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千百回,曲曲折折,其中更有那种种痴痴缠缠,爱憎别离,生生造就一幕幕悲欢离合。且说顾采薇打开盒子,见里面躺着的竟是个红色同心结,不由愣住,小心翼翼地拾起,放在手心处细细观摩着。她认得这是母亲的针法,只是母亲为何会将绣品放在澄明方丈处?正疑惑,耳畔忽钻入不解话语:“采薇,这不是父皇的同心结吗?为何会在你这儿?”见是戚继朔回来,顾采薇便将事情经过告诉了他。
只身一人回来的戚继朔听闻此言,眸里诧异更甚,只说这同心结每日都被皇上带着,多年来从未离开过。心说这或许是母亲当年与皇上的信物也说不定,顾采薇怀揣对母亲的尊敬,将同心结放回木盒里,甚是珍惜的抱在胸前,站起身朝戚继朔道,“长平他们呢?天色已晚,还是早些回去的好。”见顾采薇动了回去的心思,戚继朔这才告知顾采薇找遍了整个西相寺都未见着他们二人的身影。
顾采薇当场愣住,心中顿时为长平担忧起来。见顾采薇神色慌乱,戚继朔急忙宽慰几句,待她情绪稳定了些,便一同去澄明方丈处说明情况。澄明方丈一听,立刻派了寺内众僧去附近的云苍山内寻找,并告知二人云苍山深静幽远,并没甚险恶地势毒虫恶兽,遭遇意外的可能性不大,至多就是迷路了而已。听完澄明方丈的话顾采薇这才稍稍心安了些,看看门外已暗下来的天色,颇为焦急。
“走到现在都没有走出去,你没带错路吧?”伸手不见五指的阴暗洞穴内,长平紧紧抓着戚继轩的胳膊,小心翼翼地走着。戚继轩没顾上答话,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前方的未知黑暗里。每走到一个路口便用石头在岩壁刻个记号,以免走错路。可说来也奇怪,进入这洞穴后已走了好几个时辰的路,可二人非但没有走出来反而越走越深,且从未走过回头路,长平有些忐忑也属常事。走的越远,戚继轩心里也愈发没有底,可又不好表现出来,怕引起长平的恐慌。
为舒缓紧张情绪,戚继轩边在岩壁刻上记号,边向前走着,脑中又回想起早前一幕,越想越觉着现在这副局面完全是自己咎由自取,你说你又不是不知道长平的性子,干嘛非要同她争呢,现在可好,两个人都出不去了,这是该说自讨苦吃还是自作自受呢,戚继轩有些哭笑不得。
早些时候同长平先到了西相寺,见四处都是人便没了兴致,替季恒祈过福后便想去找戚继朔和顾采薇。可长平却推说他们二人难得有独处机会,让他们好生培养培养感情,别去打扰他们。戚继轩转念一想也是,可这附近除了西相寺便是那云苍山,没甚玩头,正想询问长平是否去山下的集市转转,却见长平神秘兮兮的示意戚继轩跟上来,说是带他去个好地方。
二人走至西相寺北边的竹林旁,后面则是郁葱山岭。戚继轩正不解,却见长平轻车熟路的钻进竹林没了踪影。戚继轩见状只得跟上,来来回回穿梭许久总算走出竹林,戚继轩这才发现竹林后竟掩藏着一条清澈小溪,甚是怡人。忍不住称赞两句,却见长平一脸得意的走到溪边,毫不忌讳的将鞋袜脱掉,“小时候爹爹常带我来西相寺找澄明方丈,他们说的事情我又听不懂,便总是自己溜出来玩,无意中就发现了这里。没想到隔了多年这地方还是没变,水清山绿,同小时候一个样。”正说着,便将脚伸入溪水中,叹了句“好凉”便唤戚继轩一道来玩。见戚继轩愣愣地盯着自己,以为他觉得自己这样太过伤风败俗,也便不以为然,自娱自乐地用脚打水漂玩。
戚继轩望着在溪边自娱自乐的长平,忽想起当初因梦而作的一幅画,恰和此时的场景如出一辙。难以置信地盯长平看了会儿,戚继轩摇摇头,不停告诉自己这只是巧合,只是巧合而已。好不容易才做通自己的思想工作,戚继轩深吸口气,走到长平身旁,见她神色愉悦,颇有融进这青山秀水中怡然自乐的情怀,颇为触动,也便不再避嫌,脱下鞋袜便将脚伸入溪水中。清凉感觉蔓延过脚部,戚继轩舒服的嗟叹声,只觉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甚是舒适。
“怎样,我没说错吧,这里的确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山清水秀,幽静宜人,日后若是能在这山脚下盖间茅草屋,同心爱之人日耕而作日落而息,依山傍水的过一生,这是该有多美好。”长平见戚继轩挺喜欢这地儿,便同他闲聊。听了长平的描述,戚继轩脑中也起了无限遐思,想象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远离尔虞我诈的争斗,每日在这山林中自给自足,远离名与利的纷扰,没有猜忌与不信任,有的只是那人与人之间最无垢的感情,如是而已。
嘴角兀自勾起笑,戚继轩满脸轻松。鲜少见着这般毫无防备的戚继轩,长平忍不住打趣道:“没想到你居然还会笑,一直以为你只会那种虚伪假笑,敢情也是能发自内心的笑出来的啊?嗯,要不以后我再带你多玩几次?”扭头看向长平,戚继轩眸里透着不可思议,“你不讨厌我吗?依我这性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阻拦皇兄和那顾采薇在一起了,到那时候,估计你能恨不得将我大卸八块。”
长平却摇摇头,认真道:“我的确有些讨厌你,因为你对一切看得太过透彻,让人无所遁形;可我又不讨厌你,因为如果没有你的暗中支持,顾采薇和戚继朔不可能走到今天。所以你这人还真是让人不知道怎么评价好,不过我唯一肯定的是,你绝对很孤独,是那种孑然一身的苍凉与无力,对吧?”
