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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寒古拉的情感

从玄蛮的部落擅长祭炼一事,不难看出很多部落有着自己特有的才能。在那个时代,部落要生存下来,就需要有足有强大的武力来应对野兽的突击,也有些武力不够强,却灵力十足的部落,擅长使用祭炼,设计陷阱,研制药包,用智慧和技术保卫家园。祭炼算是女性的专长,这门技术讲究的是心细,记忆力强,需要学习一切植物与动物以及矿物的知识,了解各种物质的属性,互相配搭之后会发生什么反应,用水烹煮还是用火烧炼,烧炼的温度达到多少会有怎么不同的效果,等等等等。

还有一项与祭炼异曲同工的技能,就是从动物身上提炼魔核,以为己用。

关于魔核,那是古人世界的一种技能,据说每个生命都有其核,无形无质,不知不觉者则无视其存在,有知有觉者则能提炼其核,化为己能,比如说,你提炼出猪的魔核,融入自己体内,你就拥有了猪的能力,嗜睡蠢笨,好吃懒做——显然不会有人愿意提炼这种玩艺儿来坑害自己,吃饱了撑坏了脑子也不。但如果你能提炼出羚羊的魔核化为己能,那么你就可以一纵十丈越过深涧,攀登高山如履平地;又或者你得到猛犸象的魔核,你就可以一脚踩死一头犀牛——你的体重或许在那瞬间达到一头猛犸象的水平。不过这种魔核技能是有时效的,兴许你炼的羚羊魔核只够你纵越五丈就失效了,然后你就会改做自由落体运动,直落深涧,粉身碎骨,因此这种技能虽然神奇,却很危险。涉及到所炼动物的精神状态,这种危险就更加难以预料。寒古拉曾经提炼了一只绝望孤狼的魔核,结果整整一天到处寻死觅活,自杀了十八次,在第十八次未遂自杀的过程中,魔核失效,那一刻寒古拉正在跳崖的半途中,突然清醒,还没摔死几乎就先吓死。

说到那次自杀,江湖上传言说他是为爱殉情,为的是玄蛮。寒古拉不好意思告诉人家,是他炼了一头神经病孤狼的魔核害的,这对一个守护者来说是一种侮辱,所以只好默认了为爱殉情这个说法,起码这不算什么羞耻。寒古拉与玄蛮的暧昧故事,从棰杀一只蚊子开始,因一块犀牛头皮而萌芽,在“殉情”十八次后达到了高潮,却远远没有结束,期间之曲折离奇一言难尽,但这是以后的事,现在他们之间还不怎么暧昧,虽然玄蛮已两次主动提出要帮他的忙。

学习祭炼与提炼魔核之前,需要先学一门高深的基础科学:烹饪。对于今天的许多孩子来说,烹饪是餐厅里头厨师的事情,家里的厨房基本上用途不明,只知道老妈经常在里面搞卫生。而对于一个人孩子来说,烹饪是生存的基本功。如前所说,寒古拉的爷爷在对寒古拉进行基础素质培养的时候,传授的一项重要法则就是随时找到吃的不至于饿死,而人自从几万年前学会玩火以后,已经消化不了生肉,因此必须烹饪。任何人孩子来说都不需要到学校来学,所以,曼克洛老师教授的烹饪课不是普通的填饱肚子的烹饪,而是一门叫做《食品营养成分与动植物组织结构之高效混合生产法》的高科技课程,名字很唬人,简单地说就是用最容易采集的食物材料,配搭烹煮成最富营养价值的,能高速补充体力的高效便携式食品。这当然不是汉堡包,而是近似于军用压缩饼干。这对长时间野外作业的守护者或猎人们很重要,时时都在追猎野兽或者被野兽们追杀,那种生死攸关的时刻,不允许你停下来熬一锅牛肉汤,或者炖一盅佛跳墙,这是其一,其二就是他们体力消耗很大,跋山涉水,翻江越河,或长途奔袭,或短程急攻,或狼狈逃窜,没有高能蓄电池式的体能,根本支撑不了如此大运动量的作业,如果只是吃普通食物,不出三天基本上可以回家养老了。补充体力除了需要数量,质量也很重要,因此曼克洛老师的烹饪课程不仅仅是把一只原鸡宰杀后煮熟做成原鸡肉干,更重要的是在烹饪过程中添加营养元、脑黑金、维活素、SB球蛋白、SOS分子、TMD、TNND……等等一系列没人搞得明白的东西。有人怀疑这些东西是否有效,甚至到底是否存在,但千万不能当着曼克洛老师面前流露出来,否则她会把你扔进锅里,添加活性益生元、脑黑金因子、维活素X、SB球蛋白、SOS分子、TMD、TNND……煮成肉干,分发给同学们享用。

