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春暖花开的三月,傅庭筠在回杭州之前忽然派了媒婆来向崔府求亲,要求纳四小姐绣绫为侧室,这消息一传开立刻在震泽传的沸沸扬扬,直把段婉卿气得人仰马翻大哭了一场,可是她自己也知道傅庭筠不是那种受女人要挟的性子,暗地里落泪之后还要强颜欢笑,反而劝着傅庭筠先纳了绣绫之后再一起回杭州去!
崔显这边自然乐意早点将绣绫嫁了出去,傅庭筠则是无可无不可,不过是纳个侧室罢了,对傅庭筠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段婉卿这时倒是显出了她素日理家的才干,因为崔家要求一切礼仪都要按着正经亲事来办,段婉卿忍气吞声按照吴江当地的习俗,为傅庭筠将绣绫娶进了家门!
崔家这边自然是也按照嫁女儿的习俗办的婚事,崔显总算看在朱姨娘的面子上拿出了两千两银子置办了嫁妆,虽然不能和以前嫁浣芸时的排场相比,但是总算崔家面子上还算风光!至于傅家那边送的聘礼,也都被朱姨娘收了起来,她连看都不敢让玉锦看一下,生怕她将东西充了公中做家用!
玉锦听桑青暗地里和她说聘礼里都是什么东西时,心里想着怪不得朱姨娘会想出法子拿了银子去让崔志放印子钱,这股子算计劲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傅庭筠纳了绣绫为妾之后,但愿以后两人能和美的过下去,段婉卿显然不是那种软弱可欺的性子,可是看她肯出头为傅庭筠出面操办婚事来看,绣绫无论心机和度量都比她差得多呢!
乐于见傅庭筠成亲的除了玉锦还有一人便是潘子洵,他一听傅庭筠要向崔家求绣绫为妾自然喜不自胜,忙在潘家张罗出一个院落给傅庭筠成亲使用,又亲自骑马往返吴江震泽跑了好几趟,不辞勤苦的奔波好似要成亲的不是傅庭筠而是他自己。
别人都以为潘子洵和傅庭筠这对表兄弟是兄弟情深,只有傅庭筠私下里对潘子洵没有一点好脸色——这表弟的心思瞒得了别人瞒不过他傅庭筠!崔显既然要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送给自己做妾,自己自当笑而纳之!可是崔家二小姐不愿意做自己的侧室,他傅庭筠得不到的美人,潘子洵也休想独揽美人入怀的好事!
傅庭筠向来在姑妈傅氏面前十分受宠,傅氏对潘子洵的管教十分严厉,唯独对这个亲侄儿有些溺爱。如今侄儿比自己儿子大不了多少,可是妻妾都全了,潘夫人不免有些失落,傅庭筠看出了姑妈的心思,便在她面前有意无意提起了自己的姨表妹史玉凤!
史玉凤陪着傅庭兰一同暂住在潘府里,她们两人倒是经常在傅氏面前陪着喝茶说闲话,史玉凤在潘家住着倒是收敛了许多,再加上傅庭筠在她面前镇日说史玉凤的好处,傅氏又听说史家小姐还没有定亲和儿子的年纪相当,史家又是自己嫂子的娘家,她家家势也和自己家般配,竟然动了要和史家结亲的念头!
傅庭筠看出了姑妈的心思自然是大力撮合,他心里正恨着潘子洵坏了自己好事,又深知玉凤表妹不是个好性子的,巴不得让潘子洵娶个河东狮回家以报夺爱之仇!傅氏又听傅庭筠无意之中提到,曾经见到潘子洵换了衣服从崔家二小姐房里出来,心里更加想着要给儿子定下亲事免得以后做出丑事来,所以这次也不和潘子洵事先打招呼便向史家求了亲,要将史玉凤聘给他做少奶奶!
潘子洵满心欢喜地忙着操持二表哥的婚事,怎么会想到自己被傅庭筠和母亲合伙算计了,等傅庭筠终于将绣绫抬进了潘家,潘子洵正要长长的出一口气好好歇歇,却被母亲叫到了正房,等他看到母亲手里拿着史家送过来的婚书,才知道自己已经和史玉凤那个丫头订了亲!
潘子洵不禁满心愤怒,回想到这几日二表哥看到自己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古怪的笑意,他顿时猜着这事定和傅庭筠脱不了关系。自从他上次看到自己换了衣服从玉锦房里出来之后,每次看到自己都是眼神阴沉,活活要把自己吃了似的,偏偏潘子洵也故意逗他,就是不和他说明实情。原以为傅庭筠娶了绣绫也就断了对玉锦的心思,没想到这个没良心的傅庭筠会迁怒于自己,要将那个出名泼辣又蛮不讲理的姨表妹史玉凤硬塞给自己做老婆!
