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锦没想到唐妈妈还有这番算计,不由想到桑青这两日确实是因为李舒玄过来后,脸色阴沉了好久,只好苦笑道:“桑青姐姐一直怪李家当初退亲,说实话那时我也不愿意那么早定亲,他家退亲还真是得偿所愿。丁贵那人也算忠厚,桑青姐姐嫁给他也算是有个依靠了!”她又顽皮的冲着唐妈妈一笑,“还剩下的银霜和夏荷年纪也不小了,她们俩的亲事也没有着落,唐妈妈干脆将这个月老做到底,也给她们两人牵一对好姻缘吧!”
唐妈妈老眼里闪过一丝精光,“银霜原是金家表少爷原来用的人,我探听她的口气,倒是对金家二少爷还惦记的很,虽然是潘公子将她的卖身契赎了回来,可是她现在只算是借住在咱们家的,她的正经主子是潘公子,婚姻的事情咱们做不了主;夏荷那是从崔家逃出来的家仆,我看这丫头许是以前惊吓过了,人总是有些呆呆的,以后也不适合跟着二小姐嫁过去,看来还是要好好买两个丫鬟调教一下,准备以后用的时候顺手!”
玉锦没想到唐妈妈说着说着又扯到了自己的婚事上,不由害羞的扭脸装作听不见,却听到唐妈妈继续说道:“李公子以后早晚会做官,若是做了老爷哪能没有几房妻妾?若是娶进来个知道进退的还好,若是那种狐媚子的人物,小姐这样的怎么能斗得过?宠妾灭妻的事情多的数不胜数,所以最稳妥的办法还是挑几个长相出挑的丫鬟留着以后给李公子收用,那丫鬟就是再得宠,卖身文书在小姐手里捏着,量她也不敢翻上天!”
玉锦听到唐妈妈这番话,不由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心里也有几分酸涩。自己的父亲年轻时不惜冒着丢官入狱的风险,将母亲从青楼里解救出来,可没多久便奉父命娶了金氏,接着又是将朱姨娘弄进了门,后来更是越老越风流,年近半百还收了碧枝做姨娘!一向道貌岸然的父亲尚且如此,那李舒玄以后真是做了官的说,难保他不会也想享那齐人之福,可是自己真的心甘情愿做那大度知礼的正室吗?
唐妈妈看玉锦脸色露出不快之色,心里知道小姐不痛快,叹了口气说道:“别怪妈妈多嘴,现在这个世道,男人哪个没有三妻四妾的,越是当官的越是如此,家里若是没有个姨娘,倒是会被人耻笑了!不过小姐你放心,这事交给我去办好了,我这几天便找个牙婆来,买两个出挑的丫头先用着看看!”说完便出门进城找牙婆去打听买丫头的事情了!
杭州这边的牙婆行里的规矩是先看人后交定金,三个月之后若是买家不满意,牙婆便可无条件将定金退回去,但是买家也可相应给牙婆一些赏钱,那么牙婆下次再换了别的人送过来后,卖家便不必付牙婆定金,照例留三个月试用。这样一来,牙婆即便卖不出去手里的人,也可以拿到赏钱;买家则是可以多一些挑选的机会,买家和卖家都是皆大欢喜了!
唐妈妈很快便定了日期让牙婆送人过来,没过几日果然牙婆带了四个丫鬟过来,都是十二三岁的年纪,长的都算端庄,看着也十分乖巧,唐妈妈便让这四个人都暂且先留下来试用一下,又分别给四人起了福儿、禄儿、寿儿、喜儿的名字,寓意“福禄寿喜”之意,玉锦则是忙着打点捎给父亲的礼物以及置办桑青出嫁需要的嫁妆,施宅里倒是着实忙碌了几天!
李舒玄住到潘子洵那里之后,第二日上午刚要去拜访傅知府,求他帮忙撮合自己和玉锦的亲事,傅云山倒是先派人请他过去说有要事相商。李舒玄忙来到傅府客厅,见厅里除了傅云山还有另外一个官吏模样的人也在座,几人寒暄之后李舒玄才知道那人是钱江县衙里的县丞老爷姓周,这次过来竟是要给自己提亲来的,女方正是钱江县令家的千金小姐鲁采芍!
李舒玄闻言大吃一惊,上次中秋节的时候,自己曾经送鲁小姐回家,遇上鲁县令见过一面,那时他打听自己的身世,还问自己是否成家,自己当时也并没有多想便如实相告,后来再也未见过那位鲁小姐,没想到这次钱县令竟请了周县丞做媒人,要将亲身女儿嫁给自己!
李舒玄自然是以“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来作为托辞,没想到傅云山在一旁笑眯眯的插了一杠子,说这事好办,他以前和李舒玄的父亲是同门进士,私下里相交甚笃,由他往京城李修仪那里写一封信详细说明此事,自然没有不成之理,言下之意这门婚事自然是包在他身上!
