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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徒步穿越塔克拉玛干日记(3)

2007年10月19日-Day 4

【里程:15km(直线距离)时间:7小时 气温:-8℃~30℃】

徒步进入第四天,地形开始出现变化,大沙丘变多了。我的双脚疲累了、脚拇趾肿了。一样的一日三餐、一样的作息时间、一样的行进时段,踩着一样的步伐,一样的耐力训练——单调!每日下午2:30到4:30,是最炎热的时候,体力消耗速度也最快。

真难想象,一个人如何走在浩瀚大漠里。若没有驼队,没有团队的支持补给,势必无法进得去,又出得来。因为,“塔克拉玛干”,恰如其名称多种解释的其中一个:进去出不来!

今日温度骤降,清早出发前得经深呼吸后,我才不情愿地将羽绒外套脱掉——哎呀,刹那间便冻得浑身发抖!赶紧寻找火堆,一边烤着,一边跺脚设法让身体尽快热起来。在沙漠中,必须采取“洋葱式”穿衣法,因为早上出发前冻得要死,徒步期间却又热得要命。行进中,无法带着羽绒衣在身上增加负担,此时此刻,只能咬着牙跺着脚,熬过早上这段难耐的寒冷时间。

今天依旧走在大队前头。或许是因为前方有明显的骆驼印指引,走起来格外轻松,完全找到了自己的节奏。不知不觉间,走进了一块有植被的区域。前锋部队欣喜万分。有植被的地方,地形往往最平坦、坚硬。呵,真不知道已有多长距离没走在硬地上了!然而,就在同时,我们却又发现,前方已完全没有了骆驼蹄的痕迹——没错,我们迷路了。带头的黄明赶紧用无线电呼叫总领队,并请几位“壮丁”爬到制高点,试图让驼队看见我们所处的位置,气氛顿时又有些紧张起来。因为过了好久好久,完全都没有任何反响和呼应。看来,我们距离驼队已太远啦!而正在大家焦虑、渴望之际,有伙伴眼尖,看到了远方驼队的踪迹,哇,终于又松了一大口气!

累积了前几天的经验,大家越走越顺。虽然大沙丘多,却浑然没有了第二天以来的疲累,很顺利地完成最艰难的一段。距离抵达终点——麻扎塔格山,只剩下不到一半的时间,前方的地形将越来越平缓,植被也将跟着变多……这些,确实都是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大沙丘在斜阳的照射下,显得非常迷人。我兴致勃勃,跑上爬下,拍了不少自觉得意的画面。乘着兴头,我又前去和驼工围着篝火寒喧,连打手势带比画地“拉家常”,并合影留念。我在想,如果不久之后这段探险旅程被进一步开发,也许有一天,骆驼和驼工的角色,将被“现代化”取代。于是每天早上或是黄昏,我总是喜欢捕捉他们工作时的状况,不久的将来,或许这些人、动物就不存在于沙漠中了呢!永远都很兴奋的“经络团队”,晚上放着舞曲跟驼工同欢,在他们指导下,驼工们跳起嘻哈舞还有模有样的,又是一幅非常可爱、温馨而难得的画面。

2007年10月20日-Day 5

【里程:15km(直线距离)时间:7小时 气温:-10℃~27℃】

今天天气情况相当特殊。早晨7:30天未亮,上厕所时,除了满天星斗,我发现天空特别蓝,还有些云彩,心想,今晨天空应该值得期待!顾不了早餐喽,拍日出更为重要!因为在沙漠里,由于吸热跟散热都很快,要出现云彩是很难得的。拍完照,一边扒饭,一边继续观赏日出,一边打哆嗦。因为今天早晨气温偏低,天应该又要变了,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景象。

天空好美。暂且先不当前锋部队了,还是选择合适地点,好好欣赏这难得一见的美景吧。不过,漂亮云彩仅出现在太阳四周,往远处看去,天际却是乌云密布。诡谲的天气形态!看来云层应该会慢慢聚集,我要赶紧把握时间玩耍呀!加上早上的光线正是拍摄沙丘的好时机,天时地利人和,现在不拍更待何时。果真,接近中午时,云层开始变厚,天气转阴,也玩够了,正适合赶路。

哈,玩了这么久,居然只落后先锋部队20分钟!很容易就赶上了,也很庆幸自己沿途先拍了照片——还是好作品!

