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孽障！”莫言师父怒斥一声，再次举起手想要动手，“今日不收拾了你，老夫就愧对天地！”
月如烟被莫言抱在怀里，根本就阻拦不及，生怕莫言还是乖乖挨打，痛呼出声：“不要，莫言快躲开啊！”月如烟头一次知道莫言的力气那么大，她在他怀里竟然动弹不得，只能用手推他，希望莫言能够回心转意，不要一味求死，“莫言！”
她并不担心这一掌会伤到她，莫言将她护的很好，若是一掌劈下，受伤的只有莫言罢了。再说莫言师父一掌顶多是打伤她罢了，绝不可能立马将她打死。
莫言师父见莫言就这样抱着那妖孽一动不动坐在地上，脸色更是难看。可是真要下手，却再也动弹不得。
那毕竟是他亲手带大的孩子啊。整整二十年，他养育了莫言二十年。
他刚抱养莫言的时候，莫言还未满月，更别说断奶了。可他是个大男人，又怎么会有奶水给莫言喝。小家伙天天饿的肚子扁扁的，一饿就哭，哭到后来都没力气了。他弄了好些米粥果泥，莫言全不给面子。没办法又带着莫言下山，给莫言寻了个奶娘。自己又去找了头奶羊。莫言满月后，才把莫言再次抱回了山上，天天就给喝羊奶。
莫言师父到现在还记得莫言饿的可怜兮兮的模样，允着手指抽噎。记得莫言第一次会爬，第一次说话，第一次走路，第一次长牙，第一次能够吃饭时被噎住的样子，第一次自己拿筷子笨手笨脚的模样，第一次修道时候累的直打哆嗦的小身板，第一次跟他顶嘴的事情，第一次能够跑完整座山，第一次……太多太多的事情，整整二十年，不是二十天，这二十年，就算没有任何感情没有任何交往，就是看也习惯了莫言的存在，更别说是自己花了全身心血，抱着父爱心态去教养的孩子了！
他怎么舍得下狠手啊！
刚才是气急了，才会动手，可是到头来担惊受怕悲痛欲绝的还不是他么？有了这么一次教训，这一次又怎么能够下得去手！
莫言师父沉痛的看着莫言：“莫言，为师再问你一次，你跟不跟师父回去？”
莫言看着师父那顿时沧桑和沉痛下来的脸色，心里一痛。他又何尝不是把他师父当做了亲生父亲看待呢。师父对他的恩德，铭记于心，从未忘记过一分一毫。可是如烟也是他心尖上的肉啊。为什么师父就容不下如烟呢。手心手背都是肉，莫言痛苦的看着师父，不敢告诉师父他做下的决定。
莫言师父也不逼着莫言回答，沉沉的叹了口气：“莫言，为师老了，累了，你就自己想清楚吧。明天我来找你，你告诉我你的决定，是跟着我走，和这妖孽再无瓜葛，还是跟着这妖孽，和为师断绝关系。”
莫言还来不及开口阻拦，莫言师父已经背着身子往外走了。
莫言身子僵了僵，终于还是没有追出去。只是慢慢的抱紧了怀里的月如烟，喃喃：“为什么，为什么师父就不能接受我们呢？为什么一定要逼着我呢？就不能一起吗？有什么不同吗？为什么啊，为什么……”
月如烟知道莫言现在心里乱的很，也肯定是非常难过，心里非常复杂的想着这个男人为了她和他的师父或者说是与父亲一般的存在闹成这般田地，她也算是三生有幸，没有嫁错郎君了。如此男人，月如烟不想自己的话或者行为给他带来什么影响。就让他自己随着心里的最真实的念头去走吧。如果莫言最终选择了离开，她也满足了。毕竟曾经有这么一个男人，真心真意的爱过她，愿意为她和家里人闹翻，甚至不惜生命。
够了，该满足了。月如烟这么对自己说。
她听到莫言的身体会这般狼狈的原因是因为与她交欢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和莫言的爱情是不受天地的祝福的。或许所有的妖精和人族的爱情都是这般的。只不过这和月如烟所想的差太多了。她是个寻常的妖精，也不过是个女子，希望自己的爱人不会因为自己的缘故受到任何伤害。尤其她是妖，莫言是人的时候，这种念头便更加清晰。可是她做不到。
或许他们可以不欢好，或者尽量少，但是终究是避免不了这个伤害。月如烟觉得自己钻进了一个死胡同，怎么也出不去了。这个原因让她心里乱成一团，根本就无法开解。
两人抱成一团，坐在地上，谁都没有安慰谁，可是谁都紧紧的抱着对方，给对方力量。
过了不知道多久。莫言动了，月如烟被这个动作惊得从思绪中抽回。看着莫言因为久坐而有些发麻的身子打着颤的站起来，心里一慌，双手已经下意识的拉住了莫言的下摆：“莫言？”
