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外无座。
三个人便坐在台阶上。仰望夜空,三脸的深沉。
守平本来是想表扬眼镜妇的呻吟的,被女护士一吼给吓忘了,便直气白咧的问:咋还吟起诗来了呢?
眼镜夫喟然长叹道:正所谓一言难尽啊!我生在一个小山村,那里有我的父老乡亲。玉米糊把我养大,夹着尾巴做人。我们那疙瘩穷啊!防寒基本靠抖,保暖基本靠搂。交通基本靠走,治安基本靠狗。通讯基本靠吼,***基本靠手……呃,这一条我例外。为了改变这种贫穷落后的面貌,我带着我的妻女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本想靠自己勤劳的双手,打工赚钱,养家糊口……呜呼……天意弄人啊!刚下车钱包就被偷了;祸不单行啊,孩子又被车撞了……要不是你,唉!这可怎么活下去啊!大哥啊,按理说,我们应该好好报答你的,重金酬谢!然而,可是,我们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怎么报答你呢?我爱人心里过意不去,这才为你做了一首诗,啊不!这不是诗,是颂歌,歌颂你的大恩大德!
守平有些不信,怎么比九脚沟还穷啊!他望向妇人手上金光灿烂的四个大戒指……
眼镜夫察觉到了,用手一捂道:假的!你也知道,现在大家都要个面子!
守平又看妇人那对蓝宝石耳环。眼镜夫又捂住了:假的。
守平又看妇人胸前的钻石项链,眼镜夫手一挥道:没用的,连胸都是假的。
妇人羞的低下头去。
守平以为妇人难过呢,忙摆手说:谢啥谢!用不着。大家都是出门在外,相互伸手帮忙不是应该的吗?别难过了,孩子平安比什么都强。你们进去看孩子吧,我还得去找我表舅呢!说完站起身,在眼镜夫妇的千恩万谢声中往大门外走去。
约翰逊说,诚实而无知是软弱的,无用的;然而,有知识而不诚实那是危险的,可怕的。
夫妇俩目送他走远了欢笑着对击一掌,回身往医院里走。没走几步,身后便传来守平的呼唤声:大哥大嫂!
二人的笑容冷却在脸上,僵硬的转身。那是一种大难临头的表情。
守平满脸的羞涩,说:大哥大嫂,我真糊涂,不该欺骗你们……
眼镜夫尖叫起来:是你撞的我们宝贝对不对?
守平急忙摆手:不是不是……
眼镜妇冷眼问:那你想要什么?
守平打了自己一耳光说:不是啊!你们这么困难,我还打自己的算盘,真是太不应该了……说着话,摔下包,脱下大棉袄,沿着袄襟摸索起来,说:临出门时,我娘说外面的人心恶,让我多带点钱防灾备难,特地在棉袄里给我缝了二百块钱。因为我的钱都在我表舅那里,刚才没舍得掏给你们。我真是糊涂啊!孩子还在医院躺着呢!你们比我更等用钱。说完,撕开袄襟拿出一卷五元十元捆成的钱卷递给眼镜妇:拿着吧,给孩子交药费。
妇人愣了好大一会儿才问:那,你怎么办?
守平拍了拍胸脯道:我一个大小伙子怎么着都行。找到我表舅就好了!说完呵呵的笑着走了。
眼镜夫合上张的大开的嘴巴,摸了摸额头感叹道:看到没有,我说这个人脑子有问题吧!
眼镜妇在手上摔了摔钱叹息:怎么才二百!穷鬼!
守平哼着小调出了医院,沿着医院对面的穿城河往前走。刚才过来时因为担心孩子的安危,没有看路,不过,这个方向路灯亮,行人多,总可以找一个好心人指路的。走了一段,他又有些灰心,在火车站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就算回到车站恐怕也没什么希望。这个表舅,后面的人不见了竟然不知道!
他彷徨了!
路边的芒果树上挂满了各种颜色的小灯泡,忽闪忽闪的,像是后山上的夜天。他突然特别的想家。
一抬头,看到前面不远处的河栏上站着一个女孩,还前后的甩着手,似乎在寻找一个死的更快、更优雅的姿势……
守平吓坏了,丢下包,慢慢的从树影下摸了过去,很专业似的。
那个女孩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全然未觉。
守平一个闪纵,从侧面把她拦腰抱住,径往河边的草坪上拖去。任女孩儿叱斥撕打,就是不放,一副大无畏的英雄气概。
拖到路边松开细看,吓坏了,这不是在医院打他的孙晓虹吗,刚才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就寻死了呢!该不会还是因为刚才说错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