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平王府的马车慢慢向久安城城外驶去,坐在马车的九宁有些欲哭无泪。此时,她的身份居然是平王府的柳玉夫人。宫雪雁以奶娘的身份紧紧地贴着她坐着。那天被宫雪雁敲了一下之后,九宁整整睡了两天,醒来之后全身好似散架一样,剧痛难忍,所以她现在对宫雪雁充满了畏惧。
宫雪雁看着九宁悠悠地说道:“不要害怕,等你做了狄戎公主,我会亲自送你回来的。”九宁嘴一撇不说话,宫雪雁接着说道:“你别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做我狄戎的公主是多么荣耀的事啊,多少人巴巴地想坐在我的身边,你知道吗?”九宁低声说道:“那你就去找那些来坐在你旁边呗。”宫雪雁不再说话,也不生气,脸上带着微笑,还轻声地哼起了狄戎的民歌。九宁觉得那歌声很好听,有点像蒙古族的风格。
马车忽然停了。宫雪雁撩开一点车帘,居然到了城外十里亭。
在那个以离别而著名的亭子里,慕榕备下了一杯酒,为慕棠送行。慕棠的表情显得有些怪异,别扭地笑着。他端起酒杯对慕榕道:“蓄王兄,除了你,没人送过我离开这座城。当年我第一次出征时都没有。我先干为敬!”慕榕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走上战场的人,都是把脑袋挂在腰上的,怕什么呢?”慕棠又喝下一杯酒,行礼道:“行程还远,小弟就不久留了,多谢蓄王兄!”慕榕道:“也好,赶路要紧。幸亏你这次带了夫人同行,一路上也有个照应。”慕棠一愣道:“就是一个贴心的奴婢,等找到心爱的人,一定带着她亲自给蓄王兄敬一杯酒。”慕榕笑笑:“如此甚好!”两人又对饮了一杯,然后才行礼告别。
宫雪雁把车帘轻轻放下,自言自语道:“这个人不在毅雅居好好呆着,到这里来干什么?”“毅雅居?穆大哥?”九宁一个激灵朝车门口冲去,嘴里大叫着:“穆大哥,救我!”可是才喊出两个字,头就碰到车帘,一个翻滚跌在车下。宫雪雁灵活地从车上跃下,一指点在九宁肩上,九宁顺势倒在她的怀中。等慕榕发现有动静时,只看见宫雪雁搂着九宁上车的背影。慕棠有些尴尬地问道:“什么情况?”宫雪雁头也不回地说道:“夫人有些不适应,透透气而已。”
慕榕看着那个娇小的背影,心里竟莫名地涌起一阵熟悉的感觉。“等一下!”慕榕对已经上马的慕棠喊道。慕棠一惊,宫雪雁也下了一跳,不知慕榕发现了什么。慕棠打马过来:“蓄王兄还有什么吩咐?”慕榕笑笑:“没什么。只是觉得看着你的新夫人有些熟悉感觉,恐是故人。”慕棠笑道:“不会吧,她叫柳玉,是平王府的一个丫头。”慕榕点点头:“一路顺风!”。
等车队走远了,慕榕对吴英道:“看清楚没?那人是不是九宁?”吴英无奈道:“本来看清楚了,可是那姑娘自己一跟头栽了出来,我就没看清楚了。不过,那个妇人的武功真不弱,我加上以前的你,可能都打不过她。”
宫雪雁看着已经昏迷的九宁,心里有些气愤:真是一个能找事儿的小姑娘。
马车走走停停,等九宁醒来时已经是两天后。马车停歇在已经离开久安城近千里的一个驿馆。九宁在驿馆中睁开眼睛时,宫雪雁正在旁边悠闲地啃着烧鸡。九宁只感觉到熟悉的从骨头到血液的剧痛感,不悦道:“你武功盖世,明明知道我没有功夫,能不能不对我下手?”宫雪雁道:“谁让你这个小姑娘磨人呢?只要你不再惹事,我就不再打你,你看行吗?”说着吐出一块鸡骨头。九宁不悦地点点头。宫雪雁问道:“不吃点烧鸡?”九宁委屈道:“我从内到外都是痛的,根本吃不下。”宫雪雁扔了烧鸡,在九宁床边坐下,一边轻轻地揉捏着她的手,一边自语道:“怎么会呢?我下手很轻的。”九宁不禁腹诽道:你也不想想你独自修炼了多少年?不过,经过宫雪雁一揉捏,全身又像活过来一般。宫雪雁再次拿起烧鸡问道:“要不要吃?”九宁吞吞口水,不争气地点了点头。