莫言听到月如烟饱含恐慌的喊声，心里一颤，知道月如烟也在害怕。这并不是他一个在做决定，他的决定注定要取舍一段感情。不过莫言已经做了决定，他是个男人，既然对这月如烟许下了承诺就不能够食言而肥。
不只是因为这个缘故，他也想过如果自己真的跟着师傅回山上了，他离开了月如烟，会怎么样。
师傅虽说会放过月如烟，但是以他对他师父的了解，绝对不会那么简单。他师父一定会截杀月如烟，甚至将她的魂魄封印，永世不得超生。
那么他就是真的和月如烟再无瓜葛，永不得相见。他无法自欺欺人的骗自己，月如烟在某个他所不知道的地方生活着，或许还想着他或许已经忘了他或许有了另外一个男人来照顾她，想着她幸不幸福，开不开心，有没有继续修炼，是不是已经成了仙人。
有太多的东西可以想。可是他又会在想着这些的时候，自己提醒自己不要痴心妄想了，月如烟已经被你的师父杀死了，她已经死了，魂魄都被打散了，元神被封印，永生永世不得在入轮回道。世界上再也没有月如烟这个存在了。你这个杀人凶手的帮凶！你辜负了月如烟对你的感情，你这个骗子，你不配想着她！
如此痛苦的生活着，他一定会疯掉的！不是彻底发疯失去了一切思想，日日夜夜被折磨着，就是受不了这种折磨选择自尽。
那么这对他的师父何尝不是一种折磨。他不但会恨着他师父，还会让他师父看着他发狂的模样。何苦三人皆伤，负了天地负了情谊负了三人。
如果选择跟着月如烟，虽然他会对师父愧疚，但是师傅不过是恨他罢了，他还能带着月如烟去山上看师父，就算师父不见他们，他们也能在心里为他祈福，念着他。
师父并不是常人，修道之人的寿命可长可短，若成了仙人，便无寿命一说了。若他离去，师父就再无牵挂，一心求道，说不定这二十年来因为他而停滞不前的修为便会再次增长，甚至离成仙之路更近了。
虽然不乏自己骗自己往好的一方面去想的因素，但是莫言也是自私的。他也希望自己能够有幸福啊。虽然师父养育了他二十年，自己却因为自己的私人感情将师父抛弃，但是他也是人啊，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被师父伤害，然后可预见的三人都痛苦的结局。莫言受不了。
他要保护月如烟，要保护师父，也要爱护自己。虽然两全其美是最好的，师父若是能够接受如烟便是最好的结局了，可是师父却不知为何铁了心的要伤害月如烟，似乎二者只能存在一个似的。
莫言已然做了决定，因此也不再犹豫了。从地上拉起月如烟：“我们不要在地上坐着了。地上凉。回屋里吧。”
“莫言？”月如烟看不穿莫言到底是什么心思，有些小心翼翼的问他。
莫言看着如此小心的月如烟，心里有些动容。想当初自己初见月如烟的时候，月如烟还是个多么高傲而疏离的女子，如今却愿意为他如此担心，为他的决定而如此害怕。如此的月如烟，怎么能够让他不心疼，不爱护。是他将月如烟带到了这爱情的路上，他若是选择抛弃月如烟，他便不应容于天地。
莫言抱住月如烟，用一种几乎是虔诚而坚决的语气：“如烟，我莫言今生今世决不负你。哪怕是与师傅决裂，与人类为敌，哪怕是要付出一身修为，甚至是生命。我都不会抛下你。我答应了你的事情，只要我仍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坚持做到。你要相信我，不要放开我。不管有多难，我们都一起面对。好不好？”
月如烟双眼仍含着泪，却是露出了难得的笑靥：“好，我们在一起。不管多难，不管多苦，我们都一起面对。我月如烟也发誓，决不负你！”
两双手紧紧相握，两颗心终于在这么一个抉择的时刻选择了紧紧相依，再无任何的怀疑与担忧。不管前方的路途还会有多少个莫言师父这般阻拦他们想要拆散他们的人，不管会有多少人对他们的爱情指手划脚，指责怒骂，他们都会相依相守，绝不会退缩绝不会放弃。
这是他们的爱情，是他们的未来，是他们的决定，也是他们的想要坚守爱情该付出的代价。
不只是身体上无法融合的惩罚，还有寿命生老病死的折磨。总有一个会先于另一个永远离开。他们的爱情已经是充满了伤感和坎坷。但是爱了，就不会再计较这些。
真爱便是哪怕只有一天可以爱你，我也会抓紧一分一秒爱着你。哪怕明天我就要死去，我也决不放弃爱你的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