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爷的一句话，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甚至连西三公子都愣住了。
西三公子召集左岭镇的行会头领，原本只是想集合各方力量，订立一个同盟。一旦成立同盟，就可以挟重自持，与新任的泽东城主讨价还价，争取更大的利益。
可如今，半城家去望湖城收买士卒兵马。这已经不是争取利益那么简单了，这是打定主意要使用武力，推翻新城主。
问题是，这件事如果做不成，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得不到好下场。可就算这件事做成了，半城家执掌了泽东城，对于这些人来说，又能落下什么好结果？
蹲在墙根的一个壮汉，嘴里嚼着一根草茎，问道：
“二少爷，你觉得，你们家能买出多少当兵的给你们家卖命？”
能买出多少士卒？其实半城家的二少爷心里也没数。犹豫了半天，二少爷说道：
“总之，我父亲开出的价码绝对不低。望湖城那些当兵的，每天粗茶淡饭的，就连喝碗酒都舍不得。突然间天下掉下这么一块肥肉，不抢才是傻瓜呢。”
花白头发的老人哼地笑起来。
“只可惜，世上从没有白吃的餐饭。在泽东城这个地界，更是如此。那些当兵的收了半城家的钱，先不说有没有福气品尝嘴里的肥肉，搞不好连命都得搭上。”
坐在旁边的瘸脚老汉点着头，低下头跟老人说着什么，老人点了点头。
身体精瘦的男人翻动着手指间的银币，看着银币突然间消失在掌心，开口问道：
“半城先生是希望我们左岭镇，响应半城先生，跟随他一起推翻那个矮人城主喽？”
二少爷点着头，精瘦男人接着说道：
“可是，半城家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已经有了动作。根本没问过我们的意见，让我们如何选择？”
二少爷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说道：
“左岭镇上，大半的产业都是我们半城家的。你们这些人，能在这里开店赚钱，靠得还不是我们半城家的庇护？”
精瘦男人抬眼看着半城家的二少爷。
“二少爷既然说出这种话，我们也没什么可谈的了。”
精瘦男人说着正要站起身，西三公子连忙拱着手。精瘦男人看了看西三公子，冲着同桌的几个人点了下头，重新坐下。
半城家的二少爷把目光从精瘦男人身上移开，又说道：
“我父亲答应，只要你们跟随他，齐心合力赶走那个矮人，推举他坐上城主的位置，会给你们好处。”
精瘦男人弹动着手指，在桌上敲出哒哒的响声，探出头看着隔壁桌上的矮胖男人。矮胖的男人一脸笑容摆着手说道：
“我家东主早就有话，无论谁做城主，他都全力支持。只求给他留条活路吃上一口饱饭。”
精瘦男人又转过头冲着西三公子说道：
“西三公子也是泽东城的望族。这么大的事情，公子不会一点想法都没有。公子也说说自己的想法，我们来听听？”
西三公子谦虚地冲着精瘦男人拱着手。头发花白的老人也说道：
“我们这些人，说是行会首领，说到底不过是些工头里长，靠的还是你们这些住在城里，有权有势的财主。我们能出的，只有一把子力气。公子有什么想法，说说吧。”
西三公子瞥了一眼半城家的二少爷，说道：
“我们还是先听听寇巴大人怎么说吧。寇巴大人跟随老城主多年，跟新城主也打过交道的。这里面，就只有他最有资格谈论此事。”
寇巴瞪着一双小眼睛，看着大厅里那些人，开口问道：
“你们到底想要干吗？”
坐在桌边那些人，一下子全都愣住了。
“半城家的老爷，就是想当一回城主，所以才花出血本去收买士卒为他卖命。”
寇巴说道：
“你们呢，你们想要干吗？”
瘸脚老汉说道：
“我们就是不知道该干吗，所以才凑在一起商量吗。”
寇巴哧地笑起来。
“什么叫做不知道干吗？该砸石头砸石头，该砍木头砍木头。赌档开门妓馆接客。”
寇巴说着摇着头，带着一脸的嘲讽。
“我真是不明白，换个城主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都是些卖力气吃饭的劳工，还能集合起来自立城邦？一个个跟着忙活，还真把自己当成多重要的人物了。”
