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自翩低头,兀自抚着裙皱装傻:“你哪什么?”
我眨巴眼:“我跟卓子絮的事啊。”
她缓缓抬头,诡异的笑徘徊在她美得惨无人道的脸上:“哎哟,你跟卓子絮什么事啊?”
我抚额:“我说姐姐,你就别玩我了,什么事你能不知道么,不然你也不会拿方妙薇来奚落我。”
面上透着洞悉的光芒,她拢了拢貂裘,淡定得不像话:“自从你在庆年露过一次流云令,我就一直有你的消息,连你几时几分干了些什么我都知道,何况是你和卓子絮那点猫腻。”
我张大嘴,这世界玄幻了,狄自翩能不能不要这么神,居然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对我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而我却丝毫没有察觉。
“我说郁儿,”她忽然板起脸,食指和中指曲起,敲着桌面,跟教训学生的老师一个模样:“你未免也太沉不住气了,气量就这么大一点么?眼皮子真是浅。”
我很诚恳地将她望着:“有什么含义么?”
她冷笑:“方妙薇一个小计谋你就丢盔弃甲,还好嫁来宫里的是我不是你。”
嗯嗯,皇宫勾心斗角不是一般地!那狠劲,不把对方弄死誓不为人。
“你说她耍计谋?”
“不然呢?卓子絮会傻到没娶她进门就和她那啥吗,再急了差不了那几天。还有,我问你,在你撞破他俩之后,是不是也没见上卓子絮一面就急匆匆地跑了?”
我的妈呀,她连这也知道,安装闭路电视了啊?
我点头。
“看来方妙薇吃准了你会跑掉的性子。”
爷爷的,真被算计了。后面的事不用狄自翩解释,我自己也能想明白。方妙薇瞅准我看到那一幕,会不等着听卓子絮解释马上走人,而出了王府我只能去烟雨楼找骆明筝,然后骆明筝就用迷药灌翻我,再把我交给事先早已知会的史老头。啊呀呀,方妙薇好头脑,看来她早知道我是史郁这档事儿了。可是,骆明筝什么时候跟她取得联系的,也太隐秘了吧。
照这样来看,卓子絮也是算计中的一部分?他们……是不是什么也没发生?切,谁知道,说不定他俩真的生米煮成熟饭了。虽然这会儿心里有些微平衡,但梗着的那根刺还是没拔掉。一个巴掌拍不响,要是他真的定力够好,又怎么会跟方妙薇躺一张床上去。
不想还好,越想越觉得憋屈,着劲拍了下桌子,豁然起身:“王八蛋!”
狄自翩歪嘴“嘁”我,还比了个“鄙视”的手势:“在这儿骂有什么用?当初你就不该走,走出那道大门就代表着你输了。”
我恹恹地又坐下,撅着嘴咕哝:“看到自己男人跟别的女人在床上,你能冷静,我冷静不了。”
她摇头:“以前我也跟你一样,但你仔细琢磨,不冷静对自己根本没一点好处。有时候你的眼睛会骗你,你以为你看到了真相,其实你看到的是表象。真相不是不靠眼睛去看,是靠大脑去想,你明白么?”
“就算明白又能怎么样呢?他们本就是夫妻,多出来的是我,迟早是要放手的。”
狄自翩一副“恨其不怒,怒其不争”的姿态:“谁说的?就算要放手,也得等反咬方妙薇一回再放手。”
我咀嚼了一番,觉得她说的有理。反正离开是迟早的事,何不整她一次再离开,没捞到老公,起码也能下下心头火。唉,猪脑袋猪脑袋。
“别说我了,都过去时了,现在来说也没意思。说说你吧,这是想要个阿哥还是格格?”
谈到这个,狄自翩也会露出小女人的神采,笑意朗朗:“都想要,我是不是很贪心啊?”
“不贪心不贪心,让你老公多努力点,儿子女儿让你抱都抱不完。”
她睨我:“去你的,我一儿一女就够了,生那么多干嘛,省得争权夺势地闹我心。”
“诶,说起争权夺势,我倒想起来了,你怎么知道这个皇帝是假的啊?”
话音还没落,狄自翩伸手就捂我的嘴,压着声音:“找死啊,别那么大声!”
