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你可知朕盼你这句呼唤盼了是有多久?睡梦中也好,每次远远瞧着你也罢,都盼着你能上前来,唤朕一句继朔。你不知道,在这段与你赌气的时日里,朕过的是有多痛苦,抑制着思念不去想关于你的事;每每与其他女子接近,眼前就不可遏制的出现你的面容。朕从来不曾在意过甚么,也不曾害怕过会失去甚么,可从跟你相识的那刻起,朕就开始怕了,害怕有朝一日会失去你。朕不知道为何会如此在意你,但朕知道,朕唯一不能事情的,只有你,只有你顾采薇。”戚继朔饱含万千情绪的动人话语直直敲入顾采薇心弦,粗鄙如她,也知晓要让一个九五之尊的帝王心心念念挂着一个女子是有多么不易,可即使他仍念着她又如何,在经历了那么多是是非非之后,她又如何能与他回到当初?一切早就回不去了,时过境迁,容颜已老的他们早已不是当年那般模样,回不去的,终究是回不过去了的。
听着戚继朔发自肺腑的话语,顾采薇抬起眼眸望着沧桑且憔悴的戚继朔,这才惊觉自己一直挂在心上的男子不知不觉间已被自己折磨的面目全非。内心涌上深深负罪感,顾采薇知道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可是这又能怎样呢?难道是她想要将一切变成这样的?她何尝不想与戚继朔白头偕老,恩恩爱爱过完这一生?可现实可曾给过她这样的机会?自始自终她顾采薇只是个被迫害的可怜人而已,她并没有错,有错的是那些或为爱,或为权而在她与戚继朔之间不停作梗,将他们逼到这般如今这般境地的罪魁祸首。顾采薇一直是聪明的,她知晓如今想再多都是无用的,是没甚好结果的,那倒不如不去想,该怎样便怎样,何必去强求,只是为自己徒添烦恼而已。
见顾采薇不说话,戚继朔满心以为她是被自己的一番肺腑之言而为之动容,忍不住向前几步,目光直直望着顾采薇,手指向心窝处,情真意切道:“采薇,朕现在只想问你一句话,你这里,可还有朕的半点位置?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行,只要你心中还念着朕,朕可以甚么都不要,甚么都依着你,只望你能陪在朕的身边。采薇,可好?”戚继朔的话犹如一根根银针,狠狠扎在顾采薇心尖,她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快被自己弄疯了,她不是铁人,她的心也会痛,也知道只要自己几句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可她无论如何就是开不了口,说出那日积月累的思念。她与之戚继朔,能走至今天这一步已属不易,遥望那前路山迢水远,她又如何能长长久久的坚持下去?纵使彼此仍心心念念挂着对方又如何?终究是徒劳罢了。
“你该知道的,我们之间早已隔了万水千山,又岂是说回去便能回去的?”终究还是开了口,看着那双本燃满希冀的火热眸子瞬间黯淡无光,顾采薇心猛地揪了下,脸上却仍不动声色,任由内心翻天覆地的剧烈颤动,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口是心非多久,她只知道自己的心快要碎了,只要戚继朔再深情呢喃几句,那她所有的防线都会在瞬间崩溃,会义无反顾的重新沉沦在那只属于她一人的温柔中。
戚继朔从没想过顾采薇会拒绝自己,拒绝的如此彻底,他不顾帝王颜面低声下气的求一个女子,却仍换来无情拒绝,他还有甚么好说的?一切都是苍白无力,是徒劳而已,即使说再多又有何用?顾采薇说的没有错,他们早就回不去了,他们之间如今仅存的,只有自己那无可救药的执念罢了,而如今这份执念,也伴随着顾采薇那斩钉截铁的言语而慢慢泯灭,消殆无踪,他还有甚么好说的?早已没甚好说的了。
纵使满心不甘又能如何,既然顾采薇执意如此,那他戚继朔也便依了她,她若是要走,便让她走,决不再留。他累了,从很早以前开始便累了,与白凤调情也好,大肆选妃也罢,一切一切都是为了引起顾采薇的注意而已,而她却始终不懂,这让自己还能怎么办?也只能默默无言而已。
心里重重叹口气,怀着万念俱灰的念头,戚继朔深深看了眼面容淡然的顾采薇,转身,一步步走出他们之间的,错综复杂的世界。
顾采薇看着那步步远离的身影,心狠狠抽搐几下,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戚继朔这一走,那便不会再回头,他们之间,再无交错的可能。心中有无数声音在疯狂呐喊,拼了命的想挽留,却被顾采薇强压下去,张张嘴,挣扎着是否将那轻飘飘却又意义深远的几个字说出。
