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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失魂漩涡(2)

“但我们没并没有被毁灭。”

“因为我们的顺从救了我们。”

“顺从?”

“是的,我给你讲一个小故事,当然,这不是一个真实的故事,道家与禅宗有时喜欢开开孔子的玩笑。”

于是马原给韦慧说了个小故事。故事是这样讲的——

孔子正在观看吕梁瀑布,它从高处倾泻下来,溅出很远的水沫。没有一种鱼类能在里面存活。

但是,孔子看见一位老者走了进去。孔子想,那老者可能遭遇了若恼而想轻生,就差遣一名弟子沿着河岸跑过去救他。

那老者大约在百步以外出现了,头发松松地飘垂着,他沿着河沿边走边唱。

孔子跟着他走,当他赶上他时,他说:我原以为你是哪方精灵,不过现在我知道你是人。请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可以对付这样的水流?

不,老者答道,我没有办法;我随着漩涡进入,又随着水涡出来。我让自己适应水流,而不是让水流适应我。就这样,我能够对付它。

马原又在寨口看见了黄脸鬼师。山间的盆地中,这是一个很小的寨子,十来栋吊脚木楼散落在松树林与麻竹丛之间。西南方的寨口有四株古枫,两两夹道,繁茂的枝叶将树荫散满树下。树下安置着石凳,那些石凳表面都被磨得光滑,曾经有许多过路者坐在上面歇息过。

黄脸鬼师就坐在路左的石凳上抽着烟竿。

马原与韦慧本来也想休息片刻再赶路,但马原看到他之后,害怕惹上麻烦,只是朝他点了点头,笑笑,脚下并未停步。

“小姑娘,何不停下来歇一歇?”鬼师用睢语招呼道。

“我们忙着赶路呢。”韦慧看到马原没有停下,自己也就跟着走。

“忙有什么用?”鬼师抬头看了看天,喷了一口烟,那浓烈的烟味让马原差点被呛着。

“可以早一点到达。”韦慧说。

“你们要到什么地方去?”

“到什么地方去?”韦慧被问住了,摇摇头,跟上马原。

路是小路,却不是石头铺就的小路,而是泥路,在盆地间蛇一样扭着,游出田野,进入浓密的野树林间,然后上山。走在盆地间感觉很热,一旦进入林荫里,暑气顿消,颇有“山路原无雨,空翠湿人衣”之感。按马原的计划,翻过这匹山,下到另一面山谷,可以找人家投宿了。虽然他们都不知道山后是否真的有人家,说不定那是莽莽丛林罢了。

韦慧问马原:“我们要到什么地方去?”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马原回过头来看着她。

“我不知道。”韦慧很干脆地回答。

“你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那么,我们急着赶路干什么?”

没有目的地,没有时间限制,这是什么样的旅程?唯一可知的只是方向,只有“西南”二字。

韦慧的意思是:既然如此,我们走快走慢又有何关系。

马原苦笑:“我们除了赶路,还能干什么?”

“我知道你急着找到你的同伴,但是,再着急也不能解决问题。”

马原停下来,老老实实地承认:“是的。”

山路在密林间出没、盘旋、折转。黄昏时他们站到了山顶上,山风徐来,苍鹰在白云间穿插,正是杜甫的那两句名诗: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可以看得很远,远到江流天地外,远到山色有无中。更让他们高兴的是,山脚并不太远,看样子两个小时左右就可以下到山脚,那里又是一个山间小盆地,隐隐可见人家。

他们甚至打算好了就在那个寨子投宿。

山脚有条小河,清粼粼的河水绕着岩畔,然后流到田野中去。夕阳又落下西边的乱山之后,薄暮四起,让马原生起人在天涯之感慨,他不禁吟出两句前人的对联:“岁尽天涯雨,人生分外愁。”若有若无的歌声在旷野里飘,不知来自哪一处林间或哪一处岩畔。

韦慧突然皱眉,对马原道:“这地方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似的。”

马原笑着道:“这叫先视感,人在某些时刻会觉得自己曾经梦见过这个时刻的场景,或看见过某个人。这种状态一般是由疲惫引起的,不过是心理错觉罢了。”

韦慧却将信将疑,因为眼前的景物越来越眼熟。

“你抬起头来看看。”

马原停下来四顾,疑惑地打量了很久,说道:“这不是我们才走过的那一个寨子吗?”

