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的内心依旧保持着对未来的向往,对美好生活保持着一份憧憬。
他们,并没有经历真正的绝望!
是的绝望,此时此刻,他们才知道踏入石门的违和感源自何处!
满地骸骨上尽是绝望,那种从骨子里散发没有半点希望的绝望!
宛若杜鹃啼血,白猿哀鸣,宛若百鬼恸哭,魑魅夜行。
哪怕时隔数百年,那怨愤气息不散,那绝望气息不散,那悲痛气息不散。
所有人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幅血色画面——
一大批的人像牲口似的被赶进空场中的大圈,有男友有女,有老有少。
富谷商人,年轻士兵,耄耋老翁……不一而足,他们满心绝望,满心悲哀,逃不掉,离不开。
奋起抗斗,换来的却不过是血腥镇压。
不断地推搡,跌进绝望的深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管被割开。
鲜血喷薄似泉,滴滴哒哒连串成珠,在地面砸开,晕染成花。
数不清的线条亮起,密密麻麻,乍一看就像一群堆结扭曲的虫子。鲜血像是吸附在地面,被贪婪的虫子不断吮吸。
甚至,刻在地上的纹路跟活过来一样,形成一条条暗红的光蛇,灵活游动,宛若真蛇。
蛇的尾部就长在石地里,直立起蛇身,蛇眼阴冷,不断吐着猩红的蛇信子。
刷刷飞射,数不清的光影毒蛇沿着切开的伤口飞进血肉,将整个三角形头颅挤了进去,大口吞食鲜血。
血液在不断流失,生命之光在逐渐消散……
这是活人献祭,抽取活人的生机维持已老的肌体!
玄级八班的众人悚然一惊,这何等残忍,何等邪恶,简直天理难容。
活着的人饱受煎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命力被抽取,却无能为力。
满心不甘,满心不愿,只能化作冲天怨气,恨上天不公,恨自己无能。
不由摸了一把眼眶,触及却是一手湿润,微愣,随即用仇视憎恨的目光,看向台阶高处那一具端坐白玉王座的骸骨——眼睛因为仇恨变得一片血红。
仿佛自己便是那一群身陷囹圄的可悲之人,仿佛自己就是那些彷徨不可度日的迷茫之人,身心俱悲,满心绝望,犹如卑微的蝼蚁寻找那飘渺渺茫的一线生机。
一喜一怒一哀,有若感同身见。
就是他,用活人提炼尸油,用活人热血献祭,抽取活人生机化为己用,为一己之私戗害数百条人命,他的罪行罄竹难书!
心中难以自制升腾起一股愤怒、一股仇恨、一股嗜血的冲动,这情绪变动来得突然,没有一点预兆,让人防不胜防。
他们感觉数百人未消散的意识全都加注在他们身上,深切得感受他们赴死的悲凉与绝望。
此时此刻,他们的脑海一阵迷糊,万千念头只剩下了一个——
身负罪孽的人,哪怕死亡都难以消除他的罪行,地狱不收,不入轮回。未散的意志还在,满心戕怨,非拆骨鞭尸不得解!
谁都没有注意到,地面出现若干细小蠕动的黑色虫子,钻进脚心消失不见。
那虫子来得突兀,来得悄无声息,哪怕是实力最高的宫无雪,也似乎没有半点察觉。
他定定地站着,不言不语,本就被他压抑极低的存在感在此刻可以忽略不计。
眼眸没什么焦聚,空洞无神地凝视前方。
只是眉头微拧,不算明显得表达他的厌恶与不喜。
有种脏秽之物怎能拿来侮辱他的眼的即视感。
黑色虫子横冲直撞,却在他的周边遇上一层看不见的阻碍,连惨叫都没发出一声,便如冰雪消散般溢散无形。
“啊,我要杀了你!”
目光回转,眼前赤红一片,入目是一片染血世界。
金铁交加,刀戈相见。
周遭的不再是昔日的手足,不再是荣辱与共的同窗,不是任何他们熟悉的同伴。
他们是不解不休的仇敌,是拼了命也要割下一块肉的生死仇敌!
一个个咬碎了牙根,手上青筋爆起,狰狞虬结,脚在不经意间迈开。
属于元素力、武灵力的五彩光芒亮起,每个人都聚起自己最强的招式攻向身边人的胸膛。
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肢体僵硬,就像只剩躯壳的傀儡,他们的身体不受他们控制,他们的意识不受他们控制!
他们现在只是一具具被仇恨眯了眼的空骨架子!
他们的心智被空气中的戾气、怨气操控!
手足相残,同窗相欺,道一声惨绝人寰!
“尔敢!”夹杂着武灵力的戾吼,犹如晴空炸响,当头一棒。
雷音浩荡,仿佛盘古开天辟地,一举劈开意识混沌,震聋发聩!