曼克洛老师的厨房就像一座工厂,屋顶竖着十几根烟囱,冒出浓密的黑烟,屋里到处是黑色的油脂,黄色的糨糊状半成品,白色的液体和泡沫,滴着血的各种新鲜肉类,以及各种切肉用的刀具,碎骨棰,绞肉机,剥皮铲,脱毛膏等等。进入曼克洛老师的厨房基本上会让人的食欲彻底消失,出来后需要到河里泡三个钟头才能除去身上的味道——那条河的水起码三天不能饮用。至于烹饪出来的食品,同学们带出厨房后基本上都扔掉,舍不得扔掉的起码三个月以后才敢吃。唯一例外的是特立犽,他居然在曼克洛老师的厨房做出了一大锅香喷喷的红烧原鸡,被同学们瓜分一空,出手稍慢的玄蛮连菜汁都捞不着一滴,但她却是吃到最多的一个——特立犽早已预先藏起一只带汁的红烧原鸡,专门留给玄蛮。

其实在这一期的女生当中,最漂亮的并不是玄蛮,而是寒七果。但寒七果是个冷美人,不太与人打交道,只喜欢与动物说话,除了寒古拉和玄蛮,她与其他同学都不亲近,加上她年纪太小,别人也不拿她当女人看。寒七果与玄蛮亲近是因为寒古拉。因为与寒古拉多有纠葛,玄蛮有事没事就到寒古拉身边琢磨,寻思用什么法子把那块犀牛头皮揭下来,显得暧昧。特立犽对玄蛮也很暧昧,眼珠子没事就朝玄蛮身上瞄,专门为她留肉之类的小动作不断,就差抱着吉他到她窗子底下唱歌——其实大可不必这般罗嗦,玄蛮其实很乐意帮他的忙。要是在以往,这种三角关系可以维持得很牢固。塔察尔老师说过,三点支撑最为牢固,要求他们搭建的帐篷必须是三角锥形——也有人试过搭两点着地的帐篷,搭出来的是一面墙,吃风的效果奇佳,不知道风帆是不是这样发明出来的?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自从凤栖凰大人发明了婚姻,制定了婚姻王法之后,在凤栖凰、博古这些文明的城市里,男人和女人虽然也经常互相帮忙,但已婚的人们已不好意思再找别的异性帮忙,他们懂得这样做是羞耻的,不道德的,自己的丈夫或妻子这样做就是更羞耻、更不道德。以此类推,自己未来的丈夫或者妻子要是这样做,一样是很羞耻,很不道德的。现在特立犽就处在这么一个立场,他爱上了玄蛮,打算娶她为妻,但这个未婚妻三天两头跑去找寒古拉主动帮忙,于是特立犽就觉得玄蛮很不道德,他自己很羞耻。这是个很没道理的复杂逻辑,玄蛮找谁帮忙是玄蛮的事,你特立犽羞耻个鸟?但如果搞明白特立犽的——套用一个电视用语——心路历程,这个逻辑对于他来讲就是成立的。

特立犽的所谓心路历程与寒古拉没关系,与玄蛮暂时也没关系,即便玄蛮很知道特立犽爱她。在玄蛮看来,特立犽完全可以跑到她宿舍跟她说:“帮个忙好吗?”她一定不会小气。毫无疑问特立犽在男生当中是出类拔萃的,无论长相还是身材,但玄蛮现在没有欠特立犽人情,因此没有理由主动去找特立犽说:“要我帮忙吗?”除非她自己有所需求,那样她就应该说:“帮我个忙好吗?”但这种情况暂时也还没发生。至于特立犽企图向她求婚的想法,既然特立犽没说,她当然也就不知道。所以许多误会往往都是不必要的——很必要的那种误会不叫误会,叫故意。这事本来可以这样发展:特立犽把玄蛮带到郊外,把她绑起来饿上几天,才从背包里取出一块红烧牛排,问玄蛮是否愿意品欣赏他精湛的烹饪手艺,如果玄蛮答应了,那么就欠了他人情,

