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少年双手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巴,鼓着一双眼睛怒视着他,眼底含着抹委屈,将受气包小媳妇儿的角色给演活了。
眼底的控诉分明在说:是你让我闭嘴的,现在又要我回答你,怎么可能办得到!
诸葛瑾堂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揉眉心了:“说话。”
少年刷得松开手,长舒了口气:“呼,真是憋死我了。你这人怎么这么奇怪,我按你要求闭嘴了,你居然还让我回话,我又没长第二张嘴!真是的,太欺负人了……”
“……你可以回去了。”
“嗳?回去,回哪里?”少年傻愣愣开口。
“当然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司马露翻了翻白眼,表示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知道,简直蠢毙了。
这丫的一直记恨着少年刚刚的损语呢,逮到机会便要狠狠刺他一刺。
“我才不回去,那个家每个人都是规矩来规矩去,到处都是束缚框子,太压抑,不好玩。”少年狠狠抽了下鼻子,不理会司马露带刺的话语,自顾自摇了摇头。
“我可是立志当东陆第一纨绔子的人啊,怎能被世俗的条条框框束缚住呢?”
“嘿,石头大哥,你带我去玩呗。我对你们那个神秘老大可是崇拜的紧,带我去拜个小弟呗!”
诸葛明玉喋喋不休,叽叽喳喳惹人心烦,但他的眼睛却很亮,闪着某种光芒夺目的狂热。
这个年纪的少年正是爱玩的时候,无忧无虑,不识愁滋味,诸葛瑾堂无奈的同时也有些微的羡慕。
羡慕他的没心没肺,羡慕他在驳杂的家族中还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羡慕他小小年纪便为自己寻了个努力拼搏的目标,哪怕他的目标是成为难登大雅的纨绔子。
人活争口气,不可失傲骨,不可堕理想,不然,与行尸走兽有何区别?
或许,在乱杂的凡尘中,没心没肺得活着,不去计较得失,才能收益更多。
在心底,诸葛瑾堂默默将诸葛明玉与自家老大做比,却摇头发现完全没可比性。
老大不过是十二岁的少年,却妖孽得可怕,那般天赋那般天资,所有与她并列的天才都要倍感羞愧。遇事处事相当成熟,手段老练,哪怕是一些成人都自愧不如。她的身上没有同龄少年的幼稚冲动,冷静睿智,就像历经沧桑的老人。
或许,只有诸葛明玉这样惹狗嫌的脾性才是正常十一二岁少年该有的姿态吧。
“我不回去,你就别劝我了。”
街道转角处传来一声极为耳熟的声音。
几人神色古怪,加快脚步,转弯,拐进一条巷子。
立在巷口,借着墙壁石灯上落下的清幽灯光,正好可见斜对着他们的少年。
少年着一身水蓝锦服,襟绣银色翻滚祥云,腰缠水蓝三指宽蟒花大带。
五官俊朗,气质温和,整个人就像一团散着莹润光泽的美玉。
任谁一看都是陌上如玉的翩翩少年郎,随便走在大街上,都能收获一堆女孩子倾慕的目光,以及代表女孩子爱慕情意的女工荷包、绢帕。
只是此时,少年脸上神色不太对劲,手侧紧紧抓着一枚精雕细琢的檀木镂空折扇,手指捏得咔咔作响,隐隐发着白。
牙齿不断碰撞,发出一阵一阵轻微的颤音,胸腔的震惊、不解、愤怒、忌惮充斥着心头,令他开口发出的声音都变得翁声翁气。
正是木匠墨玉泉,一个研究机关成狂的家伙。
在他的左前方背着众人立着一位青年男子,光线挡住看不真切。
男子身量很高,肩宽腿长,整个身子斜斜搭在旁边石墙上,单手支着额,姿态懒散,身上散着无害的气机。
可诸葛瑾堂等人毛骨悚然,就像被一头巨兽盯上。
“几个小娃娃,偷窥可不是什么好行为。”慵懒而无害的声音响起。
几人莫名地后背汗湿一片。
司马露苍白着小脸,伸长了脖子道:“你才小娃娃,你一家都是是小娃娃!丫丫呸,还偷窥,偷窥你妹啊!我们是正大光明观看好不好,不讲理的老家伙。”
“呵,老家伙,还是有人头次这般说我哩,有趣,有趣。阿玉,你瞧我真的老了么?”青年转过身,整个支在身后石墙上,双手抱胸,似笑非笑。
众人倒吸了口凉气,这个时候,借助石壁上落下的灯光清晰得看到青年的模样。
他五官明朗,棱角分明,却散着如玉的光泽,通身气质清隽如竹。
他两鬓的长发交于脑后,用一枚精致的兰心玉扣束在脑后。
他着一身淡青色华服,在衣领、襟口、下摆、手腕处绣着无数枝叶扶疏?、清俊挺拔的苍青竹枝。
他身姿颀长,一身气量不凡,一举一动都透着股贵族的优雅。
墨玉泉在一旁垂着头,盯着自己的鞋面小声嘀咕:“年龄都比我大一圈了,不是老家伙是什么。”
“嗯?”一记竖眼飞了过去,墨玉泉噤若寒蝉,一身嚣张气焰消停了许多。
整个人哆嗦在青年身后,就像驯服没脾气的大猫,又或者是受气包。
“有趣的娃娃,阿玉,他们是你同学么?”