被戳中心事,戚继轩面露无奈,苦笑两声,“世人皆说吴梁国二皇子通古烁今无所不能,且识人极准,如今你这同样久负盛名的长平公主反倒更压我一头,连我都看不透的你居然都能看的透彻,我是该叹一句悲哀还是侥幸好呢?”见戚继轩心情陡然低落下来,长平不由拍拍他的肩膀,聊表安慰:“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嘛,你也别太计较了,趁着本公主心情好,再带你去个地方。”说着,便用帕子将脚上水珠擦去,重新将鞋袜穿好。
心知长平是为了给自己打气,戚继轩内心竟有些触动,套好鞋袜便跟在长平后面顺着溪边小径上了山。正值春暖花开的好时节,小径两旁开满不知名的野花,间或有粉蝶蜜蜂在花间采蜜嬉戏,郁葱松柏青绿挺拔,偶有野兔在树间快速跑过,压折一片草;过了会儿,那草复又抬起头,颇有种百折不挠的气概在里面;随着山势越发高,树林也愈发密集,遮住层层阳光,投射出斑驳树影。
耳畔不时传来潺潺流水声,戚继轩同长平漫步在那山间小径,脸上皆洋溢着闲适笑靥。终于有些明白那些个文人墨客为何总喜欢在这青山绿水间驻足停留,写下一篇篇不朽诗词,这清静宜人的坏境,自然是修身养性,陶冶身心的绝佳之处。戚继朔忽有种游遍名山秀水的冲动,毕竟比起朝堂来还是这般地界更适合自己些。暗暗立下决心,戚继轩打算等戚继朔的皇位稳定后便云游四方,在那山川秀水间畅怀人生,倒不失为一大幸事。
戚继轩笑笑,却不留神撞上突然止住脚步的长平,见她险些被自己撞倒急忙伸手去拉,却因用力过大将长平拽入自己怀中。气氛有瞬间僵滞,颇为尴尬的戚继轩松开长平,只见她红着脸往前跑了几步,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扭头朝戚继轩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我以前走的那条路好像已经不在了...不过我发现一个更有趣的东西,你跟我来。”戚继轩点点头,便随着长平在愈发窄小的路上行进。
没走几步,小径便彻底到了头,面前是郁葱树林再无路可循,戚继轩正打算回去,却见长平往左迈了两步,钻进树林里。生怕她迷路,戚继轩便紧跟在后面,却发现长平瞬间从视野中消失。而未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脚下一滑,戚继轩也滑了下去。
站起来拍去身上泥土,戚继轩见长平龇牙咧嘴的直叫唤疼,便伸手将她拉起,没顾上听她抱怨,戚继轩便打量起周遭环境。布满各式岩石的洞穴里,迂迂回回有着无数条路,抬头看看遥不可及的天空,戚继轩默叹口气,敢情是掉进洞穴里了。又回头看了眼洞穴深处,戚继轩拣了处较干净的地儿坐下,对左顾右盼没了主意的长平道:“先在这等着吧,若皇兄他们没有找到我们,应该会派人来寻,耐心等会便是。”
长平却不依,垂头丧气道:“本来看前面有片花海,想带你去瞅瞅的,没想到还有这么个陷阱,真是无奈。云苍山这么大,继朔哥哥他们还不知道何时才能找到我们,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自己想解救法子,依我看还是从后面洞穴里试试,看能不能出的去算了。”
摇摇头,戚继轩断然否决了长平的提议:“这洞穴迂迂回回甚是复杂,且不说能不能走出去,单是会不会迷路就足够考虑了,如今还是在这儿等人来救的好。”长平却不听,执拗的认为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另寻逃脱办法。二人争执了好一会儿,戚继轩被逼得没法,随口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自己进去好了!”说完,便不再搭理长平。见她当真要钻入洞穴里,戚继轩急忙阻止,却听长平丢下一句“我今天偏就走出去给你看!”便钻进了洞穴。戚继轩没法,只得跟在后面进了去。这一走,便是几个时辰,长平已经颇为后悔,戚继轩也有些疲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