同样的田野,同样一个很小的寨子,十来栋吊脚木楼散落在松树林与麻竹丛之间,甚至连对面的那座大山也是刚才翻越的这一座:山岭成M形地向东延伸着,在盆地东边的远处象被刀砍似的中断,流水就从那中断处流了出去。盆地间同样安静,偶尔传来一两声鸡鸣犬吠。

马原再回头去看,莫非会有两匹一模一样的山岭在跟他们开玩笑?

回头之处,却不是刚才翻越的那匹山岭。世上既然没有两张一模一样的叶子,怎么又会有两道一模一样的山岭?回视中是他们遇到黄脸鬼师前所经过的低矮的山岭。

“太阳底下无新事。”马原自言自语。

“我们还会遇到鬼师吗?还有那几株枫树。”韦慧问,她经历过与马原从布仰沟口回都江镇的荒谬历程,所以不是太吃惊。

“你说呢?”马原反问。

这是不用怀疑的:西南方的寨口有四株古枫,两两夹道,繁茂的枝叶将树荫散满树下。树下安置着石凳,那些石凳表面都被磨得光滑,曾经有许多过路者坐在上面歇息过。

黄脸鬼师就坐在路左的石凳上抽着烟竿。

“为什么与你在一起,总有稀奇古怪的事发生?”韦慧除了苦笑,还能干什么?

“要是我知道为什么,就好了。”马原心里的疑团比韦慧更多。

“小姑娘,何不停下来歇一歇?”鬼师用睢语招呼道。

“我们忙着赶路呢。”韦慧看到马原没有停下,自己也就跟着走。

“忙有什么用?”鬼师抬头看了看天,喷了一口烟,那浓烈的烟味让马原差点被呛着。

“可以早一点到达。”韦慧说。

“你们要到什么地方去?”

“到什么地方去?”韦慧被问住了,摇摇头,跟上马原。

鬼师的问话与前一次相同,韦慧的回答也相同。看样子,如果马原与韦慧再重复一次,这样的问答还会再发生一次。无休无止?

马原却停了下来。虽然他不会说睢语,但泡在睢族地区久了,他能听懂一些,就算是猜也猜得出日常对话大致是什么意思。

“我们也歇一歇。”马原坐到一只石凳上。就算是不断地走下去,又能怎么样呢?这是一个圈,总是要绕回来,为此疲于奔命显然是愚蠢的,也很危险。

“你等在这里多久了。”马原问鬼师。

“两天。”鬼师听得懂汉语、也能说汉语,只是说得不好,带着睢语的腔调,显得怪怪的。

“为什么?”

“我不愿象你们一样绕着圆圈跑,累死在中途。”

“你在这里坐了两天?”

“是的。”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不用等的时候。”

马原忖住,连鬼师也走不出这个怪圈,他与韦慧更别想走出去。一个恶性的循环。时空混乱看来不仅发生在他的身上,发生在普通人身上,而且在别人那里也会发生,哪怕是在鬼师那里。

“你要到哪里去?”静默了很久,马原问。

“到这里来。”

马原与韦慧糊涂了。

“我知道你会经过这里。”鬼师说。

“等我干什么?”

