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变生不测
过了年一晃便到了三月初六日，宫里渐渐热闹起来。由礼部承办的三年一次上三旗秀女大挑最后的复选便定在这一日。初选是在年前进行的，被选中的秀女不管家在哪里，为着候选，都在京里忐忑不安地过了一个年，等着复选的这一天。谁也难保这次复选的秀女里会不会飞出凤凰来。固然有的旗人家里不愿意让女儿攀龙附凤，因为结果难测，但是也颇有人家想趁着这个机会来博取异日荣宠的。
康熙五十四年的春天比往年春天都要和暖。三月初六又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阳光明媚地笼罩着御花园，虽然还未到绿树成荫花木繁华的时节，但是枝头新生的嫩芽，泥土里刚刚露头的小草都焕发出勃勃生机。御花园里不乏奇峰怪石、亭台楼阁，颇有江南园林之胜。不过，今天的御花园景致并不胜在于此，活色生香的是上百个颜如舜华的女孩子。
这些待选的秀女年纪都在十三岁到十七岁之间。选秀女和选宫女不同，这些女孩子都出身上三旗，父兄也都是四品以上官员。不选中便罢，一旦被选中除了有可能将来会有位列后妃的名份，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与皇室子弟拴婚。论前途，这比内务府组织的从下五旗包衣女子里选宫女要好多了。宫女不过是在宫内服役到二十五岁再被放出去，而服役期间会发生什么事，都很难说。也有好多的宫女因为皇帝的偶一宠幸便成了常在、答应等低等妃嫔，只不过在此基础上能步步青云的就是极少数了。这一点上便看出秀女的身份了，若是得了宠幸上来便是贵人的品级，怎么说起点也要高多了。
济济一堂的上三旗闺秀们都矜持着自己的身份不肯如同寻常女孩子扎堆一样叽叽喳喳的，因此人虽多却还算是安静。正是如花似锦的年龄，又都特意妆扮，因此看起来环肥燕瘦、浓妆淡抹各有相宜。在这一群表面平静内心波动的女孩子中有一个远远地独自一人立在一丛假山石边。那女孩子穿着疏淡的鹅黄色宁绸旗装，通身无任何的刺绣，只有在白缎的领缘、袖缘上绣了一些兰草的花样。头发梳的是未婚女子最普通的辫子，倒是又黑又亮地拖在脑后甚是引人注目。所戴的首饰只有头上的一只碧玉簪子，耳上一双珍珠耳坠而已。这样素淡的打扮反倒在那些极尽所能的闺秀们面前显得极为出众。这女孩不像别人，既不紧张，又不兴奋，面色相当平静，也不着急。一副眉如远山、目似秋水的面容，只淡淡点了绛唇，若单论容貌，说不上是倾国倾城的绝色，不过那份神气却颇让人有过目不忘的感觉。
这女孩子叫玉沁，姓瓜尔佳氏，今年十五岁，阿玛任职苏松道，她是在江南长大的。为了应选，去年就进了京，本来自己不论容貌或是出身都算不上拔尖，以为应选只是个形式，然后就可以回家过团圆年。谁知道偏偏过了初选，只好留下来等候复选。今儿一大早，玉沁就和其他待选的秀女一起候着，到现在大概已经一个多时辰了。由于待选的人数太多，所以不能都在正式选秀女的漱芳斋等候，暂时还不会轮到的都被安排在御花园里。
渐渐的，留在御花园里的越来越少，玉沁知道自己是最后一拨的。反正也不心焦，便乐得观赏御花园的景致，大概一生也就只有这一回。等落选了出去是再也不能够看到的。一直等到只剩下十个人了，玉沁忽然被湖边的一个女孩吸引住。那女孩临湖而立，先不说身上衣着妆扮，单就瞧着那一抹背影就极为窈窕，说不出来的我见犹怜。玉沁忍不住一边带着欣赏的目光瞧着，一边心里暗想，这样的背影，不用看也知道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真要是一入宫阙，必定是要得宠的。只是不知道她家里父兄是什么人。
正想着，忽然听到引领的嬷嬷招唤，“镶黄旗汉军，年氏，快过来。”原来该轮到她们这最后一拨去往漱芳斋应选了。玉沁瞧那湖边的女孩听到了这一声招唤便是轻轻转了脸来，尽管只是个侧面，尽管她心里早就以为她必是个美人，但还是被这回眸一笑的侧面震动了。那女孩子长了一双很少见的娥眉，又细又长直飞入鬓，真是端庄美丽极了。配着这眉的是一双丹凤目，目中流光凝睇，像含着一汪露水一般清澈。最动人的还不在此，是这女孩的挺挺的小鼻头，小巧可爱，倒带了几分稚气。玉沁听她应了一声，“是。”知道了她姓年，不过还是不知道她父兄是何人。这女孩子已转身走来，行动时真让玉沁明白了什么叫做弱柳扶风，真是让人的目光不舍得移开片时。等玉沁完全看到这女孩转身过来时才发现，她最美丽的竟不是那已经盈盈动人的眉目，而是真正称得上娇艳欲滴的樱桃红唇。真是像花瓣一样丰润。只是那微微上翘的上瓣红唇显出她有些任性的样子，并且显得人中极短，这在相书上说起来可就有点不吉之论了。来不及细想又被吸引，这年姓女孩的声音真是又清脆又娇柔，真是像诗里说的珠落玉盘一样。不知怎么，玉沁倒是忽然想起了曹子健赋里写的洛水之神。心里暗暗称赞这女孩在这所有应选的秀女当中大概也算得上是拔了头筹了。就算是容貌各有千秋，单是她那份气蕴就不是人能学得来的。
