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青不由又惊又喜,没想到小姐这么快便有了应对之策,她也带着郑重的神情看着玉锦说道:“以前听唐妈妈说,咱们夫人虽然是家里的独女,可是小姐的还有几位祖父在北京,听说也是做着不小的生意,有一位还是和京里的王爷有牵扯的,要不回头咱们请京城里的二舅奶奶帮忙打听一下?若是小姐有个外祖家的人出门做主,那么小姐的亲事就不会定的这么匆忙了!”
玉锦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外祖父家的情况以前唐妈妈也给自己提过几次,外祖父还有过两个亲兄弟的,可是自从外祖父出事后,那两位伯叔祖父就再也没有露过面。这么十多年过来,连娘亲都不在了,人情凉薄,自己何必去找那些亲戚自讨没趣呢?
玉锦微微摇摇头:“那些人在我母亲遇难的时候,都没有出面援手过,何况我这个隔代的外孙女?我不想和那个李舒玄定什么亲事,也不能眼看着你和碧枝结这两门不情不愿的婚事,红翡既然有她的主意,那么就不要管她,不过她刚才说的话还真是有点道理,咱们这边赶着和李家结亲,就怕李家还未必愿意呢,咱们现在就要想个法子,让那李家不敢和咱们结这门亲!”
桑青不解的瞪大眼睛,一脸的迷惑不解,“大老爷虽然是从京城里罢官出来的,可是那都过去了这么长时间,还有谁会在乎老爷以前的事?况且咱们崔府在吴江县也是数得着的大户人家,怎么会有人不敢和咱们结亲呢!”
玉锦冷冷一笑:“上次在后院里春晓的家人你见过的,他们岂是那种忍气含冤的人?只要他们敢对着和咱们府里打官司,就怕父亲和母亲都会慌得顾不得其他的事了!李家要是知道咱们家里惹上了官司,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和咱们结亲?”
这个念头是她刚才一时激愤想出来的,有人若是想着利用自己来攀结权贵,自己又何必投鼠忌器呢!若李家是门好亲事,金氏为何不让浣芸嫁过去呢?她不是亲生的母亲向来对自己没怀什么好意,这早在自己的意料之中,玉锦对金氏也从来没有过什么奢望。
可崔显是她的亲生父亲,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以前曾经那么宠爱自己的父亲,如今为了所谓的“名声”和家里的生意便随便定了自己的终生大事,这个事实让她既愤激又难过,况且父亲还存心要将碧枝送给那个织染局的老头子小官员做姨娘,玉锦忽然觉得以前那个曾经疼爱过自己的父亲忽然陌生起来!
桑青从没在一向沉静的二小姐脸上看过如此狠绝的神情,不觉呆了一瞬,她想了想说道:“其实那李公子长相斯文文采出众,不知道大夫人为何不将大小姐许给他?莫非那李公子有什么暗疾不成?若只是因为他是庶出就退了这门亲事,倒是也有些可惜呢!”她不由想着若是唐妈妈在这里就好了,她毕竟是个老人家经过的事情也多,定会看清其中的利害关系,帮二小姐拿个好主意!
玉锦倒是想到了李舒玄脸上曾经有过的冷峻和愤怒,那时他在后园里发现了失火的真相,脸上显露的是一种不肯善罢甘休的神情,那种神情曾经让她为崔府的名声担心,还在船上私下向李舒玄“求情”,得到的回报是他的漠视和冷淡;虽然后来李舒玄在庄子里热心的帮了自己,也让唐妈妈摆脱了困境,可是关于春晓的事情,她和他之间似乎达成了默契,在庄子里短暂相处的两天里,谁也没有再提起那件事!
玉锦也私下里猜度过,莫非春晓和李舒玄本人有什么关系不成?春晓是即将要被家人赎出去嫁人的,李舒玄做为李府的未婚少爷,想必是不会先娶一个丫鬟做姨娘的,那么就是他和春晓的家人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了?无论如何玉锦相信李舒玄不会对春晓这事坐视不管的,那么自己要做的,就是借他的力将这事搅得更乱些才好!
桑青看二小姐眼中闪过一种从未有过的凛然,不由得有几分担心起来,她刚要开头劝解主子几句,听到外屋里有说话的声音,原来是金氏那边的丫鬟妙姐过来,请玉锦过去一趟,玉锦便和桑青低声耳语了几句,梳好头换好衣服,便带了丫鬟往王夫人那边走去。
此时已经临近中午,玉锦走进金氏的院里时,只见正房的屋檐下,有好几个浣芸房里的丫鬟都站在那里,脸上带了难得一见的笑容,更让玉锦出乎意外的是二婶娘和三妹妹崔鸾的丫鬟也在院子里站着,想来是她们母女也过来了!