下午又回到先锋部队行列。天气阴,走起路来也特别舒服。体力消耗相对较小,很轻易地完成今日预定里程数。原本,不预期有啥夕阳或是黄昏的漂亮云彩出现,可是老天今天实在太赏脸,就在搭完帐篷后,云渐渐散开,光线来了!抓紧时间完成我想要的作品“旅人的孤寂身影”、“沙纹”,等等,玩了个不亦乐乎。今天真的是太幸运了!

2007年10月21日-Day 6

【里程:15km(直线距离)时间:6.5小时 气温:-10℃~26℃】

进入第六天,心态放松许多。一旦完成,终点就在不远处了!没有炙热太阳的考验,走起路来特别快。就在早晨11点多,我们清清楚楚看见远方的——麻扎塔格山了!前锋部队开心地欢呼,彼此相拥打气。哎,又开始见到植被了——希望就在前方啊!大家的脚步加快了,天气也很配合,阴了一整天。走着走着,居然看到路牌甚至听到汽车呼啸而过,这不就是“新沙漠公路”吗?太振奋了,我们已经七八天没看到柏油路啦!笔直的公路像是个分界线,宣告我们正式走出大漠心脏地带,将继续往和田河床及终点麻扎塔格山前进,同时也昭示着,这趟旅程,即将画上句号!

走出新沙漠公路的防护围篱,刚踏上柏油路的那一刻,腿有点发软。一来是七八天没踩在硬地上;二来是双脚真的有点疲惫了。而更有趣的是,骆驼队一出围篱,见到柏油路面居然会害怕、不适应,不敢走在上头,得驼工赶它们半天,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今天4:30之前就扎营,因为离终点,路程只剩下不到8公里啦!接应人员们和“老鬼”爸爸已在目的地等着我们。若以先锋部队的速度计算,大约两小时即可到达。主办单位决定给在麻扎塔格等我们的接应人员一个大惊喜,打算派小部队提前到达,“偷袭”他们。同样身为先锋部队的我,考虑团队因素,因为我是台湾团队的一员,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我不想这么早离开,希望利用明天早晨的行程,再好好回味一番。因此,并未加入“偷袭部队”。

今天扎营的地方又是一片胡杨林,大家明显放松很多。午后,新疆电视台的大哥,特别安排我在一处美丽的胡杨林接受专访,让我说说这一趟旅程的感想。晚餐,大家狼吞虎咽抢成一团的情景也不复见,大伙练唱沙漠之歌的声音此起彼落,穿越大漠后的胜利、喜悦情绪和气氛,正悄悄而又喧闹地酝酿着!

2007年10月22日-Day 7

【里程:8km(直线距离)时间:2小时气温:-7℃~28℃】

最后一天!

归途如虹!

在领队激励大家精神的喊话之后,正式出发。路相当平缓,沿途仅有胡杨林,并无起伏较大的沙丘。由于路程仅剩下8~9公里,以我的速度,大约1小时即可到达终点麻扎塔格山。但今日我选择了放慢脚步,细细品尝这最后一段路。行进中,脑海中不断回想起这段日子以来的点点滴滴……麻扎塔格就在我前方,距离我好近好近,却让人却步、让人流连、让人舍不得走出这片有我点点足迹的浩瀚大漠!

哦,不知不觉间,我竟已走到了和田河2公里宽的、干涸如砥的河床!我索性躺在这片大地上,享受阳光,享受即将达到目的地的满足感、成就感。我可以就这么随性地躺着,就算在地上打滚也没人管你,感觉太美妙了!我,跟大地融为了一体……

走过了河床,又见一片荒芜的胡杨林。走出林子,依稀看到、听到远方——麻扎塔格山下的车子、营帐,及远处人们的呼喊、召唤。我的步伐逐渐加快,摄影机早在前方对着我准备开拍,于是我开始狂奔至终点,跪地欢呼。前锋部队的拥抱,“老鬼”爸爸的大拥抱,还有陈领队的特大拥抱——他一把把我拥入怀中,那么激情,那么有力,为此,他被大家取笑说,他的腿都是因为“泡妞”而扭伤的,引得全场哄笑。陈领队在沙漠中对我的照顾,也是令人感激在心头。

中午,发生了一段小插曲,人称“骆驼”的大哥,平日豪爽,今天他走回终点后突然哭了起来,害得我也受到感染而泪流满面,靠在他肩上哭到不能自已。这几天的徒步,确实带给人不少冲击和感动,我从此永远不会忘记,塔克拉玛干大沙漠里,曾有过我们的足迹。不管未来怎么变迁,这片浩瀚大漠将永远傲立在那里,伟大的大自然,永远无法被征服。能走进去,阅读了大自然的这一杰作,算是我们的福气,而过程这么顺利,更是幸运!在它的怀抱里,我们的渺小,人类的微不足道,太显而易见。对于自己能体验这趟旅程,我心里充满无限感激,能这么贴近这片被外国人称之为“死亡之海”的浩瀚荒漠,让人永生难忘!