李舒玄有苦说不出,他思忖片刻强笑着说道:“我以前在吴江时,母亲曾经和我定下过崔家的亲事,虽然未正式写下婚书,可是两家已经议亲在先,承蒙鲁世伯厚爱,舒玄诚惶诚恐却不能领受这番美意!”
傅云山和周县丞正说在兴头上,没想到李舒玄有这番推辞,两人神色都变得有些讪讪的。傅云山忍不住问道:“吴江的崔家?可是以前在朝里的监察左使崔显家?”他看到李舒玄点头称是,便向周县丞交换了个眼色,后者则是忍不住低哼了一声说道:“世侄有所不知,崔家这几年在吴江的名声江河日下,令尊在京城里可能还不知道,江浙这边谁不知道他崔显为了攀附权贵,让自己女儿的丫鬟去侍寝,他那些所谓朋友都将这事传的沸沸扬扬,这样猥琐的人品,能教养出多好的女儿?他家的小姐就是再美貌,世侄也要三思而后行啊!”
傅云山也在旁边点头称是,“温州乐清县令胡海云是周县丞的同榜,他前年从京城路过吴江,崔显为了讨好他让自己女儿的小丫鬟过去侍寝,胡县令醉酒后自己将这事说了出来,崔显的劣行在江浙一带尽知,李世侄年少有为前程远大,何必与崔家有这样的瓜葛?我定会修书一封给李大人,替世侄将崔家的这些丑事详细告知令尊!”
李舒玄没想到傅云山如此多管闲事,崔显人品如何和玉锦又有何干?他李舒玄的亲事,何必畏惧别人说三道四?李舒玄想到傅庭筠也在打着玉锦的主意,脑海里顿时显出一个念头,他先对周县丞行了个礼说道:“我家和崔家订约在先,家父向来为人谨慎极重承诺,绝对不会做这种先行违约之事,请周县丞在鲁世伯面前多美言几句,舒玄人品低俗才疏学浅,实在配不上鲁家小姐!”
他说此话时斩钉截铁神情坚定,倒是让周县丞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又敷衍了几句便匆匆告辞而去。傅云山本来和鲁县令交好,所以才在周县丞面前打了包票,没想到李舒玄执意不从,他脸上也不禁带了几分恼意,正要端茶送李舒玄出去。李舒玄却上前一步,低声在他耳旁说了几句,傅云山脸上的神情更加难看起来,他忍着气打发走李舒玄,便气冲冲的回后院到了史氏房里。
史氏正坐在房里听管事婆子给自己禀报清点库房的账目,看到傅云山进门来忙让婆子们退下,自己起身迎道:“老爷今天怎么有时间到后院来了?不是说鲁老爷那边派了人过来商议事情吗?”边说便示意身边的丫鬟倒好茶,自己则是亲手将茶杯递到了傅云山的手里。
傅云山接过茶屏退房里的丫鬟婆子,这才忍气问史氏:“你前日说要为庭筠定下段家的小姐,又说段家嫁妆丰厚,以后庭筠就是出仕无望也可以做个富贵闲人。这事也就罢了,可是我怎么听说庭筠又看上了崔显的女儿,要将那女子娶进家来做侧室?那崔家的名声在外狼藉的很,这亲事是万万不能做的!”
史氏心里一慌,没想到傅云山已经得知了此事,并且听起来口气十分不悦。她定了定神忙笑着回道:“那位小姐不过是开店铺家的女儿,小门小户的,哪里是什么官宦之后?庭筠看上了那女子的品貌出众,一心想着要纳为姨娘,我想难得有庭筠看得上眼的女子,便也依了他,正要派媒婆上门去议亲呢?老爷若是觉得这事不妥当那就罢了,只是怕筠儿心里会不痛快呢!”
傅云山半信半疑的看了史氏一眼,“我倒是恍惚听说崔显的女儿前年在吴江刺伤了官差逃走,莫非就是这位开店铺的崔姓女子?吴江崔家本来就是织机大户,她家里倒也是做绸缎买卖出身,这一点颇为吻合!况且那女子行事乖张出人意外,她就是美若天仙,咱们傅家也不能让这样的惹祸根子进门!”
史氏挑眉冷笑道:“我何尝不知道这样的女子就是惹祸精,嫁到谁家谁倒霉,可是你那个宝贝儿子见了她几面就被迷得神魂颠倒非她不娶,我这个当娘的有什么办法?”她在傅云山面前很少露出这种强悍的口气,果然傅云山一看夫人动了气,忙噤口不敢再说什么了!
史氏看傅云山不再吭气,语气顿时缓了许多,柔声劝解道:“幸好咱们筠儿还懂道理,只想着将她纳为姨娘就心满意足了,咱们也没必要太违了孩子的意思,毕竟她就是进了咱们家门,上面有我和筠儿媳妇看着,她被困在深宅后院,还能折腾出多大的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