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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嗣圣六年,营州都督赵文翙,心狠手辣,残酷不仁,虐待契丹部众,群怒。于是松漠都督李尽忠,及归城州刺史孙万荣,共举兵攻陷营州,杀死赵文翙。自此之后,李尽忠自称无上可汗。其部下敖曹孙为李尽忠军队先锋,其素有不败战神之称,自追随李尽忠以来,麾旌洒刃,纵兵四掠,挑戈溅血,所向披靡。铁蹄踏破之处无不惊得人心惶惶,往往是人未到,威武声名却吓得众多猥琐胆小之徒皆举旗投降。

武皇闻警,思忖良久,亟遣部下率兵往讨朔方。

左鹰扬卫大将军曹仁师、右金吾卫大将军张玄遇、左威卫大将军李多祚、榆关道安抚大使武三思以及副使姚畴等人郑重接了此令。他们一行人率部一路艰难跋涉,日夜兼程,踏惊屡险,马不停蹄之下终于抵达幽州。

时契丹连叛,大举入侵汉地,张狂猖獗,残暴肆虐,无恶不作,残暴之举人神共愤,一时生灵涂炭,陷百姓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番众领军南下,一路滋扰地方,搞得各地大小官员惶惶不安,成了惊弓之鸟,一旦听闻有契丹人举兵临近的消息,便逃得人仰马翻,惟恐遇上契丹部众,以致引火烧身朝不保夕。

偌大的幽州,在战乱时期找不出几个人影来,昔时九通曲环的街衢熙熙攘攘、人流如织、轩云如盖,现今已变得冷清颓败、人影零星、萧瑟不堪。街衢四通八达的官道上纸屑纷飞,尘齑纷纷,显得是那样颓败倾圮。家家户户关门大吉,县廨府衙里人迹稀疏,加之霪雨霏霏,湿冷天气停留于此地多日不离,竟生生从以往的繁华似锦里颓显出几分颓丧荒凉来。

*

在幽州境内幺函关,唐兵与契丹部众进行了第一次激烈而惨重的战斗。

人们如同稻谷般被一茬一茬割去,尸骸枕籍,白骨曝晒。他们有的脖颈还在汩汩地淌着鲜血,有的缺胳膊断腿,有的全尸俱在却血尽而亡。大片大片的殷红刺目惊心,浓渥的腥甜味刺鼻让人作呕,一时间残红成河,饿殍浮橹,血色红光铺天盖地,弥漫了整个碧天云霄、九重玉阙。

大唐军队撒下一路的兵刃,蓄势而发,长驱直入契丹部众主要领地,猛烈攻击,将掉以轻心尚在夜间呼呼大睡、做着数不完的春秋大梦的朔方契丹部众杀得精光,片甲不留。

契丹人长于骑射,唐朝的步兵明显敌不过骑兵。对付骑兵的最好方式,就是弩,然而泱泱大国唐朝,贞观时国力虽强盛,军队里技艺精湛技术纯良的弓箭手亦不少,只是相比于朔方常年在马背上的契丹人来说,唐兵的射击水平还是差了一点。

遂要想胜利,唐步兵就不得不采用一个嘴上不光彩、行来却很拿手的战术:偷袭。

浓浓的杀戮之气充斥长天。

敌众是一拨一拨倒下的,他们的鲜血浸透了山川草藉、裸石碎砾、深涧幽泉,惨烈之势致使千里山河飘摇欲坠。兵伐绝刃、流血漂橹、伏尸百万,鲜血汩汩涌出,涓涓之势似海荡,滔滔之势似潮生,连那片鲜血染红的西下夕阳也变得回光返照,跟着镀染红了半边苍穹,亦洇开落霞离开时的一抹落寞背影。

那抹背影是如此的萧瑟清瘦,如一棵孑遗一世的嵬嵬古柏,岿然于天地间,傲然不动,宛如神祗。

是一朵清瘦莲花,飘曳开来。

锋火一声声迭起,鼙鼓一震震轰隆,山川峰峦的苍然峻秀草木被凛冽的寒风吹得一阵呜咽。

借着刮起的凛冽大风,唐兵放火烧了敌军的粮草。

长夜漫漫,狼烟滚滚,烈火灼灼地将契丹人据险而居的高险地势——幺函关烧成了焦土灰炭,这地方本来隐藏在一座险峻的高山从木之中,上山的路线隐秘曲折,蜿蜒盘旋于寂寂寒山中,加之山峦常年雾霭袅袅,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它的路线与敌众的隐身之处。如此险隘峻峭、易守难攻、峥嵘崔嵬,理当难以攻下,可是在唐兵的诡秘计谋下,竟将这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势的地方攻了下来。

契丹人负隅顽抗,占据着险势欲作困兽犹斗。奈何粮断水绝,前路有唐朝伏兵,后路有千里薮幽,进无可进,退无可退。只待秣马厉兵,磨刀霍霍剑吟铮铮,持戟挥矛,整顿士气在这里背渊一战,有破釜沉舟之意,更有置之于死地而后生之意。

唐兵追击契丹人于此,不敢贸然入内。

左鹰扬卫大将军曹仁师挥了令旗,风声滔滔,玄色纛旗在祥云中飞舞翻卷,猎猎作响。他拨转笼辔,牵扯着缰绳吁马离开,撤军率部退后十里,扎营遍地,生火起炉造灶,就此住在了幺函关。既然契丹人不出来,那他们就绝不让契丹人有机会出来,饿死他们也是个办法。

北方秋寒,一到傍晚,便有呼啸的狂风喇啦啦地刮来。唐兵们的驻扎地位于幺函关的迎风坡,每临到大风猎猎呼啸时,总是冷得瑟瑟发颤、抖如筛糠。特别是站岗放哨巡视的士兵,在如此冷的天气里,不仅要提着被风刮得飘忽不定微弱一息的灯笼到处巡逻走动,还要提高警惕,以免有敌人潜伏于内。

他们要保证一干人等的生命安全,同时维护军队舟车劳顿之后的散佚秩序。

营帐内篝火哔剥作响,营帐外士兵们抽气颤抖。

中军行辕。

曹仁师一身雪亮的铠甲,银光赫赫,熠熠生辉。他体魄威武剽悍,体格雄壮,面容凌然薄唇紧抿,一身正气似无处可施展。他此时正站在沙盘地图之前,目光直愣愣盯着详实细致制作精巧的地图,半晌无言。

他身后还有一名身着苍青色衣裳的儒雅男子,那男子故作高深地戴了一面银制镌刻莲花的面具,这面具呈透明状,镌刻的纹路清晰可辨,莲花朵朵蔓生,与透明碧叶相生相连,缱绻缠绕。面具下的薄唇紧抿如未**的花瓣,瓣瓣精致契合。下巴轮廓坚毅刚硬,透露出成年男子吸引人迷人的成熟讯息。

他手持水晶杯,浅尝辄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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