一行五人跟着引领嬷嬷出了御花园，一直往漱芳斋去了。等到了漱芳斋还要在外面稍候一会儿，等里面传唤才能进去。院子里先前来的女孩大抵分了两部分。大概有十几个人站在一边，里面除了个别之外，几乎人人脸上笑盈盈的，又都矜持着不肯多话，看样子像是入选的。而剩下的大部分则散落于另一边，表情各异，微微的有些嘈杂之声，像是有人在低声密语，应该就是落选的，等下要送出宫去。
玉沁等五个人看到这样气氛心里难免都有点五味杂陈。玉沁这个时候极想快点进去选罢了自己也可以站在那大部分的人里面，这样她就可以回家去了。她实在是极不喜欢这种气氛。
“你叫什么名字？”忽然玉沁听到那个清脆娇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蓦然回头一瞧，站在她身后的年姓女孩竟然正盈满笑意地问她话。看她倒好像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并不把这眼前的情景当回事。玉沁觉得看她一笑便有一种很想要对她特别好的感觉，忍不住顺着她的话答道，“是问我吗？我叫玉沁，满洲正白旗，瓜尔佳氏。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玉，沁入心肺的沁。你呢？可否告之？”看着她这副临大事犹有静气的样子，玉沁对这年姓女孩更加有了好感。仔细认真地近距离打量她，梳了双凤髻，刘海如烟，头上两只翡翠步摇，耳上一双翡翠秋叶，身上也是粉绿色的宁绸旗装，上面彩绣花蝶，真是更有一种让人心旌动摇的美丽。
“我姓年，汉军镶黄旗，叫雪诺。梅花逊雪的雪，一诺千金的诺。”雪诺回答了她的问题，却收了笑容目不转睛地瞧着她，看得玉沁自己都有些诧异。她从未见一个女孩如此这般直白地盯着一个人看，而她的目光又那么落落大方、清澈坦然。忽然看她笑道，“你可真是美极了。”她赞起人来毫不避讳，这么坦白又不吝啬，真是出乎玉沁的意料之外。她却哑然失笑道，“不敢承谬奖。”她有点不太敢相信刚刚听到的话。被这样的绝色女子赞为美人，心里有些恍惚，不像是真的。
雪诺却又低声笑问道，“我十五岁，你呢？”玉沁心里一喜，立刻回道，“真是巧，我也十五岁。可我的生日小，是十月里的。”雪诺听了她的回答，倒安然道，“我生日大，是二月的。别你呀，我呀的，叫起来别扭。你叫我姐姐吧。”哪里有人这样拿大，上来便要让人叫自己姐姐的。玉沁由此看得出来她在家必是得父兄之宠，有些不谙世事的样子。但是终究还是很喜欢她。不过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便听引领嬷嬷已经招呼着要进漱芳斋里面去了。
漱芳斋在紫禁城里的最北边，里面有戏台，有时候在这儿演戏。除此之外平时这里没有什么人来。倒难得今日这院子里齐集了上三旗秀色，热闹了一回。玉沁随着引领嬷嬷和其他的秀女往前面一间黄琉璃瓦、朱红廊柱的殿宇走去。这一处房舍不似东、西六宫那么高大整肃，自成格局。只是小小的面阔三间的一处屋宇，倒是很有温馨祥和之气。整装肃步进得殿来，包括玉沁和雪诺在内的五个秀女一字排开，不用行跪拜之礼，等着相看。虽说按规矩要抬起头来让皇帝看个清楚，但不是每个人都敢抬头直视着皇帝的。何况遇到这样的场面，也鲜有人心里不紧张的。
玉沁本就无心入选，所以这时候倒也安之若素。她索性大大方方地抬起头来。这样既是为了让皇帝看清楚她，其实在她自己心里也想趁着这可能是今生唯一的一次机会看看皇帝，这位古往今来难得一见的圣明天子。玉沁毕竟生在官宦之家，对于当今天子的圣誉要比一般女子的耳闻多很多。听多了自然要引起好奇心，眼下就是她的好奇心得到极大满足的最好机会。
