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他的话不予理会,径自说着:“我初初很难相信是你将我药倒,因我认为你没有理由这么做,但在我了解你的真实身份之后,我气得牙痒痒啊,偏生你又不在我眼前供我一顿好打。”
骆明筝笑出了声,走到我身后,揭了锅盖把我的小盅拿出来,材料也全倒了。拿了一点银耳放在碗中泡开,捡起个雪梨慢悠悠地削皮:“妙薇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从小锦衣玉食,但脾性一点不娇奢,对人也没什么架子,惟独在齐王这件事上,她偏执得惊人,连我都不知她何时对齐王痴迷到这种程度。”
“所以,这次你同她一道来,打算当说客再赶跑我一次吗?骆明筝,我现在明明确确地告诉你,impossiple!就是不可能的意思。”
“我并非当说客,只是想陪着她而已。”
“切,你脑子有问题啊,方妙薇不喜欢你,况且她现在是王妃诶。”我白了他一眼。
“莫非你又想提醒‘我自将心许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呸!你才沟渠呢,卓子絮跟‘沟渠’两字沾得上边么?”原先我不知你心上人的心上人是我的心上人,才教你那句乱七八糟的话,如今,打死我也不承认卓子絮是沟渠。
室内陷入安静,只有骆明筝替我做那道枸杞银耳雪梨汤的声音。
我摸着脖子看他娴熟地摆弄那些炊具,觉着他还是那个在烟雨楼做饭的骆明筝没错,可为什么那层称兄道弟的关系不见了。或许是因为他和方妙薇的暧昧不明,我才对他心生罅隙吧。
“骆明筝,劳烦代为转告方妙薇一声,之前的事就此揭过,我只当未发生,还望她今后手下留情,别用些小手段来打压我,否则我也不会轻易罢休。”
骆明筝身子顿了顿:“……她以前不会这样的。”
“那就是我让她变成这样的咯?”
“她因王爷受了很多苦。”
“是是是,她因王爷受了很多苦,我除了享受之外啥都没做过,所以我就不该巴望着和王爷在一起,更不该去了又回跟她争王爷对么?”
骆明筝没有说话,我胸臆闷闷地难受,甩了袖子就走。
不远处正好是个小山坡,我气鼓鼓地在周围闲走。其实骆明筝说的也没错啊,方妙薇被人掳走长达两年,其间受过什么苦很难想象,我一凭空杀出来的后来者,何德何能就居上了?我甩袖跑开,正乃心虚不是么?唉。
丧气地思忖着这些事情,无意间瞟见卓子絮正往我这儿来,心里更是乱成一团。
他走近,眸光闪闪,清爽帅气的模样。
“你怎么来了?”
他拉了我的左手,十指交扣:“不是说好我想吃什么你就给我做什么吗?你半天不来,就去厨房瞧了瞧,哪瞧见半个人影。说,不好好炖甜汤,跑这来吹什么干风?”
我撅嘴低着头,满心的不安。除了麻烦,我给过他什么?未来那么长,他如何能忍下我所有的缺点和坏脾气。如果我没有我,他不会那么抗拒方妙薇吧,他会和方妙薇相敬如宾,琴瑟在御的吧?
卓子絮弯了身子,撑着我的肩低头看我道:“嘴翘那么高,谁惹我天真无敌聪明善良的舒蒙蒙生气?”
我嗫嚅:“有人说,她因你受了很多苦,我忽然觉得,我这样是不是很坏很自私?”
“胡说八道!哪个不要命地在你面前嚼舌根?”他突如其来的厉吼,让我心神一颤。“是不是那个骆明筝?要不是方妙薇相求,我早让他死了千百回,如今他竟还敢来同你说些混账话!”