潘子洵虽然是个直性子可是也粗中有细,他看到母亲满面带笑的看着自己,那份婚书也摆在了自己面前,再一味反抗恐怕也得不了什么便宜,再加上傅庭筠还在自己家里没走,若是他再在母亲面前出什么鬼点子,只怕自己就非要立马娶了史玉凤那河东狮不可!
他打定主意先安抚住母亲拖延时间再说,便忍着怒气一言不发,等母亲说完了强带着笑说亲事自然任凭母亲做主,心里却是盘算着怎么应付这件事情,事不宜迟也只有“三十六家走为上”了,他心里打定了主意后,面上对傅氏更加温顺起来,对母亲的话更是言听计从没有丝毫反对,直将傅氏笼络的眉开眼笑没有半点的疑心!
傅庭筠成亲后第三天,按照吴江县的风俗是新郎和新娘一起回岳家的日子,崔显和朱姨娘早早的准备好等着女儿女婿回来,可是直等到太阳偏西,才见绣绫一个人带着丫鬟坐着马车,孤零零的回到了崔家!
崔显和朱姨娘面面相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绣绫这才对父母说起缘由,原来一大早潘家大少爷潘子洵便不见了踪影,潘老爷和潘夫人一问守门的小厮,才知道昨晚潘子洵骑着马说是出去散散心,从那以后便没有见少爷的人影。
潘夫人忙回到潘子洵的房里一看,只见随身的衣服和一些值钱的东西也不见了,桌上留着一封信,上面只是写着自己不想和史家结亲,只能去浪迹天涯不知何时能够回来,还请那位史小姐另择佳婿不要等他潘子洵了!
潘老爷和夫人这才知道宝贝儿子竟然为了逃婚跑掉了,两人不免又气又急,傅庭筠没办法只好亲自带了人去追潘子洵,绣绫只好一个人回门,“相公说了等会过来接我,只是也不知道那潘少爷去了那里,就是去找也是没个头绪乱找一通的!”
坐在一旁的玉锦听绣绫说潘子洵逃亲的事情也不由吃了一惊,可是想到史玉凤的尖酸刻薄,她心里也有几分释然,想着史玉凤家里有几个仗势欺人的哥哥,她自己也不是宽容大度的人,难怪潘子洵宁可逃婚也不愿意娶她为妻了。
只是他一个公子哥儿,仓皇之中又能逃到哪里去呢?亲戚那里想是也不敢去了,除非投靠到朋友那里,比如京城里的李舒玄?她忽然想到以前恍惚听潘子洵说过,有朝一日要去北京城里逛逛,恐怕这大少爷真的是往京城里去找李舒玄了,玉锦想到好久没见的未婚夫婿,心里一时有些恍惚起来!
崔显和朱姨娘看绣绫神情娇羞面色红润,身上的妆饰也十分华贵,俩人都放下心来,想着傅庭筠必是待女儿甚好,只是崔显听绣绫提起说不日便要回杭州去,不由着急的问道:“女婿可曾去府衙里去要回咱们家里的银子?你们这么一走,那件事情不就黄了?”
绣绫微微蹙眉,她和傅庭筠现在正是新婚燕尔柔情缱倦之时,她自己也巴不得早日回杭州拜见公公婆婆,盘算着怎么以后在段婉卿未进门之前,将傅家的老老少少先摆平了再说,若是这时候催着傅庭筠去苏州府衙要银子,耽搁了行程不说,相公会不会因此更加看轻自己的身份,以为自己是为了那几千两银子才嫁过来的呢!
想到此处绣绫不由心里生了几分不满,她含糊的说道:“相公这几日还没来得及去苏州那边去,等我回去后再问一下吧!”心里却想着自己出嫁家里只出了两千两的嫁妆,傅家的聘礼除了金珠首饰给了自己,其他的也都让朱姨娘收了起来,这就是要了来那几千两印子钱,父亲也不会给自己一分一毫,况且那银子哪里是那么好要的,自己才不会给傅庭筠添心事惹这个麻烦呢!
崔显听绣绫这么一说不由心生狐疑,他当初嫁女儿给傅庭筠,多半也是为了傅庭筠夸口说能将府衙里那笔银子讨回来,如今娇滴滴的女儿给别人做了姨娘,若是银子也讨不回来,那他崔显可是有些亏大了!他看了绣绫一眼不由叹了口气:“你以后跟着女婿到了杭州,我和你姨娘再见你可就难了,不如在家里多住几日吧!”说完便让玉锦安排绣绫的住处,要留女儿在家里住几日再说!
玉锦坐在旁边一直不语,现在听父亲要留绣绫住下,心知父亲定要傅庭筠亲自过来接人,只怕若是傅庭筠没有将银子要回来,父亲是不肯让绣绫跟着一起回杭州傅家的。可是以她对傅庭筠的了解,他可不是那种受人拿捏的性子,若是父亲使出这招逼他,只怕傅庭筠可不吃这一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