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梁国在久经阴霾后终于迎来新帝登基后的第一场盛事,充盈后宫广纳妃子。民间有传闻说当今圣上此举乃是为重新择立皇后而做,可这终究是流言,加之皇上与皇后在天下人面前倘然一副恩爱两不凝的模样,是故市井街坊虽有流言,但终是不足为信,可偏有那些个名门大户争相与礼部套关系,好让自家闺女得以一睹龙颜,指不定就真被瞧上,日后若真做了皇后,那荣华富贵岂不是唾手可得?再说当了这皇亲国戚,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因此,这次选妃空前热闹,似要将连日来笼罩于吴梁国上空的阴霾驱赶一般。
因选妃之事隶属于礼部操办,是故身为礼部尚书的裴以筠更是忙得应接不暇,每日在礼部与下属挑选女子画像,夜晚回到家中仍要应付趋之若鹜的众名门望族的遣使,真真是侵扰不堪。顾虑到欧雪艳仍卧病在床,为不扰其清净,裴以筠索性一狠心,告诉下人们裴府不接客,任何人来了都挡在门外不许近。裴以筠此举虽然被众人诟病,但打那以后,的确清净了许多,裴以筠的烦躁心情终有些好转,得以静下心来好好履行职责,替皇上挑选合适女子。
从牢里被放出来已有数月,裴以筠知道自己能安然无恙的缘由不过是因着戚继朔不想再与顾采薇闹僵,不然依他那狠绝性子,自己还能安生?早就如那沈洵般去了九泉之下了。裴以筠觉着自己还是有些幸运的,大婚那日众目睽睽之下拦了戚继朔的迎亲队伍,并说了诸多有的没的,见着戚继朔气成猪肝色的脸,心中也颇为自在舒坦了许多,尽管遭到了极严厉的刑罚,但终是活着从牢里出了来,并官复原职。虽对戚继朔满心愤懑,可裴以筠心知自己若同戚继朔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与其死磕倒不如听命于他,既有助于自己仕途又得以保全自己,何乐而不为呢?
这日礼部又收到一批女子画像,裴以筠例行公事的在其中翻阅,每看一幅女子画像便查阅一次画中女子的身世资料,性格为人,并加以分析,挑出可能会被皇上看中的女子画像呈上去,待到皇上瞧顺了眼,方可应召女子入宫面圣,若皇上当面点中,那便算真正入了宫,当了皇上的女人。
程序虽繁琐,但简便了许多,加之全权由礼部负责,这人为因素便大了许多,若说不公,实属常见。忙的焦头烂额的裴以筠正埋头于一堆女子画像中,早已挑花了眼,心道这些人家都打破头想将闺女送入宫中,却不知送进宫也只是徒添悲剧,增加那么一抹深宫哀怨罢了。他很清楚戚继朔永远不会瞧上别的女子,即使顾采薇不再他身边了他也不会对其他女子动心,充其量不过是泄欲工具而已。此次下令选妃也是同顾采薇赌气,冲动之下的行为。对这一切心知肚明,可裴以筠却只能憋在心中,他知道,许多事情,心里想想便好了,万不能说出来,一旦说出来,只怕会不知甚么大乱子。
连日来的高强度劳作令裴以筠疲乏不堪,刚歇口气,便听人传报,说是齐郡王来了。裴以筠听了心里咯噔一下,如何也猜不透这因着顾采薇的事儿而处处打压自己的老王爷此番主动前来的缘由,裴以筠不由打起十二分精神,起身去迎。刚走至门口,便见着一身月色长衫,衬得整个人颇为儒雅的齐郡王走过来,虽说年岁已大,可那风度却仍不输当年,甚至较之年轻时更甚。暗叹齐郡王越活越年轻了,裴以筠忍不住客套了几句,却见齐郡王也笑着拍拍裴以筠的肩膀,一如当年他初入王府求学时的热情。
想到平日里齐郡王对自己的打压,裴以筠如何也猜不透他来主动找自己的缘由,再者他已经被戚继朔折磨的很惨,此番齐郡王断没有再找自己麻烦的理由。可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裴以筠心中担忧齐郡王是想藉选妃之事给自己下套,好彻底将自己打压下去,顿生警觉的裴以筠客套的将齐郡王请到屋内,并奉上茶点。见齐郡王慢条斯理的品茶,裴以筠倒也不急,静静等待齐郡王开口发话。
与齐郡王一同前来的还有那面熟的中年男子,怀中抱着卷轴,此刻正毕恭毕敬的侍立于齐郡王身后,倘然一副忠实仆从的模样。裴以筠看了眼那中年男子,也不吱声,直至齐郡王喝完茶,瞥眼那中年男子,这才开口道:“听闻圣上近日下旨选妃,本王这儿恰好有一合适女子,是故特来邀裴尚书过目,看是否能呈上去让龙颜一悦。”听闻此言,裴以筠内心疑惑更甚,完全猜不透这齐郡王到底打的什么主意。顾采薇是他心头肉,此番戚继朔大举选妃,他齐郡王非但不制止反倒主动替戚继朔选妃,这岂不是太过于匪夷所思了?
见裴以筠面露疑云,齐郡王心领神会地笑笑,示意身后男子将卷轴递过去。满腹狐疑的裴以筠接过卷轴打开来,发现画中是个极清秀的妙龄女子,虽说极为秀气,可姿色并不算上乘,换做往日,裴以筠是会直接放在一边的,可这毕竟是堂堂齐郡王送来的,岂能敷衍了事?心下一权衡,裴以筠便恭敬道:“不知此女有何出众之处能入得了王爷的眼?”
“此女闺名秀儿,全名缪秀秀,乃江南缪家的嫡女。幼年因家庭纷争而被奶娘带走逃难,后失散于西塘,被皇后所救,并在其身旁做了一段时日的婢女,前些年才被缪家认了回去。”齐郡王似乎早就料到裴以筠会这么问,不假思索的便回应道,“此女正值妙龄,待字闺中,恰逢缪家与本王有些亲缘,前些日子缪家派人来见本王,央本王多走动走动。”
见齐郡王这么说,裴以筠回想起顾采薇身边确实有过一个叫秀儿的丫头,心道这其中确实有番渊源,若让这么个女子入了宫,有她伴着,顾采薇或许会开心些了吧。思量许久,裴以筠这才朗声道:“既然王爷都发话了,微臣岂有不听的道理?这缪秀秀微臣报上去便是。”
见裴以筠如此爽快,齐郡王脸上露出久违的笑,连声赞了几句“甚好”,便邀裴以筠去吃酒,碍于琐事繁琐,加之并不想与齐郡王再有太多瓜葛,裴以筠也便婉拒了齐郡王的好意,送齐郡王离开后,这才重新回到礼部,盯着缪秀秀的画像直愣神。
“采薇,你还记得秀儿不?我听戚继轩说她也在这次的如选名单里诶,这事你知道么?”闹得沸沸扬扬的选妃之事转瞬已进行大半,这日长平得了空,立刻奔来顾采薇这儿,告知了她这么一个消息。正安静刺绣的顾采薇登时愣住,诧异地抬眸望向长平,显然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见顾采薇不信,长平复又重说了次,顾采薇这才缓过神,眸里写满不可思议与震惊,如何也不明白秀儿为何会在入选名单内。记忆中秀儿不是回了她亲人身边吗,为何忽就成了入选了?
见顾采薇满心费解,同样不解的长平默叹口气,说戚继轩只告诉了她这个,至于其他具体缘由却是一字不漏,她也没个办法。看看同样一脸纠葛的长平,顾采薇内心忽就难受起来,也不知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