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庭院回来后,朵氏夫妇热情地留住跹黧在大宅过夜,跹黧迟疑了一分钟后,答应了。因为考虑到朵宅这隐匿于半山中的大宅偏远的位置、明天排的课都在九点半后以及朵槿嶷十分慷慨地将琴房钥匙交给了她,就最后一点而言,这对已经大半天没练琴的跹黧来说,无疑是最幸福的事。但其实跹黧内心还是有防备的,这是她第一次在“陌生人”家里留宿,尽管他们是如此的真挚而亲切,但曾经有过太多不美好的回忆,她难以逃出那些灰暗的阴影。
与朵爸朵妈道过晚安后,跹黧背上Nikita跟着朵槿嶷登上深褐色的旋梯,去往朵槿嶷的房间。本来应该住客房的跹黧,在朵槿嶷一番猛烈的“纠缠”后,也只能向她妥协,住在她的房间里。
两人洗过澡后,跹黧穿上了朵槿嶷的一套睡衣,但由于两人身高相差10cm,朵槿嶷的长裤硬生生地被穿成七分裤了。幸而跹黧是腿长星人,上身比较短,否则可能就会闹出“露脐装”的笑话。
朵槿嶷趴在床上,用手托起下巴,饶有趣味地打量着跹黧,问道:“跹黧,我可以叫你小沐沐吗?”那痴痴地笑容挂在脸上,闪烁得像枚闪光弹般,让人无法忽视。
“最好不要。”跹黧淡淡地答道,但拒绝的意思已经很分明了,可朵槿嶷却“厚颜无耻”地说:“就这么定了,小沐沐。”这略有些恶心的叫法让跹黧不禁打了个冷颤。
“你知道为什么我这么叫你吗?因为你一看就比我小,尽管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成熟魅力,但还是感觉好小。”充斥着八卦的视线迅速聚焦在跹黧身上,跹黧虽有些不适,但依旧淡淡地答道:“或许。”
“我猜猜,你难道只有16岁?”朵槿嶷瞪大的眼睛惊愕地注视着跹黧的脸庞,瞬间化身为好奇宝宝。
“是的。”
“Oh,太年轻了吧,小沐沐还处于花季雨季呀,真羡慕!”没有嫉妒,只是纯粹的羡慕,朵槿嶷痴痴地望着跹黧,内心掀起一阵波澜。
“朵同学也正当少女时节,何须羡慕。”
“好坏,我已经比你老出一个境界了啦。”朵槿嶷抱着一只大bunny(兔子?)在床上打滚以表抗议。
还说自己老出一个境界,这不还像个孩子吗?跹黧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但突然一个片段从脑海中闪过,笑容忽地僵住了,随即黯淡下来。片段中,一只漂亮而干净的大手摸着她头顶柔软的秀发,磁性的声音带笑地打趣道:“还说自己成熟了,这不还像个孩子吗?”即使有朝一日跹黧成了盲聋患者,只要那只手能够再次触碰她,她也能迅速地反应那个人,便是她最思慕的Ika。
“小沐沐。”
“小沐沐。”
“小……沐……沐。”朵槿嶷再次将音量扩大,跹黧才从回忆中醒来,“Sorry,走神了。你说吧。”
“你想去练琴吗?我突然好想听你拉琴。”朵槿嶷像只猫咪般闪着冒着亮光的大眼睛向跹黧撒娇道。这也正中跹黧的心意,最近想Ika的次数有些多了,是该好好调整一下状态了。她点了点头,背起Nikita走到门前,她突然转过身一脸严肃地对朵槿嶷说:“但回来后就不要闹了。”说罢,径直离开了,朵槿嶷赶忙穿上她那双粉色的bunny拖鞋跟上去了。
欸?使用中?墙壁上镶着的智能屏幕显示着“使用中”这三个令人沮丧的字眼。
“没关系,肯定是老哥。他挺喜欢晚上一个人弹琴。”是吗?晚上独自一人享受与Nikita的时光,这点和我挺相似的,跹黧暗暗想到。
“我们进去吧。”朵槿嶷握住了跹黧的手腕,正打算径直走入琴房,可琴房此时突然自动打开,里面漆黑一片,只有钢琴声不断。这诡异的景象将朵槿嶷吓得躲在了跹黧的背后,颤抖的手拽得更紧了。跹黧问了朵槿嶷照明控制开关的位置,径直走入打开了开关,眼前忽地明亮了,只见朵曦坐在钢琴前忘我地弹奏着,灵活地手指在黑白键上流连,一曲《小夜曲》从中流淌。而眼前站着一位身材挺拔,拥有俊美侧颜的男子,正专心致志地擦拭着琴弓。好面善,但是尽管跹黧尽力回忆,却只有一副模糊的面庞。
“面瘫会长,你不仅私闯民宅还要惊吓群众呀。”朵槿嶷愤怒地走向那名男子,但那名男子丝毫没有抬起头的意思,更不要说道歉了。等一下,跹黧突然反应过来,会长,该不会就是那位在音乐厅冷得像刽子手的学生会长吧?