我瞪圆了眼睛,连连点头,她才放了手。这女人是不是在怀孕啊,动作那么麻利,也不怕动了胎气。
我拍着胸口,不自觉地四下瞧了瞧:“不是吧,在你的地盘也这么小心。”
“皇宫里心眼不嫌多,一句话搞不好就是掉脑袋。”她喊来了画心,交待她在门口守着,这才和我解释:“最初我并没有发觉这个皇帝是假的,但总感觉哪处不对,直到那次他和远下棋,小宫女把他俩的茶端错,我才看出端倪。皇帝一向喜爱东宫的茉莉茶,平日若是来了,肯定要喝上好几杯,但那次他不只没钦点茉莉,连喝了远的荷叶茶都发过一句话。再细细回想,那段日子他好像很怕皇后似的,皇后说什么,他都说好,性情可谓是大变。一个人,不论受什么打击,骨子里的性格是变不了的,更何况皇帝也没受什么打击啊。所以,我觉得这人是假的。”
呜呼哀哉,这也能被她发现,要是我,估计到死都发现不了。一杯茶她都能想到那么多,吃什么长大的?脑白金?
我佩服得五体投了地,直摇头叹道:“明察秋毫啊。”
她得意地仰着下颌:“那当然,还没什么能逃得出我的法眼。”
“哎呀,大姐,以后我跟着你了,有你罩着,料谁也不敢把我怎么着。”我软着身子去蹭她。
“得了吧小妞,我能罩你一次两次,可罩不了一辈子,你还是快嫁人吧,让你老公为你遮风挡雨。”
“那我嫁给你老公吧,你和你老公一起为我遮风挡雨。”
“死开!你敢打他的主意,我就暗中找人把卓子絮做了,让你抱坟头哭去!”她知道我开玩笑,表面上说得决绝狠戾,其实笑得那是花枝乱颤,孩子都差点给颤出来。
“哈哈哈,去吧去吧,到时我去哭坟,说不定人品爆发,上演梁祝化蝶呢。”
“哈……你个死妖精!生了小蝴蝶别忘了带回来让我看看……”
大清早,我照例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睡得欢快。
耳畔传来喃喃的细语声,烦不胜烦,眼睛睁开一条缝,瞥了一眼咕哝几句翻个身接着睡。渐渐的,脑子里那一瞥由模糊转为清晰,我能感觉出来,那是一张脸,一张女人的脸,一张绝色的女人的脸。睡意登时全无,当下醒转,扯着被子半坐起来,与那个正翘着二郎腿,撑着下巴歪头看我的女人相视。
喵了个咪的,卓子絮有这爱好,没想到狄自翩也有。忽然觉得她阴恻恻的,特别是此刻笑靥如花的她。
“大姐,观赏我睡觉是不是算你胎教中的一门?”我揪着被子惊恐。
狄自翩的发显然是随意绾上去的,却有种慵懒女人特有的性感。苍天的,我又不是男人,不必睁眼就让我看美女。
她摸着下巴,慢条斯理:“人说怀孕都嗜睡,偏偏我是睡不着,听说你还在安眠,就坐这来等你醒。”
我手掌抵住脑门,“额滴神啊”四个字从未如此贴切过。
画心推开房门跨进来,见我蓬乱着头发靠墙坐在床上,马上踱到狄自翩身边问:“娘娘,要奴婢叫她们进来么?”
狄自翩侧头微点,画心得令,“噔噔噔”地跑出去,我寒毛卓竖,神经“嗖”地绷起。
“喂喂喂,‘她们’是谁?”
她唇边笑意更深:“啊,我精挑细选的,包你满意。”
我抽口凉气,举头望了回蚊帐。
画心带着几个粉装宫女鱼贯而入,每人都捧着一些东西,略略一扫,知道是些衣裙环佩之类的。
我继续扮作委屈的少女,扁嘴问道:“你不会想把我卖到青楼去吧?”
一屋子宫女垂着头偷笑,狄自翩站起来,走去一个宫女面前,将她捧着的衣裙拿起,面朝着我抖开,一抹嫩黄。
“怎么样?如果我眼光没倒退,这个应该很适合你。”
我指指自己:“你是说我?”
“废话,不然我跟幽灵讲话啊。”
“干嘛给我挑衣服?”我愣了愣,又指着那些宫女:“这些,不会都是给我准备的吧?”
狄自翩秀眉一挑:“哟,你终于聪明一回了。”
没空搭理她的嘲笑,我迅速掀开被子下来床穿鞋:“可是可是,为什么啊?”
“因为因为,皇后要见你呀。”
——哐当,中奖了。
“见我?她这是发的什么疯?”
“皇后娘娘传召,你荣幸了。”
“卧槽!”
狄自翩敲我脑袋:“啧,不许说粗话。”
我狗腿地笑笑:“嘿嘿,她们听不懂。”
绕着那些“装备”转了一圈,又问:“你当我缺零件啊,神马都给我装上。见就见呗,那么大阵势,秀给谁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