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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孤独的富家子

比起其他人,龙妮更担心郭啸天。郭啸天是个孤僻内向的瘦高个男生,他脸色蜡黄,瘦弱的身子总是微微佝偻着,沉默寡言的他绝不扰乱课堂纪律,上课如果不睡觉,他就充当教学活动的观赏者。龙妮觉得他不是少年老成,根本就是未老先衰,心里希望他能像其他同学那样调皮捣蛋。

郭啸天的妈妈是班上第一个主动到学校找龙妮交换意见的家长。郭妈妈说起郭啸天,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她告诉龙妮,郭啸天上初中时,是以优异的成绩考进市里的一所重点中学的。他们夫妻搞房地产,当时为了打拼事业,双双到了外地,让刚上初中的郭啸天在无大人严加管束的情况下生活了两年,结果他交了品行不好的朋友,学会了旷课,泡网吧。现在他们夫妻算是事业有成了,可孩子却毁了。

听龙妮说了郭啸天在校的种种表现,郭妈妈说他们夫妻从外地回来后,为了纠正他的行为偏差,想尽了办法,甚至雇专人开车接送他上学放学,堵死了他和外界接触的渠道,才终于把他和那帮狐朋狗友分开了,现在他能每天坐在教室里已经是万幸了。“要是当时晓得会这样,我们宁愿不去挣那个钱啊。”郭妈妈悔恨地说,说时泪如雨下。

龙妮默默地把纸巾递给她,等待着她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龙妮既同情他们做家长的一片苦心,又为自己有这样一个学生难过。对郭啸天这样的学生,做老师的也只有像他的家长一样,把要求降低到适合他的程度才有效吧,龙妮想,但标准这么低,又为她的班级管理制造了一个难题,她确实很难办。看着眼泪汪汪的郭妈妈,龙妮又实在不忍心再用硬话去刺伤她。于是两人最终达成多联系、多合作的共识后,郭妈妈心事重重地离开了学校。

龙妮把夏晓荷和马群、粟飞叫到办公室:“郭啸天在班上表现如何?”“他一天到晚都睡觉,不学习,也不说话,不惹人讨厌。”粟飞说。“他一般都不理人,和聂文斌还说两句话,聂文斌和他同桌嘛。”马群说。“他家有钱,是我们班最有钱的了,我们都叫他郭公子。郭公子大方,聂文斌过生,他送了两百元的礼哦。”夏晓荷的语气充满了惊叹。“我看他很不合群,既然他人不讨厌,你们以后就多接触接触他,让他多和同学在一起。”龙妮叮嘱他们。

那天早晨天气依旧寒冷,上课铃响还不见郭啸天,龙妮直接拨通了他的电话。郭啸天被龙妮从睡梦中叫醒,急急忙忙起了床,等他赶到学校,又是第二节课后了。龙妮把他叫到办公室,耐心地询问他迟到的原因,在挤牙膏似的问答中,龙妮才知道郭妈妈不曾说出的隐情:

郭啸天的现状让父母对他早已失望到了极点,郭啸天自己对父母也敬而远之,因此虽然郭啸天家离学校并不特别远,但是在郭啸天的强烈要求下,父母为他在学校对面租了套房子,郭啸天现在是独住,妈妈有时候来帮他煮饭收拾房子。郭啸天长期失眠,常常整晚整晚不能入睡,所以他早晨根本就起不了床。他自己也很着急。为了能正常睡觉,他去外面狂走,在家里锻炼,听音乐,甚至到医院看病,但是效果都不好。医生说他有轻度抑郁症,所以现在他在接受治疗,但是治疗效果并不理想,他现在要睡好就必须吃安眠药,而他和父母都担心安眠药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又很害怕吃安眠药,所以他自己也非常痛苦。郭啸天几乎是绝望地说:“我也不想像现在这样,可是我没有办法啊。”

龙妮现在完全明白了郭啸天种种表现的原因了,像他这种睡眠情况,他迟到旷课或者趴在桌子上睡觉不是太正常了吗?

明白了原因,郭啸天委靡不振的样子,过去总是让龙妮不满,现在却让她心生怜悯和同情。一个十五六岁的花季少年,却整日被失眠和抑郁缠绕着,这多么让人揪心和难过啊!经济优裕的家庭,没有高考压力的校园生活,郭啸天究竟有什么心理压力?他在忧郁什么呢?龙妮觉得他离家独居,既不能在生活上好好地照料自己,又缺少和家人在一起的温馨和幸福,于是竭力劝告郭啸天搬回家住。郭啸天却说住在家里和住在外面是一样的,因为家里也经常在外面吃饭,而且因为爸爸工作繁忙,父子俩平时很难见上一面。“我爸妈就知道赚钱,除了拿钱尽养我的责任外,平常又不管我,我也不要他们管。”郭啸天面无表情地说。

龙妮的心情更加沉重了,现在她似乎触摸到了郭啸天冷漠的内心世界。一个与父母有如此隔膜的少年,他的情感生活该是多么孤寂和痛苦啊!他也当然会失眠和抑郁!龙妮满怀恻隐之心,诚恳地告诉他郭妈妈是如何主动来学校以及她们两人当时谈话的情景。

“你妈妈为你伤心流泪,甚至宁可放弃财产也想换取你的健康和幸福。你怎么能说他们不关心你,不在乎你呢?”龙妮直视着郭啸天,郭啸天这时若有所动地抬了抬眼,龙妮又加重了语气,“我看你父母已经为你做了很多,你也应该想想你能为他们做些什么了。如果你把父母给你钱仅仅看成是他们的责任,那么你想过你对他们又有什么责任没有?”

这时郭啸天低下了头。龙妮转移了话题:“你和班上同学关系怎样?有好朋友吗?”“一般。没有。”郭啸天的回答异常简洁。“从小到大的朋友呢?”龙妮还不甘心。“都一般。”龙妮觉得郭啸天的脸笼罩着一股寒气,她不禁温和地看着他:“人的一生中最宝贵的一笔财富就是同学,你现在可能体会不到,今后你就会明白。同学之间没有根本的利害冲突,所以同学感情最纯洁,就是今后走上社会,这么多同学也可以成为你丰富的社会资源。你不要把自己关起来,要多和同学玩耍、交流。”

郭晓天再次抬起了头。龙妮又关心起他的日常饮食。因为天天吃饭馆,美味也会变乏味的,她让郭啸天去附近的菜市场买新鲜蔬菜煮汤,买熟食加工,用电饭煲煲饭。针对他失眠的问题,她告诉他晚上睡前不要听快节奏的流行歌曲,多听听轻音乐,多锻炼身体,多参加班集体活动。对龙妮的叮嘱,郭啸天都一一应承了。唯独说到锻炼身体,郭啸天说等严冬过去,天气转暖,他就每天早起锻炼。龙妮知道此时此刻如果还要跟他讲不少人坚持冬泳这样的事例,可能没有多少意义,但是责任所在,她还是该讲就讲,希望多少能有些影响。

好习惯受用终身,但坏习惯的摒弃、好习惯的养成却是一个缓慢的过程,龙妮知道要让这个少年脱胎换骨,她必须做好和他一起长期努力的思想准备。从此以后,龙妮对郭啸天更加关注和宽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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