正前方上坐的一共有五个人之多。居中而坐在御座之上的是一男子，不用说肯定便是康熙皇帝。皇帝比玉沁想像得要年轻许多，首先看穿着，真是平淡无奇，很普通的淡金色暗团花长袍，外面是黑色坎肩，头上竟连帽子也没有戴。正是因为如此，一张容长脸显得额头又大又宽，下颌处稍有点方方的感觉。两道微微上扬的剑眉在这个年纪尚显威仪，可想而知年轻的时候会是多么精神抖擞。一双象眼，略显长，眼帘之下目光并不显得十分锐利，但是却一望而知就是很睿智的人。皇帝的鼻子又真如玉柱一般又高又直，却并不突兀。嘴略显大，嘴唇很厚，唇上有须。这样的面相所具有的王者之气真是隐含不露，却又让人无法忽视。
此时康熙皇帝嘴角勾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打量着下面的五个女子。唯一敢在这个时候迎上他目光的只有玉沁。雪诺则好奇地偷窥着皇帝之侧的四个中年贵妇。可想而知，定然是皇帝的后宫。宫里现在只有皇太后，没有皇后，而皇太后年高，看年纪这四妃俱已到中年，而且从座位的位置来说，可以确定是皇妃无疑。人人盛妆，服饰繁复，面上不是没有表情就是显然的神思不属，也许是回忆起自己曾经经历这个场面的往事。但是显然是青春已逝，什么都唤不回来了。再美的妆扮也显得多余。皇帝的眼睛自然而然地停了年雪诺身上。论貌，她是这五人中的魁首。年雪诺得了皇帝眷顾却并没有欣喜万分的感觉，倒好像有些不自在，她不敢低下头不让皇帝看，只能微微垂下眼帘去。上座的皇帝只能看得到她乌黑浓密的长长的睫毛忽上忽下地闪动。但是出乎意料的是，皇帝并没有点名叫雪诺报履历，也并没有注目她太长时间。皇帝也没有让这五个秀女挨个报履历。他忽然覆上玉沁坦坦荡荡的眼神，笑意略浓了一些地打量她。玉沁也就这样任凭着皇帝打量。皇帝吩咐道，“你的履历报与朕听听。”皇帝的声音好慈蔼。
“是。”玉沁应了一声，不急不徐地一肃然后跪下来，朗声诵道，“奴才瓜尔佳氏，康熙三十九年生人，满洲正白旗。祖父福舒汉军正蓝旗参领，父征惠苏松道。奴才恭请圣安。”说罢了便一叩首。皇帝并没有急于命她起来，又是一番打量，忽然赞了一声，“好。”一顿便接着道，“你谢恩吧。”玉沁先是一怔，再看皇帝仍然微笑着打量着她，这下番然醒悟，这是留牌子了。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结果，但是时下来不及仔细琢磨，只能满心疑惑地按规矩再叩头谢了恩。
另外除了年雪诺的三个秀女本就家世、姿色俱为平庸，原来也没太报希望。加上进殿来未得皇帝一丝眷顾本来也就抱着被摞牌子的打算了，所以看到玉沁被留下都是心服口服没什么不满。年雪诺却面色有些诧异，她是去是留也就在皇帝这一念之间了。
这功夫忽然有个太监，手里拿着一本好像是奏折的东西进来，走到皇帝面前请了安，将那东西递了上去，又不知与皇帝低语了些什么。但见康熙皇帝打开那折子看了，好像颇为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又稍稍思索了一下，再低声向太监吩咐了几句。那太监俯首而退了。倒是在座的四位皇妃看起来面上都有了或多或少的变化，不过身份贵重不便动辄失色而已。
皇帝合上折子，拿在手里，神色却显然很快从刚才的不耐烦中回到了现在这殿内。面上已不像刚才春风满面的样子，只是淡淡向年雪诺问道，“礼部侍郎年羹尧可是你的哥哥？”这话问得奇，年雪诺却也反映好快，风摆柳一般向着皇帝一肃，又跪了答道，“是。回皇上话，礼部侍郎年羹尧是奴才的二哥。”皇帝没有再说话，拿起年雪诺的绿头牌放在了自己面前的银盘子里，就算是留下了。
这一下秀女的复选就算是完全结束了。皇帝手里仍然紧紧握着刚才的那份折子，在按规矩受礼之后便匆匆而去了。玉沁总觉得应当是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又无从猜起。而且她现在心里很乱，因为结果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倒是年雪诺很高兴，悄悄向她笑道，“沁儿，我们以后可以在一起了。”玉沁勉强向她笑了笑，没说话。
康熙皇帝在一干服侍人等的簇拥下起身出殿而去。四位皇妃及殿内外的秀女、嬷嬷们也一起跪送圣躬。皇妃们都持着身份贵重，不肯多做额外的吩咐随即也都雁行离去了。剩下中了选的秀女自有引领嬷嬷按规矩安置，没中选的也要就此出宫去了。自此身份、际遇各见分晓。
