈的九宁,直视着殿堂上的两个人,说道:“太后娘娘想留下本王的姑母,那就留下本王的尸体。”太后一愣,她何尝不明白,楚国的实力连晋国都要逊上三分,可是就这样让这个人带着孩子这样离开,叫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太后和颜悦色道:“你是楚国最尊贵的皇子,你要带走人也可以,因为这个人是你姑姑。可是,出嫁从夫,她从前是我晋国的淑妃娘娘,犯了欺君大罪,是不是应该由我们进行处置呢?”熊彦舟笑了,说道:“太后娘娘此言差矣。我姑母十七年前就离开了皇宫,和这个皇宫已经没了任何关系。这件事,皇帝陛下一手操作,欺君何来?皇帝陛下你认为呢?”
四爷讪讪一笑:“寡人确实一手操办,只是婉儿还是寡人的妻子,你这样蛮横地带她走,恐怕不合理?”熊彦舟看向婉夫人,后看向慕榕和九宁,再看向四爷道:“你身为皇帝陛下为国家筹谋无可厚非,可是,你明知要自己的女儿嫁给自己的儿子却不加阻止,这样的丈夫,我姑母恐怕不见得留恋吧?等我回了楚国,祖母会亲自下诏,送退婚书来。”
四爷揶揄道:“还有妃子向皇帝送退婚书的吗?简直笑话!让各国使臣笑话!”一直沉默的婉夫人忽然开了口:“大家不要争了,我今天是不会留在晋国皇宫,但也不会去楚国的。但是,有些事,我今天一定要说清楚。”四爷的神色紧张了一下。婉夫人接着说道:“我本是乌丸族婉公主,我们乌丸一族精通医药和秘术,千百年来长盛不衰。在我十六岁那年,我私自溜出族里,四处游玩,在凤栖山遇到了当时的晋国皇子姬昶。”
婉夫人娓娓道来的故事,让人不禁唏嘘。那年,凤栖山密密匝匝的梧桐树下,十六岁的姑娘正直芳华,美艳不可方物,一颦一笑仿佛让花草都失了颜色。
姑娘很喜欢梧桐,魂牵梦绕着那个长老讲过的那个“半死桐”的故事,于是,在整个方圆百里的凤栖山寻找。那一天,一个翩翩公子加入了寻找的队伍。两人携手走过了凤栖山的每一寸土地,给每一棵梧桐树都取了一个名字,刻在树干上,花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却没有找到那一棵半死桐。分别那日,姑娘的心中不禁失落,不知是为了那没找到的树,还是那即将分别的公子。两人分别,姑娘没了游玩的兴致,准备回家。可是,每走一里路,心里的惆怅就加了一份,往回的路才走完两百里,姑娘就流下了泪水,明白了自己记挂的是那个公子。姑娘决定往回走。没想到,刚一回头,那个温暖如玉的笑容就在眼前。
公子把姑娘拥在怀里,喃喃说道:“才分别第一天,我就忍不住地想你,所以我就回头赶你了。可是,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和我一样,所以只好一直跟着你,即使你和我的心不一样,只要看着你平安归去,我就心满意足。”两人定下了三生之约,就在凤栖山,就在那棵叫不悔的青青梧桐树下。
可是,事情额发展让姑娘有些措手不及。眼前的爱人居然是皇子,是将来会坐拥天下、后宫三千的皇子。姑娘泪涟涟祈求:“我们去浪迹天涯吧,什么江山、什么权势,统统不要。”公子默默无语,默默拒绝。公子不久后就登基了,姑娘舍不得离开,于是随着他入宫,成为一个世俗、谄媚的后宫妃子,还好,他对她尚好。可是,宫里的女人,那些美丽而光鲜的女人,每一个都在筹谋着如何除掉她,于是,她要出宫。为了出宫,她甚至以死相逼。可是,都没有成功。
最后,姑娘有了孩子,看着孩子出生,姑娘终于决定,如果不能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那就带着孩子一起死。终于,他同意了。但是,有一个附加条件:开明太岁。
四个字如同一声惊雷爆炸在大殿中。四爷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好像自己最底处的隐私被曝光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指指点点。而在座的众人,眼中的贪婪已经遮掩不住。开明太岁,传说西王母御前开明不死树下长起来的肉灵芝,食之,可长命不衰。可是,传说毕竟是传说,传说中乌丸族皇族可以用一些特别的方法培养。多少年来,因为乌丸族的联姻,没有人真正打过它的主意。没想到,现在,这开明太岁,居然活生生地,从传说中坠入凡间。
姑娘是乌丸族公主,即使自己找不到开明太岁,也能自己培养一枚。姑娘带着女儿离开皇宫后,建立了自己的庄园,开始培养开明太岁。两个东西,其一,乌丸族皇族精魂,姑娘在短时间内怀孕了,在九九八十一天后,初为人形的胎儿被取出,无知无觉地在药池里开始了自己畸形的一生。姑娘也因此大伤元气。其二,乌丸族圣物,金沙雪莲。为此,乌丸一族在一夕之间被他为平地。很多年后,姑娘才知道,当年大军之所以能绕过重重机关,长驱直入,是因为这个男子取下了姑娘的荷包派信使先行送到。乌丸一族以最高的礼节欢迎他们的到来,可转眼之间,他们却被眼前的客人屠戮。
“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当初何等甜蜜和忠贞的誓言,你却用我乌丸一族的人来陪葬,还有我的孩子。他才生长了九九八十一天,他还没有见过这世间的一丝阳光。直到最后成为自己父亲空中的一块美食。”婉夫人终于失去了所有的端庄,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
九宁从来不知道这些,从来不知道,她扶住有些支持不住的婉夫人,眼泪簌簌流下。座上,皇后也流下了泪,是痛苦也是高兴,谁说齐淑妃荣光无二,原来谁都没有得到过这个男人的爱。
婉夫人看着四爷和太后,说道:“我愿意把命留在这里,成全你们的想法,可是,九宁是无辜的,看在他这么多年承欢你膝下的份上,保她一命,保她生活无忧。”四爷尴尬道:“没有人想要你的命。”婉夫人笑笑:“我也不想活着出去。”忽然,袖子里拔出匕首,狠狠地插向自己的胸口,又狠狠拔出,把匕首扔在地上,顿时,血流如注。
“娘!姑母!”熊彦舟和九宁同时大声呼喊起来。四爷在龙椅上倏地弹起,又颓然坐下。婉夫人看着眼前的人,她的目的达到了。她沉重地喘着粗气,把头凑近九宁的耳边:“宁儿,不要哭,只要你平安无事,娘死而无憾。你一定要离开皇宫,去过你自己的生活,知道吗?答应娘!”九宁已经泣不成声。
婉夫人看向熊彦舟:“孩子,照顾好九宁。”熊彦舟点点头:“姑母,你放心,我答应你,凭我性命,保她周全。”婉夫人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一块玉牌递给熊彦舟,悄声说道:“这是我乌丸族的集即令。”说完,一口气再也提不起来,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