“问你一个问题:你希望在这个怪圈里反复地走下去?还是把魔书送给我。”

又是该死的魔书,马原叹了口气,他现在只想一把火将那本该死的书烧掉,然后让大家回家平平安安地大睡一觉。一切麻烦都是这本该死的书带来的。看上去没有一样麻烦与自己有关,可实际上每样都牵扯到自己。他感觉自己的头大了三倍。

“我们愿意把书送给你,可惜它不在我们身上。”韦慧抢着说。

“小姑娘撒谎会痛嘴角的。”鬼师和霭地说。

韦慧当然没有撒谎,可是她的嘴角却在痛,象火烧火燎,痛得花容变形。很快地,左右嘴角流下腥臭的脓水,流个不断,在地上积了一滩。但她并没有大叫,也没有哭,只是仇恨地盯着鬼师,如果她的眼神是两把刀,那么鬼师至少被她杀了十万八千次。可惜眼神不是刀,仇恨也不是,所以她只能坐在枫树下,流脓、痛苦。

“白口白嘴,镰刀割嘴,左边淌脓,右边淌水。”鬼师竟然念起了童谣,逗韦慧玩儿。

马原说话了:“如果能得到魔书,你就会解除这个循环?”

“首先,这个该死的圈套不是我设置的,我还没有这么大的魔力。其次,我可以带你们走出去。”鬼师淡淡地说,看不出他在撒谎。

“但是你不相信我们的话。”

马原站起来,把身上的口袋一个个翻出来给鬼师看,再打开自己与韦慧的背包,全给鬼师看。口袋里与背包里有笔记本电脑、相机、笔、录音机、药品、手电……就是没有魔书。

鬼师狐疑地看看马原,再看看韦慧。韦慧嘴角的溃烂已扩大到脸部,脸颊象冰块在烈日中消融。恶脓的臭味让她自己被熏得不断呕吐……

“能不能先把她的病治好,我们再谈不迟。”马原说。

鬼师却不慌不忙地说:“恰恰相反,如果你说得慢一些,我敢保证她的脸会在你说完之前变成白骨,到时候,你想后悔都来不及了。”

“我见过那本魔书,不,是我把它复述出来,可是,它已经被我的同伴抢走了。”

“就算是这样,你也可以再重新默写一本。”

马原的嘴角露出讥诮:“如果我能够记住,能够默写,它就不是魔书了。”

“为什么?”

“那是一本没有开头,只有结尾的书,一本流动的书,有限中包含着无限。”

谁能记得住无限?如果无限被记住,能复述下来,它就不是无限了,无限是一种恶性延伸。魔书不是有规律的循环,它仅仅是无规律的改变,就象五十四张扑克牌没有了游戏规则,怎么组合,怎么出牌都行。怎么都行其实意味着怎么都不行……

“好吧,我相信你。但是,你必须带我找到它。”

鬼师向韦慧吹出一口充满烟味的气,熏得她几乎晕过去,可是,待她回过神来,脸上却光滑如初,就象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她试着张了张嘴,嘴角并不痛,再摸摸脸上,什么伤也没有。但地上那滩恶脓仍在,风把腥臭四处传播……

“我们正在去寻找它的路上,如果你有兴趣加入我们的队伍,我不反对,”马原道,停了停他又问:“你要《封魔之笈》干什么?”

“我现在不需要《封魔之笈》,我需要《魔法之光》。”鬼师说。

“我看到的,据说是《封魔之笈》而不是《魔法之光》。”马原惊异。

“不不不,我感觉与你有关的不是《封魔之笈》而是《魔法之光》。”鬼师摇头。

“会不会是时空错误,所以你的感觉错了?”马原无奈,“你与我们一道,等找到它时你自然就会知道了。”

他们一直在等,等到天黑下去,等到太阳升起来,太阳破土,一缕晨曦在东边的山岭上出现。寨子中的公鸡全体鸣叫,山中的红腹锦鸡也将叫声远远地传来。

“快走。”鬼师低声地喝道。

三人使出全身力量冲出去,冲出古枫的树荫,远远地跑开,来到新鲜如母乳的曦光之下。温凉的晨光照在他们身上,让他们觉得如同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看见这个世界似的,一阵轻松,一些微微的兴奋。早晨原来这么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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