“你不也是私闯他人领地吗?”面瘫会长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就是这么一句,那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声音,令跹黧肯定他就是新生欢迎会上那位与Ika有联系的会长。
“什么,这是你的领地吗?哥,你看,他又欺负我了。”朵曦的最后一个音更落下就被妹妹召唤了,他笑着朝他们走来,摸了摸妹妹的头,笑道:“我怎么感觉你才是纵火犯呢?”话刚落下,朵槿嶷就甩开了朵曦的手,别过身子装作生气地说:“你是姓虞的吧。”
“怎么会,我肯定是跟随朵公主您姓朵啦。好了,不闹了,隰,我给你介绍一下,”说罢,他把视线转移到跹黧身上,“这是我今天的partner(搭档)兼你们Santis的新晋女神——沐跹黧。”顺着朵曦的视线,虞菽隰礼貌地打量着眼前这位高雅脱俗的女子,弯腰说道:“你好,初次见面,我是虞菽隰,朵曦的朋友。”
“您好,虞学长,我是沐跹黧,请多指教。”
如此正式的开场白在如此轻松的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空中弥漫着一种不言而喻的尴尬气息,两人装作初次见面,可彼此都不约而同地连给予一抹微笑都吝啬。本是要掩盖之前有过一段对话的事实,但展现出的如此默契的冷淡却更让人生疑。
“Oh,不要那么正式啦,”朵槿嶷这个小恶魔哪受得了如此压抑的气氛,她马上跳出来调侃道。无意中,她瞥见跹黧背上的Nikita,隰手中的小提琴,灵机一动,提议道,“欸,你们看,哥哥弹钢琴,面瘫会长拉小提琴,小沐沐拉大提琴,我唱歌。Wow,超赞的,来,来,来,就位。”
朵曦一边和妹妹打趣,一边领跹黧到钢琴右上侧的梨木椅旁。所有人都为这个小恶魔的即兴表演准备就绪,朵槿嶷提议道:“这次就不那么专业了,不过也是我的favourite(最爱),《小幸运》,你们都会吧。”
“嗯。”怎么会不知道,这首是Ika唱给她听的,跹黧又陷入回忆中,那华丽又纯粹的嗓音至今在耳畔还清晰地回荡着。
“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
“也许当时忙着追逐微笑和哭泣,忙着追逐天空中的流星……”我的公主,是我当初太执着了,这一次,我不会再任由你擦身而过了。
“原来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运……”Ika,能别离开吗?
“原来我们和爱情曾经靠得那么近……”是当初的我太迟钝了吗?
“与你相遇好幸运,可我已失去为你泪流满面的权利,但愿在我看不到的天际……”Alice,我终于从你的影子中挣脱了。
“她会有多幸运。”
每个人揣着不同的情绪演奏,但所有情绪交织,融合在一起时,将每个人带到一个新的世界:将跹黧带回那个与Ika心灵对话的盛夏,将朵曦带回那个与Alice相拥的温暖午后,将虞菽隰带回一个只有他才在乎的秘密。在这片难得的宁静与舒畅中,在朵槿嶷凄美的声线和百味杂陈的琴音中,每个人都堵到了自己的故事,眼眶不禁湿润了,让人不禁感慨道:“时光啊,慢点儿走,好吗?别带走我的小幸运,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