戚继朔的步子放的极缓,心中仍抱着最后一丝希冀,只要顾采薇肯出声留他,他便不会再去执着于那些是是非非,不顾一切的将顾采薇留在自己身边。可眼见步步逼近大门,身后却一直不曾传来自己心心念念翘首以盼所想要听到的那句话。心慢慢变冷,戚继朔缓缓将手覆上门,即将推门而出的刹那耳畔忽传来顾采薇那声似要道尽千万般苦涩的“继朔”,戚继朔只觉头嗡的一下,再也顾不得其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至顾采薇身边,狠狠将她搂进怀中…
皇上宠幸了被冷落多时的皇后的消息很快便在宫中传开,一众宫娥太监纷纷议论皇后是否重新受宠,而那些新晋妃子更是忐忑不安,早在进宫前便听闻当今圣上用情专一,她们得以进宫也不过是皇上在同皇后赌气罢了,可那些天真的女子却仍怀着一丝侥幸,巴望着能在皇上心中分一杯羹,可如今皇后与皇上和好如初,那她们岂不是要在这深宫之中白发终老,郁郁寡欢的了却残生?这让这些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妙龄女子如何心甘情愿?偌大却冷清的望秋院中,那些个没有被赐予单独宫殿的新晋妃子正聚在一间屋内,哀声叹气忧伤不已。
“圣上在年轻时便与皇后娘娘相遇,一见倾心,相濡以沫多年,咱们这些个涉世未深的青嫩苗子,如何能在圣上面前拔得头筹?即使拔得头筹又如何,那个人的心,也是抢不过来的。”着一身碧水长襦的秀儿坐在正中,看似漫不经心的缓缓道,见一众嫔妃神色黯淡,显然已是心灰意冷的模样,忍不住在内心笑了笑,施施然的走出屋子,随着候在门口的一个小太监步行而去。
走至秋棠阁附近,秀儿警惕的张望四周许久,见没有旁人,便随着小太监踏入那布满厚厚尘土的院落内。当年那些未来及撤走的装饰仍一如当年的置放着,尽管那时候秀儿并不在场,但仍能隐约想象到当年的排场是有多么宏大。嘴角忽牵出一抹笑,秀儿转身走进秋棠阁内,而先前领路的小太监便候在门口,替她放风。
屋内早就有人等候,秀儿行了礼,背朝她站着的男人缓缓转过身,不是旁人,正是虽然苍老但仍精神抖擞的齐郡王。见秀儿进来,齐郡王微颌首,详细的听秀儿讲诉戚继朔和顾采薇如今的关系。紧锁的眉头自始自终不曾舒展开,耐心听完秀儿的讲诉,齐郡王想了想,悄声附在秀儿身边耳语几句,秀儿点点头,方才在齐郡王的目送下出了门,同那小太监一并往望秋院走去。
“伊宁,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而远在另一边,白凤躺在摇椅里,手轻轻抚摸着已有些隆起的腹部,满载温柔的询问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伊宁。见并未得到搭理,白凤倒也不恼,而是接着温柔道:“待这个孩子出世,我便将他视作我与你的孩子来抚养,伊宁,你是孩子的父亲,这已是不争的事实。”见白凤的言辞如此放肆,伊宁也懒得理会,丢下一句“荒谬”便离了开去,打算去冉秋小筑同戚继轩聊聊。目送着伊宁远去,白凤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消殆无踪,视线落在小腹上,轻轻摩挲着那微隆腹部,轻轻哼起了小曲儿。
“德公公贵安——”屋外忽传来此起彼伏的问候声,心知是德全来了,白凤倒也不急,缓缓起身,挺着肚子行至门口,本淡然的神色见到福全身后那端着汤羹的宫女时陡然一变,但仍强作镇定的笑着将德全迎进屋,内心颤动不已。她不是那些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从小在宫廷中长大,白凤深知向来不在意自己的戚继朔忽然派人送汤羹来绝非善意,联想到当日的场景,白凤知道,戚继朔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自己肚中的孩子。戚继朔一心只想让顾采薇诞下皇嗣,而其他女子于他来说,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罢了。
虽然早就猜到戚继朔会这么做,但白凤仍巴望着戚继朔会看在毕竟是他的骨肉的份上让她诞下这个孩子。可谁曾想戚继朔竟然如此狠绝,真真是失了策,可她白凤怎能让这个孩子就这么没了,怎么可能!
“白凤公主,圣上念你身子重,一心担忧着怠慢了你,便命御膳房炖了些补品派杂家送来。现下这鲍鱼燕窝粥还热乎着,白凤公主莫要辜负了圣上的一番美意,早些吃了这粥才是。”德全话音刚落,身后的宫女便端着托盘上前,将那碗鲍鱼燕窝粥端至白凤面前。
白凤看看皮笑肉不笑的德全,又望望粥,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