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格丽塔若有所思、一本正经地问:“卡米娅,你会做出像我们跑进森林那样的傻事吗?”卡米娅顿时语塞了,她结结巴巴地说:“可是,我也不知道啊,也许我会……”马格丽塔打断她的话,说:“不!你不会的!你也不会像我一样,为了樱桃的事跟苏菲大吵一架。”卡米娅说:“可是,那件事已经过去一年多了……现在,你……”马格丽塔坚持地说:“一年!一年算什么!你从来没这么做过!就说刚才吧,你会像苏菲那样掀翻我的篮子吗?你会像我那样赌气吗?怎么,不出声了?你看,你不得不认同苏菲刚才说的话了吧!”米娅说:“可是,我比你俩大几岁,当然应该比你们懂得多一些的道理,是不是?去年我已经做过初领圣体了。”
苏菲问:“天啊!我什么时候才能领圣体啊?”卡米娅说:“不要着急,亲爱的苏菲,你长大一点就可以了。你不是每天都在往好的方面转变吗?”苏菲羞愧地说:“因为我一直在你们身边,尽力向你们学习,可是……”
马格丽塔说:“我听见车子的声音了,可能是我妈妈和福勒韦尔夫人散步回来了。走,我们去问问她们见到于赫尔没有。伊丽莎,走吧!”伊丽莎站起身,跟着四位姑娘一起往外跑。
夫人们刚下车,正往屋里走。
马格丽塔说:“妈妈,你碰到于赫尔了吗?他一会儿就来吗?我们捡了好多榛子,想让他带给维克多琳娜。”罗思布尔夫人说:“乖孩子,我们没有见到他,过一会儿他会来的,一般他都是准时到的。”
夫人们进屋脱衣帽去了,姑娘们一直在外面等着。苏菲和马格丽塔有些不耐烦了,卡米娅和玛德莱纳则进屋温习功课去了。
苏菲忍不住了,她跺着脚说:“太过分了!让我们白白等了两个小时,难道他不来了?他真该感到不好意思才对。不给他榛子了!”马格丽塔说:“是啊!于赫尔竟然让我们等了这么长的时间,真是急死人了!也许不是他的过错。”苏菲说:“不是他的过错?那为什么要说中午十二点给我们送鳌虾来呢?你看,现在都下午两点了!像他这种男人,不应该让我们这样的小姐等他的!”马格丽塔又激动起来了:“小姐?像我们这样的小姐在森林里碰到这样的男人真是太幸运了!你刚才说的那些话真是忘恩负义!”
玛德莱纳急忙出来阻止:“马格丽塔!你又发火了!你跟苏菲讲话时,能不能讲道理呢?”马格丽塔说:“可是,苏菲为什么要责怪于赫尔呢?”苏菲也按捺不住了,她说:“小姐,我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他让我们在这儿白等着很烦人。我回房间做作业去了,我可不想把我的时间都用来白白地等于赫尔。”马格丽塔对玛德莱纳说:“听见了吧?你看她说到于赫尔时那副模样!如果我是于赫尔的话,绝不会把鳌虾送给她的!你们看,那不是于赫尔的马车吗?”
果然,于赫尔的马就站在台阶前面,浑身湿淋淋的,好像跑得很累。
卡米娅疑惑地说:“于赫尔到哪里去了?怎么只有他的马在这里?”玛德莱纳说:“肯定是于赫尔下马关栅栏门时,他的马自己跑进来了。”马格丽塔说:“可是,它好像很累!”卡米娅说:“大概它跑了太久的路。”苏菲说:“那它身上怎么这么湿呢?”玛德莱纳说:“可能它从水里蹚过来的。”
姑娘们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见到于赫尔,就喊伊丽莎。卡米娅喊道:“伊丽莎,你能过来和我们一起去找于赫尔吗?他的马来了,却不见他的人。”伊丽莎走过来,看了看马,“真奇怪,马没有驮上主人就自己跑来了,这牲口是怎么了?姑娘们,我们一起去找于赫尔吧。”接着,她又喃喃自语地说:“会不会出事了?”
伊丽莎和姑娘们跟在马的后面,急急忙忙地走着。越往前走,她们越担心。
快到河边的时候,她们看见一大群人围在那里。伊丽莎判断肯定是出事了,她拦着小姑娘,说:“孩子们,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过去看看这些人围在那里干什么,我马上回来。”
姑娘们听话地在路边等着,伊丽莎跑到人群前打听出什么事了,“先生们,河边站那么多人,出什么事了吗?”一个工人模样的人回答:“出大事了!有人在河里看到肉店老板于赫尔的尸体!”
伊丽莎难以相信这是真的:“啊!于赫尔!可怜的于赫尔!我们一直在等着他去庄园。他真的离开人世了?还有没有希望救活他?”一个工人答道:“唉!没有,太太。医生已经抢救两个小时了,一点反应都没有。现在该怎么办呢?怎么对他可怜的老婆说呢?听到丈夫死亡的消息,她肯定会受不了的。”
伊丽莎痛心地说:“天啊!太惨了!我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嘿,我应该去看看我的小主人们,她们还站在路边等着于赫尔来呢!”
伊丽莎一路小跑,来到小姑娘们面前。她们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从伊丽莎苍白忧伤的脸上,她们似乎已经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情。她们异口同声地问:“伊丽莎,那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于赫尔发生意外了?”伊丽莎说:“好孩子们,没有必要再跑那么远去打听于赫尔的消息了。可怜的人,他出事了,一个意外的事故。”
马格丽塔恐惧地问:“什么?出事了?他受伤了吗?”