澎湃的精神力形成数以千计的微末毫针,以快准狠的姿势扎入眉心。
只听波的一声轻响,一缕巴掌长、小拇指般粗细的黑雾自眉心仓皇逃窜,像是遇到天敌般,隐隐还能听到辨不清是男是女的嘶哑嚎叫。
在黑雾的后面好神在在追着数十条细如牛毛的毫针,那悠哉悠哉的模样像极了逗弄老鼠的猫!似是不耐烦了,毫针猛地提速,以猛虎下山的姿势将逃窜的老鼠按于掌下,黑雾刷得爆开,惨叫着消散在空气中。
众人意识回归,眼前恢复清明,茫然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让人哭笑不得的画面。
只是笑过了之后,脸色刷得变得难看,看着彼此手上提握的武器,心下一阵凛然,两股战战,心有余悸,后背甚至汗湿了一大片——他们居然中招了!
不敢想象,要是没有老大的当头棒喝,他们会变成什么样!
“呵,真是好大的胆子。”老大的声音响起,没有一丝起伏,冷得就像寒冬腊月里的冷硬冰花。
一股瑟凉之意扑面而来。
没有明确的表示,却让人清晰得感受到话语中潜藏的深沉怒意,就像一座蛰伏的火山,随时随地都有喷发的可能。
所有人忍不住缩了缩身子,面色一整,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老大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但,眼底是掩藏不住的幸灾乐祸,老大生气了,有人要倒霉了。
一群人被夜倾城虐的有点狠,心理上都开始不同程度的扭曲,有种雷霆雨露皆君恩的觉悟,看到老大虐人,就不由自主产生摇旗呐喊的冲动。
空气中传来细微的爆裂声,那是速度达到极致与空气进行剧烈的摩擦。
只见夜倾城身形快若闪电,身后刷刷刷出现若干条残影,足足有七道,每道都栩栩如生。残影间连成一个“之”字,数十丈的距离转瞬即到。
一拳轰出,拳风阵阵,与空气剧烈摩擦产生的噼里啪啦炸响伴随着金属相击间的交鸣,形成一道有些刺耳的轰鸣。
巨大的冲力让夜倾城锵锵锵后退几步,气血一阵翻滚,喉咙处涌起一股腥甜,却被她强制压了回去。
而这时,她留下的第一道残影才渐渐消散,残影栩栩如生,保持着膝盖微屈、手掌侧贴着身子的姿势。
若是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她站在原地,一副随时准备发起攻击的姿态。
可见她的速度快到何种地步。
“啊……啊。”这是一道粗雅哑的男声,带着金属质感的撞击声,或许是太久不曾说话,有如生锈的机械,只会一个字一个字发出单音词。
众人抬眸,悚然一惊,那男声来自一尊傀儡,一尊金色的傀儡。
眼睛不自主扫向四周,数十具傀儡围成一座扇形,等级森严,分工明确。
光是看一眼就觉得傀儡阵列气质非凡,杀伐气息浓烈,哪怕此时傀儡身上布满冰棱,却不掩气势,乍一看还以为是久经沙场的兵士。
然,这不是重点,众人的目光紧盯着那一尊脱队的傀儡,一转不转,生怕眨眼间傀儡再上演一次大变活傀!
原本站在队伍之前的傀儡偏离了原地五丈,笔直如枪的站姿变成了单膝微屈,膝盖重重磕在地上,青石铺就的坚硬地面出现数道龟裂纹。
他的身上同样布满冰棱,只是没有像其他傀儡一样一眼断了生机。
他的关节略有些僵硬,活动不便,显然他身上的冰棱对他的行动造成了影响。
手边杵着一杆战旗,旗杆顶端是磨得铮亮的枪头,足有三寸长,枪头没地,旗杆亦是被压成了一道弯弧,勉强支撑着他的身形。
“呵……哈!”傀儡嘴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吼声。
他的面上与其他傀儡不同,罩着一枚金铁打造的全面头盔,五官遮得严实,只能通过缝隙看到一点红光,那是属于眼睛的部位。
听着他吐字不清的声音,所有人居然没有障碍得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在笑。
一尊傀儡居然在笑,这是多么可笑的事。
可没有人笑,连抽动下嘴角都做不到,因为他们都从傀儡的笑声中听到了苍凉,听到了哀伤与绝望——
就像是背水一战的将军,鏖战到最后,看着战友一个个倒下,只有他还站着,也只剩他还站着。拄着染血的旗帜,看天边残阳似血,满地疮痍。
不知不觉,看向傀儡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层敬意。
对于保家卫国的将士,不论是谁,不论国度,都应该给予他们足够的尊重。