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平原腹地,青鸟河畔,密密麻麻的帐篷依河而建,在荒草萋萋的草原上,如同一片黑色的森林,肃杀凄寂,气象森严。
营地中央,撑开一座占地过千平米的巨型穹顶,淡淡的绯红色流芒沿着穹顶流转。
穹顶之下,分为两层,第一层的大厅,数十名美颜的女子,光着白皙如玉的脚掌,身着古典的长袖古服,在大厅中央的舞台上,曼舞轻摇,身姿婀娜腾转,舞出一道道动人的曲线。
环绕舞台,一排排精致的食物层层摆开,从上方看,犹如一朵绽放的青墨菊上,点缀着无数颜色各异的精灵。
大厅内人数不多,只有不到三十人,却将星闪耀,诸将三三两两抱成一团,觥筹交错间,推杯问盏,相谈甚欢。有人甚至肆无忌惮从舞台上抱下一名女子,那名中年将军美人卧怀,大笑着走上二楼。
大厅一隅,一名长发少将伸出修长的手指,拈起银制的叉子,叉起餐桌上的一只烤得外焦里嫩的烤鸭,放在鼻子前闻了闻,眉头一皱,将叉子一把扔进了餐盘,狭长的眼阔中,两只冷森森的瞳孔流露出不屑之色。
“哦,李风凌将军竟也有空来这粗鄙之地,真是出人意料呀?”
李风凌嘴角掀起一丝冷笑,本不想搭理,可是来人的声音很是熟悉,李风凌转头瞥了一眼,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
“张默闻,你也来了?”
“李将军是说来这里吗?我张默闻别无嗜好,就这点追求了。”
李风凌眼睛一眯,冷笑道:“你们易院出来的人,这装疯卖傻、移花接木的本事真是不错。”
“哈哈,李将军过奖了,不论是这烟柳之地享乐,还是这南伐之征的盛事,我都乐得去看看。”
李风凌眼中更加不屑,甚至出现一丝愠色,一个瞎子也配用看字!
“对你们易院而言,战争就是所谓的盛事?”
“自然、自然,这不仅是易院的盛事,亦是玄帝国的盛事,开疆扩土,难道不足以称盛?”张默闻双眼微阖,摇了摇手里的酒杯,一张黄褐色的脸庞浮现一抹笑意,“莫非,李将军不以为许,也是也是,李将军的兵法道义在先,谋略在后,高屋建瓴,我等仰之弥高,钻之弥茫呀。”
李风凌怒火中生,修长的指节扣在一起,隐隐发白,心里默道:“能靠一张嘴成为父亲的首席幕僚,嘴上果然是有些本事,可是你除了父亲谁的帐也不买,自然有人会收拾你。”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从上层传来,这声响很轻,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没有察觉,但是李凌峰和张默闻都察觉到了。
上层房间全部铺就了地毯,隔音效果极佳,可是仍传出杯子碎裂的声音。
李风凌的身形几乎是在一瞬间消失在原地,张默闻只是眉头一皱,藏在袖中的左手,指影飞动,若有若无的白色光芒缠绕在指尖,散了又聚,聚了又散。
张默闻左手上的动作暮然一顿,身体一个踉跄,一口鲜血险些喷出,他扶住餐桌,摸索着坐下,双眼紧闭,蜡黄的脸上阴云密布。
当李风凌再一次出现,已经站在一张华美的大床前,外屋的两扇紫衫木门,还在如同扇子一般在忽忽摆动。
床上坐着一位****着上身的中年人,中年人大腹便便,油光满面,络腮胡肆意地笼罩在脸上。
墙角,一个赤条条的少女蜷缩在墙角,少女白皙的胴体上布满一条条红印,凌乱的秀发垂落在面颊上。
一滩红色的液体,夹杂碎裂的玻璃,正慢慢浸入布满扭曲张扬线条的棕黄地毯中。
李风凌感知四散,在屋内扫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威胁。李枫林一言不发,转身,踱步迈出房间,他的任务不过是保护这个满脑肥肠的主将,既然没危险,他也不会多管什么。
“站住!”一声大吼传来。
李风凌放缓脚步,慢慢停下,冷声道:“何事?”
李风凌的傲慢令中年人咬牙切齿,脸上的肌肉带动络腮胡微微颤动着,他陡然起身,盯着李风凌的背影,拳头握紧,青筋暴起,一身肥膘颤动。
堂堂一国中将,竟然沦为信使,真是滑稽!然而想起刚才李峰岚的话,中年人只能深吸一口气,拳头也慢慢松开。
“‘万山剑’出事了。”中年人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
李风凌转过身,狭长的眼中闪过一丝怀疑,冷声道:“那把剑,在她手里,不知道将军是否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李公子何须怀疑吴某,吴某只不过代为传话。”
“他来过了!”