“哥哥,先别发火,他说的也不是没道理,方右相把女儿给了你,把权势也给了你,你不能……”
他黑瞳骤紧,伸手揽我的肩,环着我,鼻尖和薄唇蹭着我的耳根:“你说过你要跟着我一辈子,说好一辈子就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行。”
哎哟喂,我的小心肝内!怎么办怎么办?这个男人我真心地爱,没命地爱,在道德和爱情之间,我再一次萌生了选择爱情,其他一切不管不顾的念头。
脑海中跳出韩寒写过的一句话,便借用了一番:“卓小絮,在遇见你之前,我没想过成家,在遇见你之后,想到成家这件事时,我从没想过要找别人。”
肩上的力道加重,他深深地吸气,之后就是一个漫长狠戾的吻。
三日之后,齐军北上,原定在遥岭会师,但却在最终定夺时改了策略,于此大势,应打铁趁热,将大武国所有地方攻下,让皇后党羽无力回天。
卓子絮的兵权一日比一日大,我看在眼里,又为他高兴也为他担心。权势是好东西,但过多也能变成反噬人的东西。上京不断传来消息,假皇帝及皇后被卓子远变相软禁,朝中皇后的狗腿子也不如原先那样嚣张,离偃旗息鼓也不远了。朝堂大小事务最终定夺权落尽了卓子远手里,而狄自翩相应地也开始代皇后之责,掌管后宫。
一路打仗,一路招降,转眼已是明媚三月。大军彻底离开蛮荒,进入了较为繁华的地带,再不用在山岭乡野扎营。这段时间里,看了太多的生离死别,觉得能呆在爱的人身边,很幸福。和方妙薇就保持着这样的关系吧,人前她是齐军的主母,是齐王妃,至于我是什么身份又何必在乎。我只是要卓子絮而已,要他安全健康地和我一起活下去。
四月,邑陵,齐军压境。
“珠玑,快来帮帮我,重死了。”我抬着一大盆洗好的军用布条喊道。
珠玑正在晾晒场上抖着我的春衫,见此举,“呀”了一声速速奔来,接过我手上的盆:“天呐,小姐,你怎干起这事,王爷知道了又要责怪。”
手背蹭蹭额上的汗,喘着气笑道:“这有什么关系,成天啥也不干,跟养个废人有什么区别。”
“唉,真不懂小姐有时在想些什么。”她撇撇嘴,移去晒场,我跟了过去。
我俩一起晒这些布条,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这些都是用来包扎伤口的,暴晒过还要蒸了消毒,否则会感染。”
“这些小姐交待就行,何必亲自做呢?难道小姐想像那女人一样在军中树立圣母形象不成?”
“切,我本来就是圣母,何须树立啊,哈哈哈……”
没错,方妙薇永远是副悲悯的模样,在外人看来,不只把卓子絮的日常生活打点得井井有条,对军中将士更是照料有嘉,口碑甚是不错。于是乎,除了小马哥那帮兄弟外,其余人等皆为卓子絮扼腕,如此天仙一般的人儿冷冷相待,反而对我这忽男忽女的怪胎紧张万分,啧啧,王爷难不成是眼神不好?还是脑子抽筋?
“小姐总是默默地做这些事情,她但凡做点好事就沸沸扬扬生怕他人不知,这样下去不行啊。”珠玑忽然转过头来正色看我,表情很认真:“你还想嫁王爷不想?”
我不以为意:“这跟嫁不嫁他有什么关系。”
“拜托,关系大了好不好。”呃,这姑娘,台湾来的。“那女人心术不正处心积虑,肯定是妖精变来的。唉,我说小姐,你若想名正言顺地站在王爷身边,就拿出点手段来,眼前这状态我看在眼里对你那是恨其不怒,怒其不争啊!”
哎哟,不错哦,丫头长本事了,对我都会又恨又怒了。我不知要如何跟她解释淡定和低调,遂插科打诨:“珠玑,人和妖都是妈生的,不同的是,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既然都是妈生的,我这个人又何必和她那个妖争呢?”
闻言,她无语地叹了口气,双手垂下,只发了个“小……”的音便没了下文。我抬眸看她,她挑眉瞥了一眼我身后,又歪着嘴不屑地笑:“今儿眼睛真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