等她享用完牛排之后,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请玄蛮还他人情,方法当然是请她帮帮忙。不过事情也可能不那么顺利,比如特立犽并没能把玄蛮绑起来,而是反被玄蛮绑了起来——冷兵器时代的女侠司空见惯于各种小说和影视剧。于是特立犽准备好的牛排还是落进了玄蛮嘴里,人情却不见了。不过后一种局面也可能有多种发展结果,比如玄蛮吃饱了,也吃得很热,所谓饱暖思****,没准就顺势邀请特立犽帮忙。这种结果符合特立犽原先的设计,只是兜了个大圈子。但也可能是玄蛮吃撑了,需要运动运动帮助消化,偏偏她选择的运动项目不是俯卧撑,而是打鞭子,这样的话,特立犽可能会带着一身鞭痕回来,被同学们笑话好几天。还有一种可能的结果,就是玄蛮把牛排吃了,对特立犽说:“你牛排烧的不错,一会儿帮我烧一头牛吧。”然后跑进森林逮野牛去了,留下被捆在树上孤立无援的特立犽。这时候不远处走来一群饿狼,树后面又跑出一只剑齿虎,大地在震动,河边出现一群猛犸象,天上传来战斗机的呼啸声,原来是飞星龙们也来了……这些都是特立犽的想象。

特立犽其实不是个想象力丰富的人,从他的思维过程我们可以发现他的逻辑能力很强,本质上属于很规矩的人,所以他很遵从爱情的规矩,决心遵照凤栖凰大人的指引,做婚姻的榜样,成为另一种圣人。我们知道历史上有很多婚姻爱情方面的榜样,孟姜女、梁山伯什么的,都成为了另一种圣人,被圣人们赞扬然后被政府立牌坊表彰,让百姓们称颂。特立犽有志于此,的确很值得赞扬和称颂,只是这样一来,却闹出了不必要的误会,成就了寒古拉与玄蛮的暧昧。

暧昧是一种好东西,胜在不明确,够模糊,留有丰富的想象空间,就像透过沾了晨露的玻璃看窗外景色,草地上开满油菜花,翠绿的底色上铺满大片金黄,窗户的每一格都是一幅画,当真打开窗看仔细了,未免会有苍蝇飞来飞去,还能看见花下几团牛粪兴奋地释放着招引苍蝇的气味,这是有明确因果关系的风景,想象空间都被苍蝇和气味填满了。暧昧不是一种明目张胆的因果必然,在这种混沌中,大木棰子与蚊子可以建立关系,犀牛头皮可以在寒古拉头上实现恢复性成长——这种二十一世纪的语言我总觉得无比别扭,但又时常信手拈来,也是一种暧昧。所以,寒古拉拒绝玄蛮的帮忙实属暧昧,而非无趣。这事因为寒古拉本人从来没有解释过,我们只能根据他的习性推测,也许在他看来,玄蛮主动提出帮忙的这个事情,比帮忙本身更有意思。

但玄蛮并不了解寒古拉的习性,起码在这时候还没了解。玄蛮是个炼师,炼师的工作需要严谨的逻辑,有点像化学家,但因其产出带有迷信色彩,又像个宗教家,而从工作场面来看,五彩烟雾弥漫,披头散发飘行其中,举着各种古怪的器皿念念有词如歌似舞,因此又像个艺术家。本质上说,玄蛮与寒古拉不属于一类人,所谓触电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玄蛮并不企图去了解寒古拉,她只知道欠了人家人情,而身为美女最好的回报就是帮人家一点忙,知恩图报本是人类的禀性,那时候还没失传,听说要过十万年才濒临灭绝。

这样我们就可以得知,玄蛮与寒古拉并没有发生爱情,相反是特立犽对玄蛮产生了爱情,偏偏玄蛮并不与特立犽亲近,而整天跟在寒古拉屁股后面,于是就确立了塔察尔老师所说的牢固三角关系,这也是一切爱情故事所必备的关系,因此三角关系也是一部言及爱情的小说所必备的牢固基础,于是我开始觉得这个故事越来越像言情小说——其实我的本意是写一部考古著作,考据人时代的阶级斗争,所以必须回到政治层面:在寒古拉、玄蛮、特立犽建立三角恋爱关系的同时,人世界那个伟大的政治预言即将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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