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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如果爱,请带上我(2)

访谈者:也就是说你现在这样做就是有意拉开自己和父母和你的家庭的关系?

左阳:对。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真的挺好的,已经将近二十年了,他们从来没有关心过我,一次次地抛弃我,你说我可能和他们亲近到什么程度呢?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他们太虚伪了,与其像现在这样,我更希望他们用最真实的态度面对我,那样我还不会太压抑。

访谈者:你的这些想法他们都了解吗?

左阳:应该不了解吧,我从来不和他们说这些,而且他们对我的了解程度也很有限。其实知道了也没用,我的过去改变不了,对未来我也没有什么期待。就这样真的挺好的。

在自己的家中边缘化

从我和左阳聊天的过程,我明显感到他对小时候的事情耿耿于怀,虽然他表现得好像已经不在意了,但被自己父的母伤害至深,却是一件无法轻易释怀的事情,所以他用同样的冷漠来回应自己的父母,却将自己的热情投注在网络之上。

访谈者:现在你已经十九岁了,对以后的生活有什么想法吗?

左阳:没过多想过,过一天是一天吧。

访谈者:也没想过继续升学的事情吗?

左阳:这个我想过,但现在我很矛盾。一方面想要通过上学远离这个家,但如果我真的上大学,我和他们之间必然要加深联系,这又是我不想做的。

访谈者:你对自己的父母这么厌恶吗?

左阳:我是一个在自己的家中被边缘化的人,对他们用厌恶一词可能不太准确,但我确实不想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如果可以选择我更想自己一个人过。

访谈者:可你对父母的这些想法他们却根本就不知道,如果你主动和他们交流,也许你会发现你们之间的关系可能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可挽回。

左阳:……也许吧。但现在的我真的无法马上转换过来,好不容易我长大了,我真的很想逃离他们。

访谈者:问题是你现在根本不具备独立生活的条件,除了父母的支援,你没有固定经济来源。我明白你的想法,也清楚你的感受,但我想说的是,也许你的父母用错了方式来表达爱,或者说他们真的缺乏爱的体验,但他们对你绝对有一份割不断的血脉之情,不然的话他们也不会来找我们。

左阳:你说的也许都成立,但这么多年我都是这么过的,很多事情如果从“理”的角度都可以说的清,也没有什么不能原谅的,但作为他们的儿子,我和他们之间无法仅仅靠“理”字解释,正如你所说,我们之间关系的维系关键在于“情”字。但情与理的区别很大,所以我心里永远有一个迈不过去的坎儿,即使有一天我原谅了他们,和他们和解了,这也是很难改变的了。

访谈者:你的意思是理智上可以原谅他们,但情感的伤害无法抚平是吗?

左阳:对,就是这个意思。感情上受过的伤害真的不是我长大了就能释怀的。

访谈者:那你现在在理智上原谅他们了吗?

左阳:应该说还没有吧,但我知道早晚有一天我能做到这一点,不过也只有这一点。

访谈者:你把这些事情想得很清楚,我想你和父母之间的问题可能真的是太缺乏交流了,他们显然对你的这些想法一点都不清楚,他们还以为你真的有抑郁症呢。

左阳:我其实一直都有抑郁的倾向,但谈不上抑郁症,可能是我看的书比较多吧,虽然我没有上大学,但我还是能够自学很多东西。

访谈者:如果你能让自己的父母了解这些,我想他们也不会这么担心了。有的时候交流的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是否愿意和他们交流。

左阳:……嗯,人们都说迈出第一步是最难的,我想的确是这样吧。

访谈者:交流是双方的事情,的确也不是你一个人可以把握的,不过你可以尝试用我们现在的这种方式将自己不好意思说的一些事情告诉自己的父母,这也是交流。

左阳:做这个家里的沉默者实际上真的很不好受,每当我面对他们无话可说的时候,我就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我那种被边缘化的感觉也会更强烈。

访谈者:你的成长经历让你看起来很成熟,但其实你一直是个孩子活在自己被伤害的过去中,想要改变这种状况,需要你和父母共同努力,不然你的痛苦也是毫无意义的。

左阳:我会试着改变的,但我不保证能够有什么好的结果。无论事情未来如何发展,谢谢你给的建议。

你的伤刺痛了我

经过和左阳的一次恳谈后,我认为有必要再和左阳的父母见上一面。于是我又一次登门拜访了左家。

面对担心儿子的左父和左母,我很难想象他们就是左阳口中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由于很多事情我必须和他们有所交代,于是我将自己和左阳交流的情况简单和他们说了一下,并将左阳目前的心理状态和这种心理状态形成的原因告诉了他们。

听了我说的话之后,左阳的父母情绪十分激动,尤其是左母甚至激动地落下泪来。这一切让我看着既惊讶又心酸。左母的情绪稍稍平复之后,她给我讲述了一个故事,故事主要是说一个女孩从小到大是如何被自己的父亲漠视和虐待的,比起左阳说过的那个故事,这个故事的情节更具艺术观赏性,但我敏感地察觉到这个故事是真实的。

这个故事的最终结局是女孩被迫嫁人生子,但在事业上取得了优异的成绩,成为了富有的女商人。当左母讲完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和她四目相视,在这一刻我才明白,原来故事中的女孩就是左阳的母亲。

左阳的母亲生活在一个大家庭中,同时也是他父母最小的一个孩子,也许是因为家中的孩子太多了,从小左阳的母亲就不受到自己父母重视,亲生父亲甚至还经常无故责打她,即使不挨打的时候也经常被父亲所漠视,久而久之,左阳的母亲对自己的那个家产生了厌恶的情绪同时和自己的兄弟姐妹们关系也不断恶化,后来年仅十六岁的她毅然选择离家打工。

过了几年之后,左阳的母亲被家人找到,同时被自己的父母逼迫嫁人,因为他们已经收了人家的彩礼钱。但左阳的母亲对这桩婚事并不认同,于是她在朋友的介绍之下匆匆与左阳的爸爸结了婚,而她的父母得知此事后,直接将左阳的母亲从家谱中剔除了……

应该说,左阳的母亲没有得到父母的疼爱,在心灵上与左阳一样受伤很深。而父亲漠视她的行为也为她后来在处理家庭关系上制造了异常之多的问题,至少可以肯定的是左阳的母亲无法从她的父母那里学到一点为人父母的正确方法,因此她在对待儿子时自然也就少了一份经验。而左阳的父亲虽然没有家庭伤害的背景,但父母早逝一直独立生活的他同样也缺少对家庭之爱对孩子的意义的认识。在这样的背景下,左阳会有这样的成长环境也就不奇怪了。

当我对左阳的父母说,左阳在他们身上感受不到家庭的温暖、父母的疼爱的时候,左阳母亲刚刚抑制住的眼泪再次奔涌而出,她不断地表示自己对孩子的爱,左阳的父亲也不断地诉说自己拼命工作是为了让儿子过得更好的论点。我始终站在一个倾听者的立场上,没有说一句话。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语言可以安慰他们。

最后,左阳的母亲抽泣着说,自己是一个失败的人,做女儿失败,做妻子失败,做妈妈依旧失败,她始终找不到正确地爱孩子的方式。她说她不否认自己曾经一度不想做母亲,因为她怕自己无法承担起责任,会让自己的孩子像她一样受到伤害。但最终一个意外让她做了母亲,而她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她愧对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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