“李公子是明白人,‘万山剑’的地位堪比国之重器,虽说归李家掌管,可是名义上还是帝室的镇柱,对孙、王二家而言,这是一个绝佳的发难由头,帝室也不会坐看我们坐大,这块肥肉怕是要分享了。”
李凌峰冷哼一声,计划刚刚启动,什么牛神蛇鬼都钻出来要想捞上好处,这不仅可笑,而且可悲。
“值此风口浪尖之际,令尊的处境堪忧呀。”中年人说着摇了摇头,一脸忧色。
李风凌沉默不言,最后瞥了一眼角落里的女子,又看了看中年人,身形一动,消失在房间里。
吴莫哼哼笑了笑,走到少女面前,一把抓起少女的肩膀扔到床上,脸上的淫笑不已,“李家,早晚有一天,我吴莫会把你们踩在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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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凌山丘陵的老天开玩笑,今天居然出现了日头,阴沉沉的云霭竟然不见踪影,这对在天冬生活了十几年的陈默来说,还真是个新鲜事儿。
天气好,陈默的心情也不错,不过不是因为这莫名其妙的大晴天,而是万伊族现在终于有一定的自保之力了。三十七名筑基高手,一百零三人离筑基也只差一步之遥,放在哪里,这都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强大,总是令人安心。
不过陈默有些郁闷,又死了六十三个族人,万伊族在越来越强,却也在越来越弱。
可是胖子却不以为意,令陈默更加郁闷的是万伊族人也没有多少不适,他们只是平静地火葬了亡者的尸体,然后更加疯狂地投入训练,多他们来说,训练已经变成一种可以沟通神明的仪式。
胖子对此津津乐道,“没文化,真可怕”这六个大字可不是随便说说的,不过你能指望一群权衡过来权衡过去的人,来打开现在围堵重重的局面,显然不能!
罗居西觉得只有疯子才有一线生机,他需要疯子来完他的计划,或者说是游戏。疯子嘛,陈默就是,万伊族是,也许胖子自己也是,刘灵儿算得上半个,入伙儿了就算一整个了。
罗居西说:“那个小丫头片子堪比两个疯子,毛都没长齐的的小孩儿,扛着把比自己还重的巨剑,招摇过市,啊,招摇过冬比较贴切,这已经可以抵得上一个疯子了。你再看,她还跟土豪拼命,这个就十分不明智了,土豪是什么?能用装备砸死你的伟大存在,我老罗毕生的追求呀!他居然跟跟土豪玩命,果断化为疯子的行列。”
“胖子,怎么做?”陈默有些不耐烦,胖子把所有人叫过来,人都到齐,还在发愣,还时不时笑两声,像是得了癔病。天好也不能这样的吧,难道胖子有间歇性晴天神经病?如果是真的,就太可怕了。
“怎么做!”陈默扯着胖子的大耳朵,一声暴喝。
“啊!”罗居西也跟着叫起来,罗居西陡然一怔,在群众面前怎么能失态呢,他摇摇晃晃地站直身体,横了陈默一眼,这个疯子。
“啊,疯子们,啊,不对,同胞们。“胖子回过神来,”我们万伊族获得了一件神器,那是青峰之神的眷顾和恩赐。但是呢,每一次眷顾和恩赐也同样是一次考验,这件神器要依靠我们自己的力量去挖掘、去激发!你们有没有信心?”
无数双手举起来,陈默现在也能简单听懂野人的语言,怎么听都感觉胖子是在忽悠人。不过万伊族人似乎很容易被忽悠呀,在万伊族,双手并举,是一种豁出性命也要去做的表态。
“大人,列阵吧,我们斩剑!”胖子大义凛然,悠然神往。
万伊族人斗志高昂,陈默作为阵锋,胖子充当阵核,排山阵迅速成型,缓缓发动。
唯一一个斗志不起的万伊族人就是卡土,卡土一脸青黑色的脸纹,皮肤皱得像老树皮,眼睛却亮得像保宝石。
卡土像看傻子一样看看族人排阵聚力,自己又像傻子一样看看那两块巨石之间横亘的巨剑,最后看看神使大人专注无比的神情,脸上的表情陡然丰富起来。
他使劲摇头,又使劲点头,终于叹了口气,跑回自己的铁匠洞,继续打铁,嘴里嘀咕,“哼哼,那种铁,是神铁!族人们是破坏不了的,可是有神使大人呀,神使大人也许能行,可是,那种铁真的很强悍呀。”
卡土不再多想,扬起手中的铁锤,对着泛红的铁矛初胚,轰然砸下,铁星四射,初胚立马变成了一块铁板。
卡布赶忙将手心抚在额头,神域内化形而出,仰视神阳,虔诚跪拜,“神呀,您的力量如此伟岸,可是我打铁的时候,能不能暂时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