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锦避开金奕的话头,又和他说起的别的事情,“我大姐姐的性子固然娇纵可恨,可是你这么一走了之,以后二舅舅和二舅妈知道了恐怕也说不过去,毕竟你们是至亲的姑舅表亲,大姐姐现在带着人到处搜检你,连二那房里四妹妹那边都打听过了,她这么年轻又没有孩子,莫非以后让她再改嫁他人不成?”
金奕一听玉锦提到浣芸的名字,眉头立刻深深的皱了起来,脸上也带了掩不住的厌憎,“锦妹妹别在我面前提那个人,她单是性子娇纵蛮横也就罢了,哪怕管束的我紧一些也能忍受,只当她是关心我唯恐我在外面耽于声色,可是无故将我的贴身丫鬟卖到青楼里却实在是可恨,这般蛇蝎心肠的狠毒女人最好老死家里,若是改嫁别人只怕还要祸害更多的人!”
玉锦听金奕话说到这步却也不好再劝,她也知道金奕是少爷脾气,一旦认准了的事情便很难再回头,可浣芸那娇生惯养的性子也不是好惹的,看来只能是各人的命数了。玉锦和金奕又说了一会话正要告辞回去,金奕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对玉锦说道:“银霜当初是被潘子洵和李舒玄救下来的,这个人情我先记着,锦妹妹哪天遇到他们俩个替我说一下,等我回了北京城便将银霜的赎身银子还给他们!”
玉锦没想到金奕一直念念于心于银霜的事情,她想起刚才金奕说的最恨浣芸卖了银霜到青楼这事,忽然觉得似乎奕哥哥对银霜的感情似乎并非单纯是主仆之情那么简单。玉锦心头一动,微微抿嘴一笑:“潘公子一直对银霜念念不忘,前几天还说打探到银霜的消息后便要接她回潘府,听他的意思好像要纳了银霜做姨娘,潘公子的为人奕哥哥你也是知道的,银霜跟了他倒也算是个好归宿了!”
金奕一听玉锦的话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我就知道他和李舒玄没安好心,当初救银霜就是有所图谋。银霜是我金家的人,怎么能跟他去做姨娘?他要是有胆子当面和我说这个话,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他!”
玉锦心里暗自高兴,脸上却是不以为然的神情,“银霜现在已经不是金家的人了,奕哥哥好歹也要问人家一声吧,说不定银霜姐姐倒是愿意跟了潘公子去呢!”说完不顾金奕脸色难看便喊银霜进来,一五一十对她说了这事,“潘公子有纳你为妾的意思,你若是愿意我便派人送你去吴江县,以后也算有个好归宿…..”
银霜没等玉锦说完便跪了下来,不出所料坚决不答应这事,只是流着泪说以后等她有了钱便会还潘公子和李公子垫付的赎身钱,她这辈子只愿意待在二少爷身边服侍,不会再嫁给任何人。玉锦看她声泪俱下一脸的决绝,又看金奕看她的眼神里带着说不出的怜惜,亲手将银霜从地上拉起来低声劝慰,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他们二人哪里还是什么单纯的主仆之情!
玉锦悄悄从房间里退了出去,心里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也没想到这次来探望金奕会有这么意外的一个结果,银霜若不是对金奕心有所属,怎么会偷偷的背着自己一走了之,金奕若是能对银霜逾过主仆情分,不管怎么说对两人来说都是好事!
她坐在马车上想着金奕和银霜的事情,此时马车已经到了崔府门前,忽然被前面的一辆大车挡住了去路停了下来。玉锦掀开车帘往外看去,一对仆人打扮的男女从前面一辆大车上下来,男的身材瘦小五官猥琐,下了车正对车上的女子指手画脚,口中还不干不净的说着脏话:“都怪你这娘们耽误了时辰,害的大爷午饭到现在都没吃上,还不快滚下来去给爷弄点吃的来!”
玉锦看到那男子心里一阵翻腾,如同吃饭时看到什么不洁的东西顿时恶心起来。这时车夫不高兴的喊道:“前面的快些让开,没看见挡了二小姐的车了吗?”那一对男女闻声望过来,正对上车帘里玉锦冷冽的眼神,玉锦看到那正在下车的女子身材臃肿,显然已经有孕在身,可还是强挣着过来俯下身去请安,她身后的男子犹豫了片刻,也忙跑过来给玉锦磕头,低伏的眼里却是闪过一丝狡僪和狠色。
玉锦冷冷的看着车前俯着的俩人,几年没见红翡已经成了一个灰头灰脸的仆妇,哪里还有以前在自己身边时的半分端庄清秀!秦德旺倒是神情变得恭顺了许多,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等着自己开口吩咐,可是看他刚才对红翡的大呼小叫骂骂咧咧的样子,这人的脾性估计没有改多少,还是以前那个奸猾的无赖!
