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要养狐狸？”
“不，我是为了我们的女儿来的。”
“我们的女儿？”
“对。”
施龙吃惊地望着丁小美，似乎面对一个天外来客，听不懂她讲的异球语言，他真的不懂。
“你是说……”
“我们有一个女儿。”
“这太……这太……”施龙变得猝不及防，这太使人感到意外了。
这么大的事，她不会是开玩笑吧？
施龙愣怔了好久，才慢慢恢复平静，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小美，二十多年不见，你从头说说吧。”
“那年，我为了躲避冷向阳，做了一件对不起你的事，就远嫁给了山沟中的尚跃进，结婚没到十个月，就生了一个女儿，名叫尚芳，尚跃进明知不是他的骨肉，但他原谅了我，也许我在那个村子里长得最美，他真的很喜欢我，后来，我才知道，他不能生育，他有病。不知不觉，孩子大了，我算了一下，孩子是你和我的，我不想再改变我平静的生活，也没来找你，怕影响你的家庭生活和你的前程，女儿上高中，又考大学，如今大学毕业了。”
“你一个人供养她，也不容易啊。”
“一切我都认了、忍了，希望盼女成风，老了也有一个指望，可没料到，又出了意想不到的事情，我没有办法了，只好再来找你。”
“她病了？还是找不到好的工作？”
“都不是。”
“小美，她要真是我的女儿，你把她领来好了，我有钱，我可以供她出国留学，本来，我们生这个儿子之后，还想要个第二胎，可我媳妇一直没有，我喜欢女儿，我是少数民族，可以要第二胎……”
“施龙，你听我把话说完。”
“好，你说吧，我听着呢。”
“你还记得当年青年点儿的那个冷向阳吗？”
“记得，偷拍照片的那个人？”
“对！”
“后来知青进城，他也走了，不知道去了哪儿？你今天提他干什么？”
“偷拍照片那次，他骗了我们，你知道吗？”
“后来我才知道，你走以后，我找过他一次，他也找过我两次，可都不知道你的下落。”
“也许是我前世的孽债，世上人这么多，偏偏被那个坏人碰上我们的女儿。”
“什么意思？”
“她们两个在谈恋爱。”
“什么？我的天！这可是隔代人的事，他们怎么碰在一起的？”
“详情我也不知道，女儿在北水上大学，冷向阳也在北水做生意，发达了，成了大老板，媳妇家又有钱有势。”
“你没有阻止她？冷向阳这个人心术不正，太阴险，我对他可没有好感。”
“我阻止不了她，才来找你。”
施龙道：“我们以前的恩怨可以不说，但两人的年龄相差二十多岁，外国人时兴老夫少妻，可我们中国还很少见啊。”
“我看她们的关系已不一般，这孩子毕业也不去找工作，跟他跑到南方，说是做生意，可他们住的地方好像平民窟。”
“她们已经住在一起？”
“看样子像。”
“冷向阳人品太坏，尚芳怎么能看上他？”
“他有钱，女儿年轻，太单纯，不知道人心险恶，一定是他这个老狐狸使用骗术，不择手段，使用下三流的手法，把我们单纯的女儿骗到手。”丁小美说到这里，眼中含泪，说不下去了。
“那怎么办？”
“我就是来找你想办法的，不能看着女儿往火坑里跳，我们不管！”
“这可麻烦了。”施龙一拍额头，似乎也无计可施。
“我对他们撒了谎，骗冷向阳说，尚芳是他的女儿。”
“你见到了冷向阳？”
丁小美点点头。
“他相信你的话？他承认尚芳是他的女儿？”
“他好像信了。”
“你的意思是说，除我之外，你与他也有过那种事？”
丁小美点点头。
“不可思议！太突然，太可气！全乱套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无奈与不解充满施龙憨厚的脸。
丁小美叹口气，对施龙道：“那年他骗了我，我对不起你，才一气之下，远走高飞，没想到，今天……又飞……飞回来了。”
施龙盯着面前的女人，双手一摊，口中突然吟出一句诗：“早岁哪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施龙的儿子施大虎，见父亲与一个神秘的女人坐在客厅中闲谈，并不来外面参观狐狸，心中犯疑，母亲以前曾经暗中叮嘱他，要他小心父亲与不三不四的女人来往。此时，他也情窦初开，渐渐明白母亲的用意，怕这时父亲有了钱，在外沾花惹草，男人有钱就变坏，破坏他们家的幸福生活。这时，施大虎走进来，佯装去拿饮料，果然，他一进屋，两个人立即不说话。
丁小美转头见他进来，认真一看，姐弟俩人鼻子以下，长得一模一样，人家都说女儿像父亲，这话也不一定都对。
