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晨星出生在战乱年代,又因为是日本遗孤不会汉语,所以上学很晚。初中毕业之后,因为长得漂亮,在两千多人的竞争中脱颖而出,被艺术学院录取,开始学声乐。后来被我国琵琶大师选中,开始学琵琶,成为******的嫡传弟子。因为她聪明好学、刻苦勤奋,所以进步很大,被大家称为“宝贝琵琶”。没想到在接近毕业时,遇到了**********,直到1969年才分配。在那年头唯成分论甚嚣尘上,岂能让家庭出身不好的人到文艺阵地?于是乎李晨星被分配到一个小仪器厂当了工人。
开始她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学了五年的琵琶,竟然用不上?当时她住职工宿舍,一个屋里六个人,她不敢练琴。但是又不忍心扔掉这门技艺,于是就在下班后到外面练琴。天冷之后,她只得找到无人的空屋子练琴。因为那里没有采暖设备,把手脚都冻坏了。她怕技艺失传,所以每个周日她都要背着琵琶,起大早坐火车回家,教弟弟大风和妹妹露珠学习琵琶。天长日久,晨星弹琵琶的技艺越来越精湛,可以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李晨星在厂里名声越来越大,逢年过节大家都要求她弹琴。她便利用这个大好时机,凭借厂里的小舞台大显身手,让那奇妙的音律任从指间流淌,尽情倾泻自己的豪情壮志。柔美的《春江花月夜》、欢快的《金蛇狂舞》、雄浑的《十面埋伏》,把人们带到那风景如画的水乡,把人们带到欢腾的赛龙舟的现场。尤其是那《十面埋伏》把人带到那古战场,仿佛听到那两军决战时,“声动天地,瓦屋若飞坠。徐而察之,有金声、鼓声、剑弩声、人马辟易声,俄而无声。”的奇妙境地。
全厂干部工人都很尊重她,因为她是地地道道的大学生,又有那么高超的技艺。时间不久就有人请她教自己的孩子弹琵琶。晨星有求必应、乐此不疲、来者不拒,极其热心地教孩子们学琵琶。
时间长了,大家都感到过意不去,所以就给她送些吃的用的东西。晨星总是婉言拒绝。在那个年代,还没有收学费的先例。
学生越来越多了,晨星在宿舍不能教学生,在厂里又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所以她只得在厂外找一个间出租房。
学生越来越多,晨星不好拒绝,所以负担越来越重,占去了晨星所有的业余时间。后来高考特长生加分,竟然有的学生因加分而考上了清华和北大,学生家长坚持给学费,晨星也不得不收了。
改革开放以后,到处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文艺界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可喜可贺的新气象,结束了八亿人民八个样板戏的可悲局面。各文艺团体需要具有特长的人才越来越多。
在新的形势下,请晨星教琵琶的人也越来月多。晨星为了传承祖国文化遗产,就辞去了工厂的正式工作,租了两间大房子办了一座“晨星艺术学校”。开始只有琵琶班,后来请了古筝老师和舞蹈老师又开了两个班。因为收费低,老师教得好,所以报名的越来越多,名声也越来越大。晨星不得不让已经学成的弟弟大风和学年头多的学生前来任教。
这一年,省里举办青少年乐器大奖赛,晨星带一些学生去参赛。大赛评委会中一位评委是晨星在艺术学院的老同学孟京辉。他发现李晨星非常高兴,不顾旁边有人,拉住李晨星的手就不撒开。他大吵大嚷地:“宝贝琵琶,这些年你跑哪去了?年年同学会找不到你,这次可下子让我逮着了你可别再消失了!”
比赛结束后,孟京辉非常热情地拽着李晨星去饭店。不由分说,孟京辉把李晨星塞进一辆出租车,他随后也上了车,坐在李晨星身旁。他告诉司机:“香格里拉酒店。”晨星一听怔了一下,这是全省最大的五星级酒店,出入无白丁,往来没穷人。一般人是不敢到这地方的。
这里五光十色的楼型灯、光怪陆离的霓虹灯把这座全市的最高楼装饰得如仙山楼阁。走进楼里,几十米高的大吊灯放出绚烂的光芒,使整个大厅金碧辉煌,古香缎包装的墙壁在闪闪发光。鲜艳的红色地毯一直通向各个电梯间,成放射状。
孟京辉风度翩翩地把李晨星让到电梯里。直接上了24楼,他轻车熟路地直接进了“聚仙阁”小包间。一进屋就闻到一股迷人的花香。屋里几盆不知名的花卉争相开放。一张古香古色的大圆桌放在地中间,周围是雕花靠背椅。形状怪异的吊灯、五颜六色的壁灯把这神秘的小包间搞得亦梦亦幻。
晨星惊奇地观赏着这里的一切,感慨万千,刚刚几年,这座在全国排在中间的城市,竟然有这样惊人的变化!这里的一切,过去只能在西方电影里见过,那是宫廷里才会有的奢华。而如今普通平民百姓也可以到这里享受贵族的待遇。他觉得孟京辉把她带到这里,一定是因为他经常光顾的原因。
孟京辉把精致的食谱递给李晨星,非常亲切地说:“今天找到丢了多年的老同学,我非常高兴。你爱吃什么?尽管点,千万别客气。”李晨星说:“我几乎没到饭店吃过饭,不怕你笑话,真的对这些一无所知,不会点菜,你来吧。他把菜谱推给孟京辉。
孟京辉一连点了六个名菜,李晨星急忙说:“好了!好了!我们俩人吃不了这么多呀!”
