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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仙集(三)阆风弟子

草莽江湖,道家真法,卑劣的小人,使刀的白狐,仙集的散修,如此种种,虽相加也谈不上是窥见这大千世界一隅,却也绝对是山野村夫一辈子的见识都及不上的。叶君枫很是庆幸能走出来,但也很苦闷为何每每都能将自己置于险境,次次都险象环生游离于生死之间。

一柄飞剑,使得老狐神色诧然,叶君枫心中惊奇,叶君枫本想着好好问问老狐这飞剑到底是个什么名堂,不过那飞剑不知是得了灵性不愿听人废话还是受剑主所招倒开始先动了。霎时声声铮鸣白光湛湛剑意滔滔,来得毫无征兆硬是将叶君枫到了嘴边的堵回去,好在老狐感知过于常人,见状惊叫一声急忙拉着还在看剑的叶君枫跳开使其幸免于难,再侧头只见一道白光带起破空之声射出,二人赶忙回身趴在小窗上想看看飞剑去向。

不过那飞剑何其之快早已难寻剑影,略低头看见的是满大街的断肢残骸,“血僵”成了名副其实的血僵,脚下踩着脾脏心肝吱吱作响,飚出尚热的鲜血,贪婪地舔着手指,靠着这些散修精血肉身来滋养己身,偌大的一个仙集如今哪还有个活人身影,这场面看得叶军枫胃里一阵翻涌,“哇”的一声便呕出来一大口,呕吐之物洒落在一些被血僵抓起啃食的残肢上被连同着一起吃下更是恶心,而招来的是更多血僵齐齐抬头探来的血眸,引发阵阵怪叫以表达又发现新猎物的兴奋。

干呕未绝,又被当作猎物,好在这些血僵灵智低下接近于畜生,血僵大潮蜂拥而入这小阁楼但愣是一时难以挤入,只进来一二个。不过这一二个对于现在这一人一狐来说,足以致命,老狐晃一晃快见底的酒壶与叶君枫相视苦笑,这回真下了搏命的打算。

叶君枫提剑,老狐握刀,生出难得默契,心中同时想着待到最后一刻便留一丝力自行了断,以免受这些畜生啃食撕咬之苦。

脚步声“噔噔”,木板声“吱吱”,怪叫声连连,二人呼吸越发沉重,屏气凝神蓄势要做最强一击。终于,楼梯口处张牙舞爪的几只血僵冒头而出,叶君枫见状便是大喝一声奋力跃上一剑竖劈而下正中当口的一只头颅,内力真气一并用上,虽未能如愿一剑两瓣但也阻了身形那那血僵生生退了两步,不顾手臂阵麻脚尖点地急退,身后老狐聚灵力挥袖出刀,一道青弧闪现划过再中那血僵头颅,两股大力接踵而至直击得那血僵撞碎护栏跌落楼下砸起一地灰尘,二人见这一击成功此法可行,皆会心一笑再战,楼梯转口狭隘倒给了他们点优势,如此反复竟坚持了两盏茶的功夫。

奈何体力终究有限,而这些畜生早已被炼化的如同木偶不知疲累,终究还是耗不过他们的,二人气喘如牛汗滴如豆,老狐本就有伤在身如今伤口牵动撕开鲜血淋漓,纵然是得了些许道行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修炼几百年的小妖,如何能敌。

未能挡住的两只疯扑逼上,二人已退了抵在后方墙角,全靠着意识作最后砍杀,酒壶碎了,仅剩的几张符菉也用了但不顶用,最后能做的估计只剩下自己抹脖子了。叶君枫横剑,老狐收刀,几只畜生逼得更紧,二人将那冰冷刀剑抵在脖子上,颇有几分英雄末路的凄凉。