墨玉泉抖抖衣袖,自青年身后探出身子,脸上挂着一丝矜持内敛的淡笑:“啊哈,他们啊……我擦!这是谁!”
他拔高了声音,颤抖着手指,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不可思议得指着诸葛瑾堂以及在他身边不断抖着腿的少年。
围着两人打量了几圈,一脸的惊骇,忍不住拔高了声音:“诸葛瑾堂,你是搞大了哪个女孩子的肚子,娃都这么大了!”
“你还拿不拿我当兄弟啦,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跟我说一下,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兄弟么?太不够意思了!”
“哎?不对,这娃子与你不过是一层像,该不会——”墨玉泉一双眼睛突的老大,飞快得向后跳退了一步,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样。双手死死捂着嘴巴,一副发现重大秘密、一个不小心就要被处死的模样。
诸葛瑾堂黑着一张脸,甚至那本来就没有多少表情的脸有愈演愈黑的趋势,他直觉墨玉泉这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家伙会吐出更多惊天动地的骇人话语。
果然——
“嗷,你小子不会被人戴绿帽了吧!”墨玉泉一脸惊骇,声音硬是尖锐了许多,只是那其中还夹杂着好奇和幸灾乐祸。
“墨玉泉!”诸葛瑾堂狠狠捏紧了自己的拳头,直接一拳呼了过去,狠狠砸在墨玉泉嘴角。
瞬间,那精致的嘴角便出现一大片淤青,墨玉泉呸呸几声吐去血吐沫:“嗷,诸葛瑾堂,你家伙搞什么!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打你?胆肥哈!”
“你打不过我。”诸葛瑾堂嘴角牵起一丝恶劣的弧度。
诸葛明玉一脸目瞪口呆,跑到火药味浓郁的两人中间,凑过脸看看自个,又看看那个,脸上浮现暧昧的神色:“胖哥说,打是亲骂是爱,你们两这样互掐,莫非,你们两那个啥?嘿嘿,石头大哥,没想到你不声不响得玩得比小弟还大啊,牛人!”说完还眨眨眼,露出“我懂得,我懂得”的微妙眼神。
诸葛瑾堂与墨玉泉脸上黑如锅底,同时伸手,握拳,顶住诸葛明玉的头顶狠狠往下压了又压。
“让你小子嘴贱胡说,吃苦头了吧,活该。”司马露在一旁小声嘀咕,微妙的眼神带着丝古怪扫向动作神同步的两人,带着一丝猥琐,“这两个家伙,是每天朝夕相处的吧,难免相互看对眼,做一些羞耻的事……”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场的实力都不错,哪怕是最为年幼的诸葛明玉都有武者四阶的修为,耳聪目明,将司马露的小声嘀咕给听了个真切。
所有人都眼神微妙,至于两个当事人更是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诸葛瑾堂几近咆哮得低吼了一声:“司马露,你能不能别添乱了,这种事是能瞎说的么?”
声音气急败坏,眼睛更含着狼一样的狠厉,司马露狠狠抖了下身子,浑身汗毛直竖:她这算不算太岁头上动土?都说老虎尾巴摸不得,她这不仅仅摸了,甚至胆大得拔了胡须。天哦,她不会被这个家伙大卸八块吧!
一旁静立的青年伸手摸了下自己的下巴,身子轻微动了动,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了上去:“阿玉,看来你跟同学处得很好啊,哎呀,这样族里的老不死就放心多了,不用再在我耳边唠叨了,真够烦劲啊。
不过,阿玉啊,你要找个男媳妇我倒是没啥意见,只是家里的那些老古董不好说话啊,你得多多努力哈。”
青年一脸的语重心长。
墨玉泉抽搐着脸皮子,一张俊俏的脸涨得通红,那是被气得:“堂叔,你这为老不尊的家伙,就不能消停点么!
什么男媳妇,堂叔,不得不说,你的思想真是太龌龊了!
还是说,堂叔二十七岁未曾婚娶,也不愿意订婚,整一大龄剩男,莫非,堂叔你有龙阳之痞?”
“戚,胡说八道的小子。”迎接墨玉泉的是一记威力十足的额指弹。
青年墨孜渊双手抱胸,声音质感有若玉石敲击,玲琅毓秀。他的眸子一流一转间都散着精致玉石般的华丽光泽,让人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