这段时间以来,真的受到很多人的特别照顾,尤其是“老鬼”爸爸。还有很多人对我的欣赏和鼓励,感动在心。“精神伙伴”何大哥,还经常要忍受我自导自演,拍摄剪影的疯癫;玩得很开心的电视台摄影大哥;先锋部队的伙伴,还有永远nature high的“经络团队”。这趟旅程都是因为认识这些人,才会这么精彩。

午餐后,一大群人要电话和签名,真是谢谢大家这么看得起我啊。大家都把我当作台湾团的代表,还被抓去喝白干,被逼供陈大哥摔瘸了腿是不是我害的,哈哈……

兴奋到家!装了十多天还是被破解了酒量大的功底,结果我没醉,倒是几个男生被灌倒了。老爸也开心地多喝了几杯,下午,兴致勃勃地搀扶着他走上麻扎塔格山,听他说故事。

“老鬼”爸爸照顾我的程度,全团皆知。比如,他特别叮嘱主办单位在穿越大漠后,帮我准备一个生日蛋糕;午饭后,会偷藏一颗苹果给我吃;在野地听讲时,总是帮我安排在背光处怕被阳光刺痛我的眼;晚上带我到夜市溜达,帮我过有史以来最温馨的生日;还总怕我冻着、饿着;重要的是他每天总是带给我无限的欢乐,还有很多惊喜跟感动。跟着他,有听不完的民间故事和历史典故,在夜晚还可以听到他高歌——他简直能唱遍新疆民歌。我有幸可以贴身跟他十几天。平常他给人讲课,总是座无虚席……我太幸运了!

庆功营火晚会结束后,我和电视台记者、小焦、几个师傅、陈领队、老爸围在营火前,谈天说地,听他们高声唱着朗朗上口的民歌,用最简单的方式烤羊肉串,感觉非常舒服而欢畅。大家都是这么乐在其中,都是这么喜欢新疆,而在大自然的怀抱中,和谐地融为了一体。虽然,很多人喝“挂”了,但这些可爱的人们带给我的一切,会永远记在我心中。谢谢大家——我会永远记住每个人的脸的!

[后记]

这次横穿,对我的意义是什么?坦白说,要徒步七天,只要你身体健康无碍,一定能完成,差别只在速度快慢。而能否坚持到底,则完全取决于你是否有决心和毅力。我,赢啦!

这趟旅程主要目的,是希望能找到自己,于是在徒步过程中,我不断地在思考一些问题,后来跟何大哥讨论过后,得出一些结论。

这段徒步,彷佛是人生的一个缩影,每天一样的作息、一样的节奏,跟每天相同时间上下班,或者做许多例行性的工作一样,而穿越过程中的地形变化,就好像人生路上总是起起伏伏。当你一个人走在沙漠中,没有任何外援的时候,是无助、彷徨的,甚至会完全迷失了方向。因此,人在生活中,往往都需要自身不断寻找方法,解决出路,也还需要家人、朋友、社会的支持和帮助。但平时很多人并不明白这些其实浅显的道理。而在大漠中,我们自然而然地也就会知道,该遵循驼队的脚印行进——借助外力,而不是单兵独马,傻傻地爬大沙梁。而最重要的是,当你走到终点后,你才会知道,整个穿越过程究系如何的既艰难,而又简单。

人生也是如此,总会面临很多抉择,每个决定都将牵动你未来的发展和走向,还是得走到最后,你才会知道当时的选择是对或是错。人生也是存在很多不确定性的。比如这次穿越大漠活动,谁知道我们徒步过程中会不会遇到沙尘暴,或是风雪,谁知道天气会还有多么恶劣的变化,这都是我们无法掌控的。这次,我这么有信心,不仅走完全程,而且总在前列,原因为何?就是因为我一相信自己,二相信大家——包括骆驼!所以我完成了,我赢了——我赢了征程,也赢了我自己!我的人生也该如此,坚持自己相信的,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不受外在干扰,顺势而为,随遇而安。这就是这趟沙漠旅程带给我的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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