溢出一丝鲜血、一条血线,只待一剑横去便能割开颈喉,刀剑很利,但自己抹脖子这种事终究还是难以下手啊。恍惚间,那见方小窗处,白色衣诀映入眼中,待抬头看去,见一瘦高竹竿着了一声白衣飘然而下,那脚下御着一人多长宽两尺的长剑,而手中拿着的一把剑前端沾染斑斑血迹,竟是.。竟是刚才那把飞剑。

那人脸还未露出,一剑已是荡开,一匹白练剑芒挥出正中血僵,未能将其横斩毙命但也断了靠窗血僵一臂将其击飞而出砸在旁边一只身上,力道之大砸得一同跌倒在地。而与此同时,叶君枫赶忙推搡紧闭双眼的老狐一把夺了刀,嗫嚅着说着得救了,再看老狐已是老泪纵横庆幸着不用死了,不曾想这嘴炮连天的老狐原来也这般怕死,也难怪能活个几百年成了个祸害。

待那瘦长白竹条飘然降下,双目端得与叶军枫齐平处,只咦了一声,开口道:“这.这就你。。你们两人吗”。

老狐与叶军枫一听也是哑然,这仙家道长居然是个磕巴,但感念刚才救命还是恭敬的答了一句:“回禀仙长,此处正是只有我们两人。

这磕巴道长还欲开口问些什么,只是后面已再涌进不少,现在哪是说话的时候,好在这磕巴道长脑子要比嘴皮子利索好使,只轻拂了下衣袖,二人便不知如何地被卷带上了那脚下仙剑。

再急急转身丢出手中仙剑,手诀一番掐动口中念念有词,手中仙剑见风长大数倍却有些化实为虚,渐渐呈现透明色疾射而出,正中穿过那几只涌上窗口的血僵,而后打了个回旋空中白光一闪再复先前大小回到道长手中,“血僵”竟如被一刀切的西瓜匀成两半,洒出的鲜血如同淤泥般凝结直发出一股恶臭,惹来一批同类瓜分,看得叶君枫又是阵阵反胃。

陆地剑仙?神仙手段?不管是不是都教叶君枫看得膛目结舌,这趟仙集纵然九死一生也算来得值了。再看老狐那一脸的震惊之色,记得以前每每问起仙门道宗这些,老狐总是一脸不屑,说着这些道门个个都是沽名钓誉华而不实,手上没几分真本事离那传说仙人相差甚远,哪有什么白日飞升羽化成仙,说到兴处还喷着口水直骂狗屁,如今算是将老狐狠狠打脸了,得,老狐的话还真不能全信。而老狐此时心中想法更是有趣,直暗戳戳骂着这阆风弟子偏爱做这临危不救的勾当好显示自己能耐,早前干嘛去了,随后又心道:“道法末世,仙门早已不昭显于庙堂江湖,修仙之人可谓凤毛麟角,阆风剑阁算得正道执牛耳者,有几分底子,所以似这种除魔卫道的事情便首当其冲地做着,不说举门派之力至少也会派出不少精英弟子才是”,想着还左右瞭望一番。

其实老狐真冤枉这磕巴仙长了,不过派出不少精英弟子的推想倒是对的,这仙长之前路过小楼随手御剑斩杀两只并不知有人被困,再说以他一人之力如何对付得过这大批,当时正收到传信赶去与众师兄布阵诛杀,直待将各大主道清得干净才分开探查,这才救了他们二人,算算时间众师兄应已将周遭清除得差不多,收到灵器传讯也该来了。

三人各怀想法站定片刻,那飞剑不知是有些承不住三人重量还是磕巴道士玄法不精有些摇摇晃晃悬于离地几丈处与小楼飞檐齐平,直待这天幕东北稍稍有些动静。

一剑一人,两剑两人,三剑三人..。。足足有二十多剑二十多人,呈两队之势排开翩翩御剑而来,近了些再看个个都是英姿飒爽的俊彦,放在尘世不知要被多少深闺佳人惦念,加上这神通手段,比之这磕巴道长更像神仙几分,叶君枫自认更是没法比的。