俩人边吃边聊,孟京辉着急地问:“宝贝琵琶,这些年你到底藏哪了?为什么和老同学谁也不联系?”
李晨星淡然地说:“毕业之后我被分配到一家小工厂当了工人。后来培养了几个学生。国家政策变了之后,我辞去了正式工作,开一个艺术学校。我不想让我的专业荒废,我想把李老师的技艺传下去,因为他的古琵琶曲,只有我才能把它完整地保留下来。那是中国的文化遗产,我有责任让它传承下去。”
孟京辉说:“宝贝琵琶,你真行!现在你的思想还是停留在**********前那个阶段,想的是国家、想的是人民。我不行了,这些年我满脑子都是铜臭,一心要发大财、挣大钱。自己折腾过来折腾过去,可是我毕竟是个打扬琴的,成不了什么大气候,最终还是只能当个老师。”
“大孟,你在学校思想多进步,当了那么多年的团支书,现在怎么会有这180度的大转弯呢?”
孟京辉心情沉痛地说:“咳!一言难尽呀!毕业的第二年我和我追了四、五年的蒋梦娜结婚了。(晨星:哈哈!是声乐系的校花?)是的,就是她。(晨星:你真行!能把那么骄傲的公主娶到家,太了不起了!)别夸我了,我这一步错,步步错。结婚后她把我当仆人一样指使得滴溜溜地转。我彻底失掉了自我,失掉了男子汉的尊严,整天在她的呵斥下低三下四地生活。我想要个孩子,她说什么也不给我生。我处处事事依着她,这更助长了她的嚣张气焰。她有恃无恐,任意胡作非为。
这些年她到处去跑场子,到各个歌厅去唱歌,一夜可以挣上几百元,而我还是挣那少得可怜的死工资。她从来不给我花一分钱、她嫌我窝囊,骂我是饭桶,我一直忍气吞声,不敢发作。她挣钱多就挥霍无度,整天花天酒地、纸醉金迷、醉生梦死地。夜里在外面闹腾一夜,白天回来睡大觉。我俩几乎没有交流。渐渐地形同陌路。
去年春天她和一个捧红的老板跑了,跑到新加坡定居去了。”孟京辉一口气倾诉完了他的苦恼,他说,“不幸婚姻彻底改变了我,我觉得决定人一生命运的不是自己信念和追求,而是金钱。有了钱就有了一切,它会买来你所需要的一切;没有钱一切都会化为乌有。包括最珍贵的感情。我很傻,以前我把精神生活看得很重,我以为我爱她,就应该包容她的一切,包括她的怪癖、她的刁蛮,可是我这样做的结果,反而加速了她对我的背叛。
她走了以后,我投机钻营,挖空心思想挣大钱,一心想要超过那抢走我老婆的大亨。我曾经靠我那在物资局当局长的舅舅,批了一些紧俏物品,当了几年掮客(商业交易的中间人)。也挣了一些钱,还买了房子。可是现在政策严了,产品极大的丰富,什么也不缺了。不是买东西难,而是卖东西难,这俏钱再也挣不到了。
现在搞文艺的吃香了,名演员挣大钱,所以人们挤破脑袋往这个圈里钻,因此学这行的人越来越多,你是选对路子了,真是培养出几个大师,你就会成为百万富翁了。”
李晨星说:“我办学不是为了挣大钱,而是为了使李老师的琵琶曲不失传。”孟京辉情不自禁地说:“佩服,佩服!你还是那样执着、那样纯洁。咳!我今天是看到老同学诉诉苦,心里痛快痛快。我现在最觉得不公平的是我们同样是艺术学院毕业的,因为专业不同而出现天地之差。教钢琴的在外面收学生,每次课300元,教声乐的每节课500元。教电子音乐制作的每次课800元。而我们教民乐的不仅不好招生,而且一次课最多的才100元。现在我真的明白了文艺无价。”
晨星说:“你要不嫌少就上我们学校教扬琴,一对一上课100元,上大课一个学生收70元,每周四次课,时间由你自己定。”
孟京辉想了想,他说:“反正我现在不坐班,一个人在家寂寞无聊,来你这上课,还可以常常看到你,我们聊聊天、解解闷。”
李晨星笑着说:“对不起,我可没有你那么清闲,我整天为生活而奔波,我还要整理李老师的古曲,整天忙得很。恕我不能陪你聊天解闷。”
孟京辉不好意思的说:“哈哈,我有点要求过分了。那好吧,校长大人,我同意去贵校任教,一切听从大人安排。不过没别的要求,能和妹夫喝点酒不过分吧?”
李晨星哈哈大笑:“你太抬举我了,我哪有另一半,这么多年我一直是独来独往,形只影单,我这个人心高气傲。在这个问题上宁缺勿滥,所以这些年来高不成低不就……”俩人不由得互相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