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哥辞职不干了,事情很突然,据说是他家里知道了一些情况,被父母强制性辞工,让他回家结婚去了。对于广大农村爹娘来说,婚丧嫁娶无疑是头等大事,为了这些,他们认为可以放弃事业、前途。
没用几天,工厂又来了好几个新人,全是科班出身,聊城著名服装学校的毕业生。其中有一个笑容满面的青年男子,那身量,那模样,那气派太像领导干部了,没在政界混太可惜了,他叫刘子林,还主动加入了大烫工的行列。
工人辞职对于直属管理者有直接影响,但对于工厂来说几乎没影响,没有了谁厂子也一样转,换个角度讲,工人的更替,对于工厂来说可能还有好处。没有任何工厂会刻意挽留某个工人,除非你是特殊人才。
对于温哥,小伙伴们有些留恋,也是从那以后,大部队再也没有固定领头的了。
接替温哥裁剪工位置的新工人叫李贵才,名子有点儿不谦虚,其实人挺好,很有个性,后来景子鹏和他渊源不浅,还有就是他也是等着挣钱回家结婚的。
刘子林的加入让大烫工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在潜移默化地带动着这些年轻工人,从先前的偶像派升级为实力派,开始出活儿了,也知道抢着干活了。
不仅仅是大烫工,三楼缝纫工人也是一样,生产量的提升也使工厂渐渐步入正规,第一次紧活儿、赶货也随之到来。
已经连续两天加班加到了很晚,更严峻的是第三天,不加通宵是赶不上出货期了。青春就是好,仿佛有挥霍不完的精力,使不完的劲儿,这些年轻人干得热火朝天。
楼层外面是漆黑的夜,楼层里灯如白昼,几个烫工汗如雨下,机器一样烫着衣服,似乎想停都停不下来,技术厂长老沙在一旁一直给他们几个加油助威,直到该烫的活儿都烫完以后小伙子们绷紧的神经才一下子松垮下来。
烫活儿,在后道只是前道工序,后面还有分色、分码、挂吊牌儿、包装等等,几个烫工还要负责最后的封箱、打箱的任务,另外装车他们也是主力军。
凌晨两点半,小霞推着衣车麻利地给衣服分号码、挂吊牌,神情很专注,这个活儿很不一般,要一心二用、心手合一,因为号太多,一不留神就会分错。
小霞叫赵瑞霞,天真、淳朴年龄很小,虽是农村人,但无论相貌还是身材都是标准的model样,而且还是国际范儿的,如果真能走上t台,绝对能和李艾组个组合,说不定以后李艾也不用改行当主持了。
挂好吊牌的衣服就可以包装、装袋子了,也是细活儿,不利索根本干不了。此刻正在包装的赵杰和小敏已经是最快速度了,忙的一句话都顾不上说。
赵杰、小敏是一对姐妹花,一矮一高,一个豪情四射、热情奔放、精明能干,一个稳重内敛、不苟言笑、内心清明,都是又懂事又心强的小女孩儿,很难得。
尽管楼内的动静不小,两位总检还是累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俩的活儿没什么比较大的动作,但费的精力比较多,该修不该修就在一念之间,所以困意也比其他人要大。
加通宵的时候,困是会传染的。看着两位已经入睡的总检,景子鹏狂打哈欠,无暇观赏酣睡中的两位睡美人儿,也倒在了验活儿的桌子上。
十分钟都不到,景子鹏就被阿彪拽了起来,天快亮了,开始做最后冲刺,封箱、打箱。
“哧哧”的胶带撕裂声让景子鹏的睡意渐渐清醒着,神经也再一次绷紧,一直到打完了所有的箱子。
还是人多力量大,天亮的时候全厂员工出动,一起从二楼往下倒箱子。场面很壮观,那可真叫一个乱,有两个人抬一箱的,还有一个人抱一箱的;有拉着箱子的,还有扛着箱子的。总之一点,装完车就能下班。
全哥也是一夜没睡,装车他还要首当其冲,或许这种场面他见得太多了,场面控制的很好。
人的能力大小,不在于有多少技能,多有文化。关键看控制力,别人都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时候,你能跳出来力挽狂澜、大步向前,这就叫能力,全哥就是这样的人。就像动物世界中的狮子、老虎,它们控制的地盘儿是最多的。
放了一天假,景子鹏很感慨也很矛盾,他想回家看看,可内心却在退缩。他想逃避,他觉得家让他像是陷进了沼泽地,无论身心都很沉重。他害怕回了家以后,一切伸展出来的自由都会回到原点。
“贵才,你回家不?”宿舍里就剩了贵才和他两个人。
“不回去了,家远,放一天假不够。”贵才收拾着床铺,打算好好睡一觉。
“我也不回去了。”
在贵才无形的纵容下,景子鹏终于决定不回去,但他却怎么也睡不着,那种孤独无助感也越加清晰。
心中有家不想回,这种感觉比想家还要折磨人,倒是跟景子鹏此刻所处的情况很贴切,半睡半醒、如梦似幻,朦胧的意识一点点儿剥绞着内心,撕扯着灵魂。
景子鹏迷茫的眼中渐渐出现了一朵鲜艳的小花,静静地绽放着,仿佛在冲着他笑,随即又急剧地脱落、枯萎,慢慢凝聚成了他爹那弓着的背。
“不行,我还是得回家。”景子鹏猛地一下子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