施大虎见女人用怪异的眼光打量着自己，没好气地对父亲说：“我饿了，我妈不回来吃饭了？”
“等一会儿，我们去镇上的饭店吃，我先跟你姨说几句话。”
“他是我姨？”
“你要没事，先去看看18笼子的狐狸，它怎么样了？到吃饭的时候我叫你。”
施龙把儿子支出去后，又转头看着丁小美。
“你也许累了，今天就别回去，住在我这里，等我媳妇回来，你们见一面，她人挺大方，没有坏心眼儿。”
“不！无论如何，我不能在你这儿住。”
“来日方长，你既然来了，就别急着回去，让我好好想想怎么办。”
“我坚决反对尚芳跟冷向阳结婚，他是一个骗子，就是她不结婚，我养女儿一辈子也行，我怕时间一长，那个大骗子弄明白过来，知道我也骗他，会把女儿带走，到国外去就麻烦了。我可就这么一个女儿……”丁小美说着，又眼中落泪。
施龙道：“她要真是我的女儿，我一定要去认领她，你也别担心，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选择，不可强求。”
“我还担心……”
“啥？”
“我担心你媳妇知道这事，会跟你闹离婚，破坏了你安静的幸福生活。”
“我会做她的工作，她也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
“这事不同一般，没那么简单。”
“我知道，好汉做事好汉当，如果她真是我女儿，我这个当父亲的还能不认？明天我就跟你去找她！”
“可我怕……”
“还怕啥？都这么大年纪了，你当年可不是这个样呀？”
“我经受得太多，我不想别人也不快活。”
“我问你，你丈夫对孩子好吗？”
“小时候好，后来变了，孩子一大，她也就考学走了。”
“听说城里还可以做亲自鉴定，她要真是我女儿，我就让她知道，我是她的生父。”
“你还不相信我？”
“我是想让她有充分的证据，否则，你突然给她又找一个父亲，也许她经受不了这个刺激。”
“现在怎么办？我们应该干些什么？”
“快到中午了，先出去吃饭。”
两个人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丁小美抬头，她吃惊地发现，施大虎正与一个中年女人站在门口，他双手拉着她的胳膊，看其亲昵状，一定是他的母亲。
衣着朴素的中年女人眼中出泪，双腮通红，目射凶光，咬着双唇，盯着丁小美。
施龙见状，忙上前打招呼：“你回来了？我介绍一下……”
“不用介绍，我全听见了，我早就知道你有花心，果然外面还养着一个女人！孩子都大了，瞒得还挺深呢，真是男人有钱就变坏。”
“你说的什么呀？”
“你心里明白，施龙，我一心一意跟你过日子，操持这个家，把儿子给你养大成人，你真让我伤心，你以后跟她过好了。小虎，我们走！”
“站住！”
母子没有听施龙的话，母亲拉着儿子跑出门去。
“这都怪我。”
“不怪你，怪我！”
“我不应该来。”
“你不来我也在找你，今天你来了最好，我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这么多年，让你受苦了，我应该赔偿你，你一个人把女儿拉扯大，不容易呀！”
“不是我一个人，还有她父亲。”
“我这个儿子就不成器，没有大志，他要能考学留洋，我也供得起他，强扭的瓜不甜，就由他去吧。名人的后代也不都是名人。人各有志嘛，走，我们吃饭去！”
“我不饿，也不想吃饭。”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无冬立夏，我已经养成了习惯，到点就得吃饭，天塌下来，有大个子的人顶着，你不要怕，也别怕我媳妇，女人使点小性子也好，我真要有这么个大女儿，我真高兴，乐还乐不过来呢！你别担心！”
“我来找你，是问你怎么办？”
“好办，今天中午我要多喝几杯，我也好久没这么高兴了。”
“你不去找她们娘俩？”
“不用，丢不了，十里八村的人都认识她们，过不了一袋烟功夫，她就回来了，她的脾气我早摸透了。”
“她可千万别出事！”
“能出啥事？我拼命挣下这个家业，也算事业有成，她能舍得下？我真不信。”
“我来之前，犹豫了好几天，我怕破坏你的家庭生活。”
“小美，你别说这话，二十多年过去了，就好像是昨天，你知道啥叫一往情深吗？跟你说真心话，我虽然娶了她，生了儿子，却没有真正的幸福生活可言，她如果真走，舍得跟我离婚，我就娶你。”
“疯话！”
“真的，我也没有喝酒，还清醒，见了你，我真高兴，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