桌边那些人，默默无语地相互看着。
寇巴的话，说得虽然难听，道理却浅显易懂。
新来的矮人新任城主，半城先生不服，想自立门户。这种事，原本就是那些有钱有势的大人物们玩的游戏。跟左岭镇，跟我们这些靠着力气讨生活的穷苦人，又有什么关系？无论谁成了事，我们还是要卖力气吃饭。勉强跟着搅和在里面，最终只能变成大人物争夺利益用来牺牲的走卒。
头发花白的老人站起身，招呼着手下的大小工头工头。身体精瘦的男人也冲着同桌的几个人点着头，站起身来。
不一会的工夫，大厅里的人就走光了。只剩下矮胖的男人坐在那里。
矮胖男人代表的东主，也是泽东城三大家族之一。他跟那些行会头领并不是一路人。
西三公子原本想听听寇巴能给出什么主意，却不想寇巴几句话，就把一屋子人给赶走了。
半城家的二少爷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样。
他这次来，也是要寻求左岭镇的支持。可是转眼间，那些行会头领就全都走光了。
寇巴转过头冲着女人说道：
“老板娘，麻烦给弄点喝的。口渴。”
女人转身进了柜台。
寇巴踩着凳子坐到了桌子上，看着半城家的二公子，寇巴问道：
“二少还想听我的意见吗？”
二公子并未点头，却又没反对。只是直直地看着寇巴。寇巴说道：
“我不知道是谁给半城先生出了主意，去望湖城收买士卒。只是，望湖城里有一个老都统。只要有他在，你们家就带不出一兵一卒。”
半城家的二少爷皱起了眉，寇巴接着说道：
“那个老都统，虽然一辈子当兵，大字不识几个，却有着自己的取舍之道。关键是，望湖城军官士卒都愿意听他的。那个老头，感念于泽东城的恩惠，让他们有饭吃有屋住，也坚持着为泽东城外敌戕兵内安****。只是，他却从不肯把战刀对准自己的同胞。所以老城主几次发兵合江城，望湖城的士卒虽然出战却表现得并不积极。这一次，你父亲开出价码让他领兵反抗新任城主。在我看来，是竹篮打水。”
听到寇巴的话，西三公子低下头，掩藏着嘴角的轻笑。
半城家的二公子咬着牙，绷紧腮边的肌肉不停跳动着，半晌又说道：
“可是我们家，还有戕兵可以借用。”
二少爷的大姐，嫁给了老城主。生的女儿，被老城主嫁了戕人的头领。
寇巴哼地笑起来。
“老城主已经借出五千戕兵，用的还不是你们半城家的势力。结果呢，五千戕兵填在了合江城外。也就是刚刚发生的事情。”
寇巴看着半城家的二少爷。
“你真觉得，那个获任泽东城主的矮人，除了好勇斗狠爱打架，就没有更深的背景更大的势力？他身边带着亡灵战士呢！”
寇巴说着，声调一下子高起来。
“你有天大的本事，能杀死一个死鬼吗？”
二少爷被呛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最终憋出一句：
“新城主那么厉害，你不留在他身边效力，还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寇巴瞥了西三公子一眼，没说话。
半城家的二少爷转过头看着西三公子，突然笑起来。
“我也听说，公子拆解了十几万金给老城主去攻打合江城。这一次，这笔账怕是要泡汤了。”
西三公子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
二少爷盯着西三公子说道：
“或者，你与我们半城家结盟，推举我父亲坐上城主的位置。”
西三公子哈地一声笑起来，笑声虽然响亮，但却没了下文。只是眼神似有似无地瞥着寇巴。
寇巴看着西三公子，转过眼神看了看半城家的二少爷，说道：
“只怕是，跟半城家结了盟，最终也落得个与虎谋皮吧。”
二少爷撇着嘴，说道：
“十几万金，对我半城家来说算不上什么大价钱，却得到西三公子这样有力的盟友。这笔账怎么算都合算。”
二少爷说着，看着西三公子。
“我父亲从来都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事成之后，左岭镇上的大小生意，一定会与公子重新分配。”
西三公子紧闭着嘴唇，似乎在犹豫。
寇巴却很紧张，一直在看着西三公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