“比受伤还严重。马格丽塔,可怜的人掉进水里了,然后……”伊丽莎哽咽着说。卡米娅忙问:“后来怎么样了?你说啊!伊丽莎!他淹死了吗?”
“是的!两个小时前人们就把他的尸体捞上来了。”
苏菲惊呆了:“这么说,当我们正在谈论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马格丽塔说:“你看,苏菲,让我们白等不是他的错。可怜的于赫尔,真是太不幸了。”
姑娘们顿时哭了起来,痛苦地听着伊丽莎讲着刚才打听来的情况。伊丽莎建议姑娘们回家,她说:“让我们把这件事告诉夫人们。她们可能会有办法为死去的人做些什么,她们会去安慰可怜的于赫尔的妻子和儿女,而我们现在站在这儿什么事也做不了。”卡米娅说:“嗯,伊丽莎,你说得对。我们能做的事情就是请求主,让主可以让于赫尔早日进入天堂,让他的妻子和儿女不要抱怨,要鼓起勇气来面对亲人的死亡。”马格丽塔说:“好卡米娅,你总是那么善良,那么虔诚。让我们一起为于赫尔祈祷吧!”玛德莱纳说:“我们去让妈妈为于赫尔做一场弥撒。”
说着,孩子们在一片哭声中回到了庄园。走进大厅,眼泪还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往下落,没有一个人能说得出话来。福勒韦尔夫人和罗思布尔夫人看到她们如此悲伤的样子,又惊慌又心痛,问这问那,也没有得到一句回答。最后,还是玛德莱纳强忍悲伤,讲了她们刚刚看到和听到的一切。夫人们也觉得很吃惊很伤心,最后,她们商议了一番,决定去看个究竟。看看是否还有一线希望救活于赫尔。
去了没多久,夫人们就回来了。孩子们围着她们,卡米娅迫不及待地问:“亲爱的妈妈,还有没有希望救他?”
福勒韦尔夫人心情沉重地说:“好孩子们,已经没有希望了。我们到那儿的时候,于赫尔的尸体已经放到马车上往回拉了。他妻子的弟弟和妹妹已经先回家通知他妻子了,他们准备明天埋葬。后天,罗思布尔夫人和我去安慰于赫尔的妻子,顺便看看需不需要在生活上给予她们帮助。”
苏菲问:“她能不能像她丈夫那样当肉店老板?”福勒韦尔夫人说:“我想这比较困难。当肉店老板需要到处奔波,需要购买牛、羊,需要宰杀。一个女人没有那份力气,也没有那份勇气。”卡米娅问:“那他儿子特奥菲尔能不能当肉店老板呢?”福勒韦尔夫人说:“也不行。他儿子在巴黎一家肉店当伙计,要他经营一个肉店,他还太年轻,能力还不够强。”
这样,大家整天都在谈论于赫尔和他的家庭,每个人都沉浸在悲痛之中。
第三天,两位夫人乘坐马车去欧波村看望失去丈夫的于赫尔的妻子。孩子们无心做其他事,在家翘首等待妈妈的归来。当听到有马车的声音时,她们便冲向台阶前。
马格丽塔大声问道:“嘿,亲爱的妈妈。于赫尔一家怎么样了?维克多琳娜怎么样?”罗思布尔夫人说:“好孩子,不怎么样!可怜的女人哭得像个泪人,我没有办法劝慰她。她白天黑夜都在哭泣,边哭边呼喊丈夫的名字。维克多琳娜很忧伤,特奥菲尔在巴黎没有回来。我们已经写信通知他赶快回来。”
玛德莱纳问:“她的生活有着落吗?”罗思布尔夫人说:“完全没有。欠于赫尔钱的那些人不愿马上还债。而那些于赫尔欠他们钱的人,硬要逼着她们立即还债,还威胁说如果不还债就要卖掉她们的房子和地来抵偿。”
苏菲建议道:“我想我们可以把我们的零花钱给她们母女俩,这样可以帮助她们生活。我们每人每周有两个法郎,如果每人省一个法郎,那就是每周四个法郎,一个月就有十六个法郎,这足够她们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卡米娅低声对苏菲说:“你看,去年你绝不会想出这种好主意的!”玛德莱纳说:“苏菲说得对,这是个好主意。妈妈,你同意我们把这笔钱给于赫尔的妻子吗?”
福勒韦尔夫人说:“当然啦!我的孩子们!你们四个人都那么善良。苏菲,你很快就能赶上你的小朋友了。”
得到妈妈的支持,孩子们立即跑去找伊丽莎要钱包,然后每个人交给福勒韦尔夫人一个法郎。福勒韦尔夫人自己又补上一笔钱,凑足一百个法郎,准备送给于赫尔的妻子。
从此,姑娘们每周都要给于赫尔妻子送去自己的积蓄,还带上点东西去。有时候是一条裙子,或者自己做的紧身衣,有时候是自己省下的水果点心。罗思布尔夫人和福勒韦尔夫人每月也要资助她们一笔数目不小的资金。
在福勒韦尔夫人一家热切的关怀下,于赫尔的妻子和女儿生活中不缺少什么了。后来,维克多琳娜嫁给了十几公里外一个年轻的旅馆老板,而于赫尔的妻子由于过度悲伤和疾病,不久也跟随丈夫去了天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