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北歌他们将乐器收拾好,刚走到楼下,就发现一辆轿车停在门口。待他们走近,车窗突然摇下来,从里面探出一颗脑袋,陆游?他们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快上车吧。”陆游说道。
“操,陆游打劫去的啊,哪儿弄来的一辆车?”猪毛一边骂咧一边副驾驶座位走去。
“你哪儿来的车?”北歌也问道。
陆游挑了挑眉,然后回答说:“向汽车公司租的,赶紧的吧,还要去熟悉比赛现场。”
大家纷纷点头,将乐器塞进后备箱后都坐进车里。
醒来的时候,头有些昏沉。朝南从床上艰难地爬起来,洗了个澡,感觉全身轻松了不少。
拉开宿舍的窗帘,阳光稀稀疏疏从窗子照进来,她的身影落在地面,像一只失魂落魄的猫。
出去走走吧。她拉回窗帘,转身走进衣柜,从里面翻出一条紫色碎花长裙和一件素色中长针织衫。
一个人,也不知道要去哪儿。朝南沿着寂静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行走。栗色的长卷发披在背后,像一丛茂密的海藻,在阳光下泛着水光。只是这丛水藻也不知何处才是归,只得在浮世般的水域漂移。
洋槐花依旧开得浓烈,繁盛至极。紫色的小花不时从树上飘下,落在肩上,发上,美得不成样子。
馥郁的花香沁人心脾,朝南只觉得这样的行走,哪怕没有目的地,也愿意一直走下去。
渐渐地,她走入了市中心。交通灯,人来人往。朝南平静的面容也渐渐紧张起来,眉眼之间又透露出疏离冷漠之气,她像只孤傲的黑猫穿梭在车水马龙的街头。
路过九城最大的百货商场时,朝南看到商场门口人山人海。
是在搞什么活动吗?这是她脑海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她淡淡地瞥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然而当她正准备无视它果断走掉的时候,那边却突然传来熟悉的音乐。
这不是——林肯公园的《Numb》吗?
然后她又听到那边的人群在尖叫。
她抬起头看了看上面巨大的宣传幕——九城轻扬流行乐歌唱大赛。
歌唱大赛。她轻轻念出这几个字。耳际被《Numb》的前奏里的金属声撞击。她不自觉地朝那边走过去,心里生出一丝莫名的期望。
她站在人群最后面,攒动的人头将她的视线挡住,她前进不了。于是只好又退远了些,这样至少能看见台上的人影。
可当她一脸淡漠地向台上望去,却在看到台上那个熟悉的身影时眼瞳突然放大,然后像被什么突然刺中眼睛剧烈酸痛。
北歌——那个她日思夜想想得都快发疯的人,他就那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眼前,以极其熟悉的姿态。
他又站在舞台上,他冷峻的脸上又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他浑身又散发着温暖的光芒。这样熟悉的身影,像执着长剑的骑士,将她的封尘的回忆一刀一刀剥开。
眼泪啊,在她脸上如同漫漶的水,沿着时光的纹理滑落,遁入这人间四月天,结出腊月的寒冰。
北歌——我是你的朝南,我好想你。
就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站在台上正在唱歌的北歌,突然感到心疼了一下。没由来的疼痛感让他平静的眉头突然轻皱,然而也因为这一下他的歌声没来得及跟上乐队的伴奏,唱跑调了。
疯子他们心下一怔,这是怎么回事?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北歌自己也被自己吓到了。他赶紧回过神,将节奏赶上。
还好这首歌是早就烂熟于心的,他用娴熟的音乐技巧和激情四射的歌声让台下的观众很快就忘了这个小插曲,尽情投入他们的摇滚里。
然而他心中的那股隐隐的疼痛却仍旧没有消失。他的目光开始放到台下,一寸一寸地逡巡。从第一排,是评委,然后第二排,有带着温柔笑容的宋离,第三排第四排第五排……
越往后找,越觉得失落。那些陌生的面容在眼前一扫而光,连个痕迹都没能在他脑海里留下。
最后,他的目光已经到了最后人群的最后一排。什么都没找到。
就在他准备将目光收回的时候,在离人群三四米处,有一个身影,像一道闪电一般,突然风驰电掣般地袭击了他的大脑。
朝南——是那个他爱入骨髓思入骨髓的人啊。
她身着一条紫色的碎花长裙,栗色的长卷发如同海藻般将她淡漠的脸包围。在四月的阳光里,她站在广场中央,以绝对孤独的姿态傲立于他的记忆。
她从来都是他生命里的第一位,无可取代。
她在笑么?为什么明明在她的脸上是漫漶的泪水,可他却看到在他们目光交接的时候她的嘴角上扬了,眼睛弯成两道好看的月牙。
于是他的嘴角也不自觉上扬。
朝南——我是你的北歌,我好想你。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因为我也好想你。
是么?我以为你把我忘了。
你怎么这么傻?我忘了全世界也不能忘掉你啊。
朝南。
嗯。
我爱你。
我也爱你。
这首歌,还记得吗?
记得。是我教你的。有关于你的记忆我都原封不动地放在我心里。
现在,我把它唱给你听。
只见舞台上的北歌果断扯下支架上的麦克风,帅气地转过身,对疯子等人眨了一下眼,随即又转身面向台下的观众。
疯子等人会意,每当北歌兴致高昂的时候就会这样。
当节奏更加激荡,歌声更加撩人的时候,台下如潮的掌声和尖叫声也随之而来。这是一场王的歌者盛宴。每个人都在歌声里得到释放。
重金属,摇滚,已经台上的北歌如同鸦片一样的歌声。让人想不沉醉都不行。
而其实,只有北歌和朝南知道,这歌是唱给朝南一个人听的。
但同时,北歌的突然逆转让本就细心敏感的宋离很不适应。她看着台上的北歌,鲜活的目光始终攫住一个方向,或者说,一个点。于是她悄悄地退到角落,在人群边上沿着北歌的视线看去。
原来如此。
原来,他的目光始终都只看着一个人。
原来,只要她出现,那么北歌整个人都会凝聚在她身上。
朝南,你到底凭什么,让北歌这么倾心于你?
她的心底,又生出一双暗黑的爪子,对准她的心脏,狠狠地撕裂。
她抬头望向北歌,北歌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她。
北歌,难道只有朝南一个人会为你流泪吗?
不知何时,宋离的脸上,也满是泪水。
一曲歌毕,北歌满意地放下麦克风。疯子他们也离身,站成一排对着台下鞠了一躬。直起身,北歌望着朝南用口型说了几个字。
谁都不知道那代表什么意思。但是朝南看懂了。北歌对她说,等我。
心领神会的她点点头。再无什么,比这两个字让她等得更久了。等你,再久我都等的。
趁着北歌他们收拾乐器去后台整理,宋离却擦干脸上的泪水,径直往人群后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