剑势破空而来,衣袍猎猎作响,二十多人转瞬已驻剑眼前,叶君枫再看自己愈发觉得不如。为首之人约莫二十来岁,剑眉星目一身浩然正气最是显眼,待站定还未说话倒是这磕巴道长略移剑上前施一礼,道声:“回禀师兄,方才以查看过这边,应该只剩这么多还未曾处理了”。

领头师兄微微点头,提气高声说道:“正好,既然人已齐全便布下三才九宫阵一次性解决好了”。

叶君枫闻言一阵心惊,听这被称作大师兄说什么人已齐全,莫不是这一共才来了二十多人便将这局势控制住了吧,那这群剑仙也太了不得了。

仙人要布阵斩血僵,叶君枫自然是帮不上忙的,而老狐更是一心想遁得远远的,作为一狐道妖修对上这些正气浩然的道士难免心慌神乱,磕巴道长倒是随了老狐的意,将二人丢在阁楼顶上便融入了剑阵,便宜了这二位坐楼观奇阵。

北斗七星阵老狐自是听过,选七人占七星方位,阵式变化流转不息,算得上是最基本的奇阵。而阆风剑阁如今这三才九星阵更是奇绝,在原本北斗七星重加隐去的辅弼二星,步法联手皆以九星流转,大大加大了难度。再以三才阵法辅之,选二十七人分三九之数,三队各占据天、地、人三才位,互为犄角之势,需每人心意相通方可将阵法发挥到极致,乃是阆风的精绝奇阵。

降几尺飞剑,但见那为首师兄墑出一青铜四方小鼎,朴实暗沉悬于离地三尺处,口中嘀咕也不知所咒为何,小鼎便开始鬼使转动周身绕青蓝二光异彩湛湛,只嗅得香味弥漫血僵已尽数而出聚成一团。听一声“起”,便见阵法流转,每人立剑于胸前,手捏法决变幻,竖剑旋走化数,一剑,两剑,三剑,直至四剑萦身方止,一人四剑,这二十七人便是百剑有余,蕴诛仙杀魔之势,实剑化虚,虚影凝实,百剑齐出,化游龙,成一剑,摧杀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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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僵异变仅半日,这好端端的仙集便成了鬼集,断垣残尸早已掩了初入时的繁华热络。

胖掌柜是个富贵人,喜欢将“仙宝斋”装饰得辉煌敞亮好招揽客人,可如今当叶君枫二人携着磕巴道长赶回时已是狼藉一片,堂前青石地上,夏瑾言与赵乐二人望着扣在地上的一方儒巾,平日胖掌柜都是使劲扣在自己那硕肥脑门上的。

一片死寂,老狐刚有几分血色的瘦脸苍如霜雪,叶君枫心中也是料到几分,举目四周,本来收罗着的不少灵丹法器都成了烂泥残片,拍得井井有条的紫檀藏柜拆散得形如灶柴,还是磕巴道长打破死寂问了句怎么回事,才引得二人娓娓道来。

原来,叶君枫惦念老狐强行出去寻他后不到片刻血僵便涌了进来,可怜几个只懂端茶倒水的文弱小厮瞬间作了精食入了血僵腹肚,逗留店内的几位散修虽也未能幸免却也好歹顽抗了一阵,打斗声提醒了后院掌柜顺带挡了一波留给几人脱身时机,胖掌柜便将二位娃娃带入了庭中一处密阁藏个严实。

本来大抵是可以幸免于难的,但偏偏这胖掌柜一身铜臭放不下自己那些宝贝,又担心老狐安危对那几个小厮也有几分情谊,是故便壮了足足半柱香的肥胆才出去查探一番,奈何刚半掩着一心翼翼走得黎前厅近些便听见阵阵打砸声,吭哧磨牙声,看见的是自己珍藏的宝贝被糟践、小厮被啃食,一帮饕餮牲口。

