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更冷，夜风更寒。
毕竟是经历岁月的老人，在短暂的发狂之后迅速冷静了下来。
大老板给二人各倒了一杯酒，问王峻道：“还有多少世间？”
“五年！”王峻道。
大老板端起酒杯抵在唇边，陷入了思考，良久之后才一口闷掉，叹道：“俗话说十年磨一剑，五年，确实短了些。”
王峻不语，知道大老板思索良久，绝对不是为了思考抱怨该用的措辞。
大老板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道：“你的经脉问题我无法解决。遮望岛上物资如此丰盛，都无法解决你身体的毛病，我更不可能解决。”
王峻眼里充满期待，忽然开口说道：“听二叔说，山野院有一个医术极其高明的高人，或许可以替我诊治一二。”
大老板怔住了，放下酒杯，大笑着摇头，笑容渐渐敛去，冷声道：“山野院里确实有高人。”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可难道你不知道那位高人与那老东西二十年前斗医，你二叔险胜一手吗？”
王峻愣住了！
难道二叔的医术十分高明？
虽然从小二叔便是常配些丹药给王峻，小草，大山三人吃。从小吃到大，便习以为常，也不觉得这丹药有什么特异的地方。特别是，每当看着二叔光着膀子，一手拿着烟，一手随意抓地些药材，还抽空抓个痒，一副乡野半吊子赤脚医生的傻样。他们坚定地认为，二叔一定是自己看了几本破医书，便以为自己天下无敌，马马虎虎地炼些丹药，拿着三个孩子来当试药的小傻瓜。
“那老东西就是这世间医术最好的人之一！”
大老板的话传进王峻耳中，把他惊醒。
只有惊，没有喜。
如果连世间医术最好的人，花了整整十四年的时间都没能医好自己，那么世间真的还有人可以治好自己吗？
王峻呆呆地看着大老板，只觉已遭雷霆一击，希望瞬间破碎。
王峻喉咙发涩，颤声道：“那我的……”
“没有任何希望！”大老板知道王峻要问什么，十分直接冰冷地打断，“那老东西只是自以为聪明的给你希望，让你抱着治愈的希望。你心里似乎更好受一些，可是这对于现实状况有任何意义吗？”
王峻吞咽几口口水，极为艰难却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大老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骂道：“早说了，让我留在岛上，我没有他那些妇人之仁，肯定能够把你教得更好！”
王峻苦笑，不置可否，道：“心里保有希望还是好的！之前我还存了一点希望，能够治愈身体，爆发潜能，找回大魔剑。而如今……恕晚辈无能，我真的有些……失去信心了呢！”
“骗自己有意思吗？”大老板喝道，对于王峻的颓废显得极为生气，道：“骗自己有意思吗？骗自己有意思吗？骗自己有意思吗？”
大老板连问三遍，显得极为癫狂。
王峻忍住将要流出眼角的泪水，大声道：“没意思！”
“是！”大老板也大声道，“没有一点意思！那老东西治了你十四年。世间一等一的医界圣手，集整整一个大妖岛的资源，都没能把你治好。你竟然奢望在外面，机缘巧合下，碰到一个盖世高人，一不小心就把你治好了？这可能吗？”
“不可能！”王峻道。
“就算可能，你还有这么些时间吗？五年，只有五年！”
“没有时间！”
“哪怕五年之后治好了，然后呢？你开始修炼，开始大放异彩，那你父亲怎么办？你的病可以五年之后再治，但是你的父亲五年之后，还存于世间吗？”
“不在了！”
“看来你也不傻，为什么还让那老东西糊弄了？为什么还要自己骗自己？”
王峻低头叹气，眼角的泪水已干，眼神渐渐变得锐利，抬起头来竟然笑了，对着大老板便跪了下去，道：“多谢！”
大老板烦躁地拂了拂衣袖，道：“起来说话！”
王峻站了起来，他知道自己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最强的一人，但是他的身板反而更加挺拔了。
大老板连喝了三杯酒，眉头皱得很深，思忖良久之后，抬头看着王峻坚挺的身板，忽然觉得这一个少年，或许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东西。他直接拿起酒壶仰头喝干了，道：“少爷，或许，你没病！”
王峻闻言一惊，虽然不明白，眼神却亮了起来。
大老板看着王峻忽然充满希望的表情，脸色却沉了下来，道：“希望称作希望，就说明它有时候并不那么真切。你是不是又准备自己骗自己？”
王峻闻言背脊一阵发寒。
那一刻，他心里确实又涌起了希望，却没有细想这希望会不会也是一个美丽的泡沫。
大老板冷冷地看着王峻，毫无表情地说道：“这话我就这么一说，你也就这么一听便好。如果你钻了牛角尖……”说着指着门，道：“门就在那里。”顿了一顿继续沉声说道：“那老东西自以为医术高明，看什么不对劲便是有病，就手痒痒要去治。他已经医治你十五年，也没医好。连这么一位医坛圣手都没能医好的病，我觉得那并不是病。”
“那是什么？”王峻问道。
大老板沉声道：“那就没病！”
王峻沉默不语。
从小的认知便是自己有病，如今有人告诉自己没病，他只觉得是那人有病。
大老板问道：“除了不能修炼，你还有其它不舒服的吗？哪怕是修炼，你有觉得不舒服吗？”
王峻神色变得平静下来，说道：“我修炼十分畅快，呼吸吐纳天地间的灵气速度极快。可那些灵气凝成斗气之后，在体内运行一周却无法储存于气海，尽数进入了那特异的经脉圈，最后不知消散于何处。”
大老板皱眉思索片刻，道：“这就能叫有病？或许只是你对自己的身体不够了解。”
王峻的眼神又亮了起来。
大老板一掌拍在桌子上，指着门大声道：“门就在那里。”
王峻赶紧跪了下来，冲着大老板不住磕头，道：“小子知错！”
“错在何处？”大老板怒问道。
王峻抬起头看着大老板的眼睛，极为真诚地说道：“错在想寄希望于不可知之处。十五年来，我都没能了解经脉圈，难道能因为一句‘我没病’便豁然开朗，立刻了解自己身体构造，从而一飞冲天？”
“如果我醉心于研究自己身体构造，岂不是又钻了牛角尖，又浪费了时间？哪怕等我了解身体之后，能够爆发极大的能量，可那也不是此刻的我该去做的事。”
“我现在并没有多余的时间了！”
大老板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似乎对于王峻的回答也没有十分满意。
二人无话。
大老板走到王峻身边，伸手捏了捏他身上的骨肉，赞叹道：“好体格，无法聚气，为什么不炼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