玉锦正要吩咐车夫进去,这时从秦德旺夫妇身后走过来一个婆子,她脚步利索的来到玉锦车前,满脸堆着笑请安道:“老奴给二小姐请安,几年没见二小姐出落得更加水灵了!夫人专程要我们娘儿三个回府来服侍二小姐,德旺这两口子还请二小姐多多关照呢!”这巧言令色的婆子正是以前金氏的亲信秦妈妈!
秦妈妈跟着秦德旺两口子在田庄里住了两年多,因为红翡一直没有怀上孩子,秦德旺对媳妇整天也没个好脸非打即骂,好容易今年红翡有了身孕马上要生孩子,夫人却忽然派人接他们一家三口人回府。秦妈妈老奸巨猾的人,自然想着府里定是有了什么变故,她在路上和马车夫一打听,才知道府里发生的几件大事,看来夫人的算计自然与回家来的二小姐有关了!
秦妈妈抬眼看着玉锦冷冽的眼神,脸上有些僵硬的笑容不由抽动了一下,自从前年二小姐出走之后,她也曾经被州府的捕快抓到了苏州当堂呈供,在牢狱里颇吃了些苦头,因此官司一了结,她便赌气要出府养老,没想到金氏倒是爽快的放了她出去,她出府去后悔莫及,可是大小姐和金家二少爷已经订了亲,她回去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只好呆在田庄里闲的难受,这次夫人一派人去接自己回来,秦妈妈立刻动身启程,一路上算计着终于又可是到府里作威作福了,没想到冤家路窄,在大门外竟遇到了冷着脸的二小姐!
玉锦看着秦妈妈那谄媚的笑容,想到前日碧枝还和自己说秦妈告假养老去了,没想到才两日的功夫这家人又匆匆回到了崔府。她不由冷冷一笑,金氏忙不迭的调兵遣将搬来这一家三口,显然是用来对付自己的,可惜自己现在已经不是昔日那个任人欺凌,连奴才都可以随意污蔑自己清白的崔家二小姐了!她冷眼看了秦妈妈片刻,看到她脸上僵硬的笑容终于要撑不住了,这才微微点点头,拉下车帘令马车夫继续回府。
秦妈妈站在大门口看着远去的马车,这才深深吁了一口气,二小姐几年没见,人又比以前俏美了几分,那看人的眼神倒也越发凌厉起来,听车夫在路上说二小姐和李家订了亲,以后十拿九稳便是官太太的身份。秦妈妈看着自己那不成器的侄子从地上爬起来,心里忽然觉得自己一家人这时候回来,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
秦德旺看姑妈只是立在那里发怔,不耐烦的咳嗽了几声,又不好催姑妈进去,转脸看到红翡吃力的从地上站起来,不由瞪大了小眼睛恶狠狠的骂道:“瞧你那蠢笨样子,亏得还是以前小姐身边的一等大丫鬟,说出去谁信?大爷真是倒霉透顶才娶了你这么个丑货!”说着狠狠的啐了红翡一口,那口唾液正喷在了红翡的衣服前襟上!
秦妈妈看着红翡低头站在自己身前,任由侄儿作践一声也不吭,实在看不下去不由瞪了秦德旺一眼,“在大门口吵什么,等会被主子出来看到更有脸面不是?你媳妇可是要生产的人,要是动了胎气我可和你没完!”说完也不理红翡便径直向大门里走去,秦德旺挠挠头忙小跑着跟在姑妈后面,只剩下红翡一个人站在外面,脚下是一大堆提篮包袱和零碎东西!
红翡抬起头看着远去的秦家姑侄,一向木然的脸上忽然露出几分笑容,只是那笑容里带着些悲戚和冷然。当年她非要嫁给秦德旺,不过图着他能给自己一个温暖的家,可是这两年来,除了打骂和蹂躏,她已经对这个丈夫彻底失望了,她不由想起当初二小姐劝自己不要嫁给秦德旺的话。如今二小姐风风光光的回来了,碧枝也做了老爷的四姨娘,还生了小少爷算是过上了好日子,桑青虽然没有见着想来也会过得不差,只有自己…..
红翡解嘲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大肚子,算起来自己下个月就要生产,可是丈夫对自己没有丝毫的体贴,这一路上坐车颠的自己骨头都要散架了,肚子也隐隐作疼起来,她吃力的弯下腰去捡拾地上的包袱,无奈东西太多,她弯腰后一下子没直起身来一下子摔在了地上,顿时觉得下身一阵剧痛,有温热的东西从两腿间淌了出来……
看守大门的两个小厮依旧坐在门槛里的长凳上闲聊,这两人以前没少受秦德旺的欺负,自然不会帮着红翡拎东西,可是眼见着秦德旺媳妇趴在大门外面的青石地上一动也不动,这两人也觉得奇怪,忙走过来看到红翡身下正缓缓渗出鲜血来,两人顿时吓了一大跳忙飞跑着进去报信,等秦德旺再急慌慌的从大门里跑出来,红翡已经昏死过去好一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