年雪诺随着引领嬷嬷出了殿，忽然一眼看到殿门外一株碧树之下有个身着桃红色旗装的女孩似乎微微含笑投来一瞥。这女孩身上的桃红色旗装颜色好鲜润，可偏她的姿容、气蕴就压得住。容貌自然说不上多么倾国倾城，但是能让人看一眼就记得，明显超卓于众人之上。这女孩含笑凝睇的样子带着一种爽直的天真烂漫和发自心底的热情，不由得让雪诺就对她有好感，也忍不住微微报之一笑。转瞬走过，已是把那女孩留在身后。雪诺还有心不在焉的玉沁也就随着引领嬷嬷出漱芳斋而去了。
时值近午，忽然狂风大作。这在北京的春天实在是太常见了。不过好在今日的风虽大却仍然空气清爽，不像以往飞砂走石的感觉，这也挺少见的。四阿哥胤禛在大风中已经穿过了端门，准备就要出宫去了。忽然听到有人在身后唤他，“王爷请留步。”回头一瞧，是康熙皇帝身边得力的太监雅图，知道他一定有要紧事，便驻足而立等着他。雅图跟着康熙皇帝的日子久了，为人十分谨慎守礼，他赶来是要向胤禛传口谕：皇帝命皇四子和硕雍亲王胤禛到乾清宫去，有要紧事。雅图传了口谕看看胤禛没有别的吩咐就赶回去了。在转身返回之际，雅图其实心里有点纳闷儿，好像忽然从某一天开始，这位原本平淡无奇并不惹眼的皇四子逐渐成了皇帝心里很钟爱的皇子。而且这位皇四子的性格好像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有了一些非常明显的变化，不若皇三子诚亲王胤祉那么有文质彬彬，也不若皇八子胤禩那么儒雅亲和，更不若皇十三子胤祥，皇十四子胤祯那么直率爽朗……反正这位皇四子就是那么与众不同，他变得说话很少，总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可是他那副面孔总是面无表情，没人能猜得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宫里的晚膳时辰早，其实用过膳也不过是未正申初的时候。玉沁悄悄溜出了住宿的漱芳斋向御花园走去。她心里乱得很，很需要有个地方单独地静一静。她已经和年雪诺被分了宿在一间屋子里。雪诺赶着叫她沁儿妹妹，一定要让她叫年姐姐。玉沁虽然爱她这种娇俏可爱的性格，可是现在不是时候，她没有这个心情。
御花园里一个人都没有。也许是因为风太大了。玉沁在御花园里绕着地上的石子涌路一边走一边想。她不喜欢这种一入宫门深似海的生活。她从小生在江南长在江南，早就习惯了小桥流水人家，烟雨亭台楼阁的闲散。虽是旗下格格其实早就和汉家闺秀无异。阿玛只有她一个女儿，未免宠溺过份一些，凡事能顺她意的则必会顺着她的意。可是参选秀女是没办法的事，旗下哪一家的姑娘都不能自行婚配，不然失了察，连一旗的都统都吃罪不起。玉沁此时心里无比惆怅，她是“上记名”的秀女，也就是皇帝亲自留下。就算被留宿宫中还要做最后考察，但是看起来基本结果是不可改变了。
不过，玉沁的心情却并不坏。她不是那种动辄就心情不好的人。因为深信心情不好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而且对于她来说，不管在任何时候，任何境遇，她都能找到让自己心情好的事。这不是随遇而安，而是一种积极主动的习惯。就拿眼前来说，玉沁忽然发现一株参天古木，树干好粗，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在南方见惯了的是处处绿树成荫，尤其喜欢秋天里无处不在的桂花香。宫里面大概只有御花园才会有这么多的树。
迎着风走上前去，要使劲地仰起头来才能看到那树的顶端，不知道它在这儿站了有多久，还是这么挺拔。慢慢挨近了树干，忍不住想伸手去抚一抚粗糙的树皮。她一只手里握着自己绣的手帕，又忍不住伸开双臂向树干合抱去，想量一量这树干究竟有多粗。一个人在大风中和一棵树玩得不矣乐乎的时候，忽然一不小心手松开了，手里的手帕顺着大风像只蝴蝶一样飞了出去。
玉沁转过身，想去把自己的手帕寻回来。那上面的刺绣是她自己绣的，一定要捡回来。目光向远处一眺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身后站了一个人。是个男子，而自己的手帕已经被风吹得扑到了那男子胸前，只见他伸手捉住了那手帕瞧了瞧，握在了手里向她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