胖子一身肥油被那心中滋滋火气攒着点个正着,难得的撤了那副奸商嘴脸换了身铁胆傲骨,做了几回合的真英雄后架不住血僵剧增,一身热血飚洒四方,痛快至极。大抵是心中有愧,二人讲到此处已是抽泣,毕竟那肥胖身子被撕裂蚕食时,他们双眼是睁的。

老狐素来酒品差又不修口德,论好友的话一个巴掌数的过来,如胖子这般交心的更是难得。如今这胖子死了,倒见他不哭不笑,着实让人琢磨不透。

只见老狐看了几眼那见方儒巾,忽然一阵笑骂道:“你个死胖子,让你平日少贪財,想不到也有今日吧”,说着便绕到堂前拿起那锡壶晃晃所剩不多的琼浆一口饮尽,仰天大号,喷血三升血箭直上屋梁,吐完便一下瘫软在地几近丢了大半条命。

儒巾下压着的是那块极品灵玉,莹莹光泽不减,胖掌柜极为喜爱。

老狐将其捡起吹一吹,擦一擦,转头却是毫不犹豫将其塞进了磕巴道长掌中,开口便直言道:“小狐恳请道长赐一番仙道机缘予这三个娃娃,小小薄礼还望道长笑纳,万勿推辞”,言之恳切,躬身再作揖,叶君枫几人本想开口阻拦,却被老狐使了个眼色挡了回去。

磕巴道长本意是想拒绝的,但望着手中这难得的极品便是修道多年也不曾有机缘得过,再一一扫过那三个娃子更是愈发欣喜,执剑的中上,那面貌清秀的女娃子根骨清奇算得上上,可那贵气自内彰显的秀美公子真真算得是仙品啊,若能引入正道潜心修习他日必是道门翘楚,自己便也是居功至伟,最后约莫是念及这狐修的一番真情苦心,居然也躬身回礼道声:“一定”,说得斩钉截铁情真意切。

老狐一摇三晃出仙集,背佝偻,影消瘦,饮尽壶中酒,一遭江湖不回头,叶君枫三人泪目相送,离别难,相送苦,一份恩情记心头。

百年仙集付诸一把熊熊烈火,尸体焦臭味混着炭木腥味极为难闻,当磕巴道长领着三人赶到仙集那条青砖主道时半空已架着二十来把飞剑,领头师兄看着这不仅误时还带回三个的磕巴道长脸色铁青不悦尽浮,不过待磕巴拉着这师兄到一旁指手画脚半天嘀咕一番再回来后脸色倒是好上了几分。

对夏瑾言,这师兄是青眼相加笑眯眯拉着他共御一剑,对赵乐也算得上热心将其分配给了个交好师弟同乘,至于叶君枫那便是冷眼相待任由那磕巴带着连句言语都没有,大概是根据资质区别对待吧,对这种事也只能苦笑了事。

仙人御剑,三人离地几丈时觉得新奇有趣,几十丈时便有些心生惧意腿脚疲软,待顶着那结界穹幕已吓得双眼紧闭浑身僵冷不敢动弹,无奈只好劳得几位道长取了护心金丹给他们服下再教他们摒弃杂念放空心境才好了几分。

剑光闪动手诀翻挪,竟合力将那天幕生生破开,再睁眼已是万里沙海俏异非常,适应了盏茶功夫终于消了胆惧,换而滚滚豪情。

御剑万里,与鸿雁比肩,平视青云万里,看尽瑰丽山河,人生须得意,不过如此。

剑势破空,一众阆风弟子已西去百里有余,而此时仙集上空处却兀立着一袭黑影,黑衣黑袍斗笠遮面,看着眼前残破景象处在烧焚而起直上青天地袅袅黑烟之中,忿然冷声道:“好一个阆风剑阁,有意思,有意思”,话音一毕便化作一道血色残光遁入天际,约莫是西去的,万里青天中还留下了阵阵刺耳渗人笑声,只是消散得很快,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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