进过十天左右的颠簸,九宁终于见到了晋国的北疆边境。北疆比起久安城更冷,厚厚的雪覆盖了大地,也覆盖了所有的生命。沿途都有被冻死的牲畜,甚至是人。宫雪雁每当看见这些都会默默地流一次眼泪。九宁忽然对她有了一丝同情。平王府的马车没有直接回军营,而是汇合了来迎接的部队,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向狄戎大军驻扎的地方。
在路上,宫雪雁就一直不停地在九宁耳朵旁边絮叨:狄戎到了冬季是如何的美丽,但又是如何地残酷。很多狄戎牧民到了冬天没有存足够的粮食和牲畜,那么开春以后的生活就会很辛苦,甚至饿死。所以春节后,狄戎都会对周围的而国家或部落进行掠夺。说到这儿时,宫雪雁轻叹一声道:“不是我们狄戎天生好武,我们只是更爱惜自己而已。”九宁觉得这句话很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只好说道:“你们爱惜自己,就要剥夺别人的生命吗?”宫雪雁怒道:“我们没有想要剥夺任何人的生命!你说晋国,每年都要富余如此多的粮食,为什么就不能分一点给饥饿的狄戎人民?如果非要有流血的代价才能吃饱,你愿不愿意?这对我们不公平!”
九宁不再说话,她已经在上一世就明白了,生活不会对任何人公平。
狄戎大营整整齐齐地排列在雪地中,像是从雪地中长出的雪蘑菇,一个个煞是好看。见到晋国军队到来,狄戎人很快布防起了攻势。副将对慕棠道:“我们怕不能再前进了。”慕棠道:“无妨,继续走就是了。”车轮和马蹄碾过雪地,只留下一道道痕迹。狄戎人见慕棠毫无停下的迹象,只好步步后退,等待主帅的命令。
不一会儿,一个五十岁上下,身材短小、有些肥胖、却异常精干的男子大步走了过来,正是狄戎大将军百里开。百里开对慕棠喊话道:“晋国平王殿下,现在是两军休战期,你这样横冲直撞是什么意思?”慕棠朗声道:“今天本王过来不是来打仗的,是带一个故人来见将军的。”百里开鹰隼一样的目光扫过所有人:“不知殿下要带什么人见本将?”
慕棠对马车后喊道:“公主,出来吧。”车帘慢慢卷起,百里开的眼睛由震惊慢慢变成了惊喜,大叫道:“公主!”宫雪雁从马车上奔了过来:“百里将军!”百里开在雪地上刷地跪下:“臣百里开,见过公主!恭迎公主回来!”所有的狄戎将士纷纷跪下:“参见公主!恭迎公主归来!”宫雪雁扶起百里开,对所有将士说道:“阿拉吾尔雪山神和刚力山神鹰的子民们,站起来吧,站起来吧!”将士们站起来,竟在雪地里手舞足蹈地跳了起来。
九宁看着眼前高兴起舞的人们,竟然有一股暖流流进心底,鼻子酸酸的想要流泪的感觉。
宫雪雁对慕棠说道:“平王殿下,感谢你送我回来。我们的约定不会变的。今天你先回去,明天我在这里恭迎你的大驾。”慕棠拱手行礼,算是告辞。留下九宁,便带着所有人离开了狄戎军营。
九宁孤零零地站在雪地里,看着眼前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宫雪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百里开对宫雪雁道:“公主,这个小姑娘是谁?”宫雪雁道:“是我的一个朋友,你找人照顾好她。”“是!”百里开恭敬地答道。立即有两个女士兵走了过来,把九宁带向了其中一座虽然小,但是看起来干净而温暖的毡房。
九宁无事可做,在毡房中稍稍休息后,竟靠着床榻睡着了。而宫雪雁,已由百里开带着,奔向了驻扎在远处的狄戎王的毡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