玉锦便朝身后的桑青和碧枝使了个眼色,她们两人会意,便笑嘻嘻的朝那群丫鬟们走过去,不一会而便低声聊了起来。玉锦进了房门,只见二婶娘庞氏坐在金氏对面,正和她笑着谈些什么,金氏的眉眼间满带着喜色,浣芸则是羞红着脸坐在金氏身边,绣绫坐在浣芸的身后摆弄着一个荷包玩。朱姨娘依旧是站在金氏背后立规矩,脸上挂着一贯的淡笑,只有坐在庞氏身旁的崔鸾脸上带着几分苍白,似乎哪里不舒服似的。
玉锦忙上前向母亲和庞氏行了礼,又向浣芸问好,便坐在崔鸾身旁问她:“妹妹脸色不太好看,莫非是哪里不舒服吗?”崔鸾一向性格开朗,如今这种满脸愁绪的表情玉锦还是头一次见到呢!
崔鸾抬眼勉强笑了一下,“今天刚和母亲从苏州回来,便听说芸姐姐大喜了,母亲便带着我过来向大伯母恭喜,想必是来的路上吹了风的缘故,头现在还有些疼呢!”她用手指头按了按额头两边,“母亲给大姐姐和二姐姐四妹妹都带了礼物过来,我还给二姐姐捎了本画册来呢!”
玉锦忙起身致谢,又低声笑着说“三妹妹费心了,上次那本画册我已经临摹完了,真迹改天我让丫鬟们送还你吧,那画册还很值几两银子的!”两人正低声说着话,浣芸听到她们两人在说着什么画册,便在旁边插了一句:”两个妹妹倒真是风雅的很,一见面就说什么画啊册啊,二妹妹以后已经有才子陪着谈书论画了,莫非三妹妹也等不及了不成?”说完自顾用帕子捂着罪笑了起来。
玉锦和崔鸾的脸色都变了色,玉锦是气恼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拿自己和李舒玄的亲事开玩笑,崔鸾的脸色则是比刚才更加难看了几分,两人一起抬眼盯住浣芸,浣芸看到她们的神色不对不由一愣,但她岂是轻易认输服软的人,便接着冷笑了一声:“李公子可是咱们吴江县的第一才子,就二妹妹那三脚猫似的画工,莫非还觉得自己委屈了不成?”
浣芸一向在玉锦面前拿大头占上风,嘴上从没有服过软,这次当然也不会例外。玉锦冷冷一笑正要反击,崔鸾倒是抢先说道:“我听说李公子当初求亲的时候本意是大姐姐的,怎么后来又变了卦?莫非是大姐姐的名声远扬,李家害怕大姐姐这管家的手段不一般,才改了主意不成?”
她这话一出,不仅是浣芸变了脸色,连金氏都转过身来往这边望过来,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玉锦看到金氏眼里闪过的狠色,知道崔鸾这番话触着了金氏母女的痛处,忙暗中拉了崔鸾的衣袖一把,笑着向庞氏说道:“我摸着三妹妹的双手冰凉,莫非是生病了不成?要是病了可要快些请大夫来看看,要是耽误了可就麻烦了!”
庞氏虽然没有听清崔鸾刚才说了什么,但是看女儿和浣芸的神情都不对,又看到玉锦对自己使着眼色,忙走过来拉起崔鸾的手,顿时惊呼道:“我的儿,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凉的,一定是在船上受了凉风了!”又忙向金氏告辞,拉着崔鸾的手一阵风似的走远了!
房里只剩下金氏和浣芸姊妹三个,金氏端着茶慢慢的喝着,脸色十分难看,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屋里静悄悄的。站在金氏身后的朱姨娘偷偷看了看金氏的脸色,又瞧瞧浣芸和玉锦,轻声笑着说:“俗话说好事成双,大小姐和二小姐竟然都大喜了,这可真是咱们府里天大的喜事!”
金氏将手里的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有嘴贱的下人在外面乱嚼舌也就罢了,没想到自己家里的人也开始这么混说,我们芸丫头管丫头严了些,那也是我吩咐过的,不然的话做主子的反倒被下人欺负不成?他一个二房的庶出丫头,竟敢说出这种混帐话,我回头要问问老二,他家里如何教出了这样的好女儿!”
朱姨娘只好笑着打圆场,“鸾丫头年纪小不懂事,夫人何必和她一般见识,倒是咱们大小姐的嫁妆这边得准备上了,若是有用得着针线上的地方,我那里的紫苏和紫叶倒是女工不错,可以帮的得上忙的!”
她又是提到了绣工,玉锦心里猛然一动,以前金氏要调换桑青去大小姐院里给浣芸准备绣嫁妆的时候,朱姨娘曾经说过她院里的丫鬟绣工很好,现在又提到这事,死去的丫鬟采儿就是在她院里和叫可儿的丫鬟一起绣的荷包,然后据说拿着绣好的荷包走了,从此就再也没有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